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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二 逃出牢笼,跳入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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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嘶吼的死神终于在日炎中燃烧倒下,滚滚浓烟夹杂着恶臭扑鼻而来时,冷漠的海图却想起了他九年前刚踏上这条不归路的那一刻。母亲的苦苦劝说甚至软禁阻挠终究没有挡住他对巫术的热情,夜色之中他的跳墙出走最终带给他的只是眼前的尸山血海,他不禁怀疑,如果换作别人,能否实现这一预言中的使命?若真是那样,自己现在可能只是华殇的一个普通商人,过着平淡的无人知晓的生活。

    但是命运在他登上巫山山门的那一刻就不再由他自己做主,多少时候,他都没有选择,只是命运推着他向前走,结果就一直走个不停。

    那一日,整整一冬的阴沉天气终于开始放晴,迎春花的花骨朵捎来了初春的消息。依旧是梅谷赏梅,但今年海家却邀请来了一位独特的客人——巫山巫师青鲤司命,梅谷溪涧之侧,那青鲤初遇海图,便惊其为天人,是学习巫山巫术的天才,大加赞赏与吹捧之后,他竟自告奋勇,挥笔写就推荐函一封,交于海图。那信函是一粒能够引发熊熊烈焰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海图自小对巫术的好奇和热情。

    海图神情中的激动和雀跃让其母想起了他父亲固执与绝情的背影——那个在她刚一分娩就抛家弃子加入天行教的负心汉。女人天生的关于男人对理想的执着与热爱的无知再一次让她陷入了漆黑的恐惧之中,对失去儿子的忧虑和害怕立马涌上并挤满了这位向来强硬的母亲的头脑。

    赏梅过后,她开始强烈反对海图想去巫山的苦苦哀求,海图痛哭,海图下跪,海图甚至以自杀相威胁,但是母亲始终严肃沉默,甚至将他关在房中不许外出。在她看来,继承家业并成为一位出色的商人将是海图唯一的未来,没有杀戮和血腥的普通生活才是他的真正的幸福,海图此时的热情和渴望只是他暂时的年少无知,终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但是,她不会承认,在这华丽完美的理由之下隐藏的是其欲强行将孩子锁在身边,终生占有的自私之心,海图父亲的背叛所带给她的伤痛和安全感的匮乏才是她反应过激的根源。

    可惜,锁在笼子里的不是鹰,只有鸡。

    海图最终还是逃出去了,就是在那颗赤红陨石从遥远的东方坠落的夜晚,半片天空血红的奇景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之时,海图的表妹海牙儿偷偷地打开房门,眼含泪水和不舍,在昏暗的墙角与他告别,柔弱的期盼却并没有换回海图的一次回眸。而数年之后,当海图终于将倒在血泊之中的她紧紧抱在怀中失声痛哭之时,海牙儿得到的依旧不是他的爱情,只是心裂肠断的亲情和毫无用处的悔意。

    策马奔驰在大道上,攀爬钻行于山路中,饥渴了便食凉水窝头,困倦了就躺在麦草堆里,半月过去,海图已完全失去了富家公子的娇嫩,只剩下黝黑的肌肤包裹着瘦削却挺拔的身体。

    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巫山山门前的这一切,森林中的枯木上挂满了残破露骨的干尸,三三两两的乌鸦正用喙啄着尸体坚硬的皮囊,上下翻找着能够下咽的零星腐肉。

    穿过林中灰色的石板路,来到布满铜锈的青铜大门面前,大门之上,两具高达的人头骷髅身浮雕抬头仰望,敬畏地看着头顶上方那一只趾高气昂的三眼乌鸦,巨人脚踩人头,那人头见海图靠近,竟然开口询问他所为何来,海图说明来意并呈上推荐函后,巨门缓缓打开,门后一侏儒尸傀持灯迎接,默默地引他登上长长的阶梯。

    守门人川宇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手拿着青鲤亲笔的推荐函,独眼贴着纸片在三两句简短乏味的赞美之词中努力地寻找,另一只眼睛四周确是被火灼烧留下的丑陋大疤,从眉毛上烟熏的痕迹看,那火焰似乎是从眼睛里冒出的。他用黑洞洞的眼睛上下打量海图,从这身体紧绷的黄毛小子身上他找不出任何他所希望了解的异常之处。守门人将信函随手一挥,推荐函便在空中自燃,化成灰烬飘落在地,“跟我来。”

    守门人一边喝着酒葫芦里的酒一边将海图带到林中一孤坟处,孤坟上衰草丈许,坟前的黑色石碑却有一人多高,上书“碑林魂境”四字。

    “我巫山收录弟子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能活着走进宗门,能活着走出宗门即可。”守门人一指石碑,“从石碑正面进,从背面出。”

    见守门人闭目,不再说话,海图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触摸那石碑,他的手却进入了石碑内部,回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倒在了石碑之前,自己的灵魂却有半只脚踏入了石碑内部。

    “快冲,一直向前。”守门人一声厉喝吓得海图坠入碑中。

    碑林魂境,广漠无垠的灰黑色荒漠上,无数的残碑横七竖八的插在沙土之中,遥远的前方,一轮红日浮在地平线之上,乌云遮蔽的天空之下,数不清的残魂飘荡嚎叫,亡魂在这世上存在四十九日就会消失不见,但这些亡魂已不完整,只是些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模糊的怨念。但是现在,修复自身灵魂的愿望与进食求生一样强烈,海图完整新鲜的灵魂在它们眼中就是一块丰美的鲜肉,见他出现在这片世界里,都兴奋地飘飞包围过来。

    “快跑,快跑、、、”恐惧与慌乱的声音在海图的脑中不断回荡,他撒腿狂奔,朝着那半轮红日疾速冲去,残魂渐渐接近,胡乱地撕扯海图的身体,海图拼命挣脱,残魂厉鬼抱紧海图拼命啃食,不一会儿,他的胳膊断了一截,掉落在地的半截肢体惹得残魂一阵哄抢,一会儿,海图的腰身又少了一块,眼看红日依旧遥远,海图急红了眼,只见他将后背上的残魂一把扯下,朝着它的脑袋一顿狂咬起来,灵魂碎片入口,没有任何味道,吞咽下腹,与进食无异。海图目眦尽裂,脸上青筋暴起,嘴中的咀嚼没有丝毫减缓,自己的残肢腰身慢慢恢复起来,身后的残魂见到这般情景,本能的恐惧终于让它们的攻击滞缓。海图眼爆血丝,他干脆停止了一昧的逃跑,回过身扑向残魂堆里,如虎入羊群,疯狂地猎食起来。

    断肢少腿的残魂不敌海图的野蛮撕咬,纷纷溃散,海图却在吞噬残魂,自身灵魂感到一阵舒爽后,明白了吞噬灵魂对自身灵魂的增强作用,便对那帮残魂依旧不依不饶,紧追不舍。

    后半夜,海图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出来时,石碑旁的守门人早已不耐烦地回去安寝了,海图盯着背后的符文,初次领略到巫山术法的残酷反而加重了他想掌握巫术的**,立于活人与死人之上的野心的种子在他的心灵深处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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