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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方长江、欧阳白霜在陈恭陪同下到了县衙,白霜把金子放到案上。
师爷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两眼笑成一条线。道:“方先生出手大方,救苦难于水火,送炭火于冰雪。义士!义士!佩服!佩服。”收起黄金,到后衙,禀明县令,随后领着众人到大牢,进了死囚牢房。
卫喜侯见欧阳白霜进来,像见了救星一样,急不可耐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怎么一去一天一夜?”
白霜冷冷地道:“我已按你的要求卖身给方大爷,昨夜就住在方家,与方大爷同床共枕,如今已是方大爷的人,写放妻书吧!”
方长江站在一旁,暗道:“这是哪有的事哦?又是一个薛红莲。对丈夫如此绝情。可见她已失望之极。”
师爷拿出黄金,给卫喜侯亮了亮,道:“这是方大爷的黄金,买下你的命,你的死罪减为流刑,也买下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归了方大爷。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反悔。写放妻书吧?”
卫喜侯眼红,金灿灿的金子,他连摸一下都不能,妻子就归了别人,不禁犹豫。
方长江远远站着,背着脸,背着双手,一言不发。
白霜又冷冷地道:“不写也可以,等着砍头吧!反正我已成了方大爷的人,有没有放妻书都一样。师爷!把黄金还给方大爷。相公!回家去,我要喝交杯酒!”
卫喜侯急了:“慢着!我写!我写!”
实际上由师爷代写,一式两份,都由卫喜侯画了押,按了手印。
众人又回到县衙。县令当即升堂,装模作样地重新问了原告、被告和证人,各无反悔。。随即判决到:“罪犯卫喜侯与蒋家碧因赌争执,相互扭打,以致误伤人命,卫喜侯供认不悔,蒋家碧不幸身死是实。判决如下:卫喜侯脊杖二十,流刑二千里,发配嵊泗岛,不得返回。”
“且慢!”蒋家白高声道。“前日判斩首,怎么今日又成了流刑?这么判决不公,县太爷是否受了贿赂?”
县令满脸怒气:“依你之见呢?”
“被害的是我哥哥。我是苦主。凶犯应当按照我的要求斩首,我有权得到赔偿,其妻、其家产应当判给我。”
县令将惊堂木一拍,喝道:“嘟!大胆刁民,干涉讼事,搅乱公堂,该当何罪?不打你不知本县厉害。来呀!”抓了一把竹签扔下去。喊道“打!给我打!狠狠打!重重打!”
蒋家白毫不畏惧:“这样判就是不公,小人不服,打死也不服!”
打板子有三种,一是真打,二是假打,三是半真半假地打。所谓真打,就是抡开板子,用力打,板头着肉,一板发紫,二板见血,三板飞肉星。打过二十板,屁股上的肉基本上飞光了。所谓假打,板子举得也很高,但轻轻落下,板子中间着肉,打完二十板,受刑者当即可以站起来,自己走回家。半真半假地打,介于二者之间。受刑者只在最后一板,屁股才会出血。怎么打,要看受刑者出什么价钱了。
蒋家白挨过板子,那是假打。原来行刑之前,他伸出两个指头,掌扳衙役以为他要出二两银子,就来了个假打。事后衙役找他要银子。他说:“想得美,你打了我,应该赔我,还想要银子?我想用两个指头抠出你的眼睛!”衙役有苦说不出。
这次来个真打,尽管蒋家白伸出三个指头,衙役也不理会,一人按头,二人按腿,一人掌板。一板下去,蒋家白杀猪似的叫起来:“娘啊┅┅大老爷┅┅娘啊┅┅小人再不敢了┅┅娘啊┅┅饶命啊┅┅”
县令只当没听见,直到打了十板。才喝道:“住了。蒋家白!你服不服?”
蒋家白上气不接下气,道:“大老爷!服了!小人服了!”
“本县判得公不公?”
“青天大老爷判得公。”
“谅你也不敢有异辞。听我继续宣判:凶犯家产没入官府,其妻欧阳氏有卖身救夫之义,免于官卖,判给方长江为妻。退堂!”
师爷将判决书誊写一份,盖上大印,连同蒋家碧的“放妻书”一起交给方长江。欧阳白霜坐上小轿,随长江去了方家,师爷和县令等瓜分了欧阳白霜的卖身黄金,蒋家白爬着回了家。
下午,长江在宴宾搂请客,祝贺与白霜成亲,县令、县丞、县尉、师爷和寿春城的头面人物都到了,热闹非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师爷起身祝酒,道:“今天,一个慷慨解囊的义士,一个卖身救夫的义妇,喜结连理,千古未有,应入县志。郎才女貌,可喜可贺。如今寿春还有一美,乃是新寡文君,太爷何不做个月老,玉成其事,使方义士双美兼得呢?”
县令兴奋道:“好!我愿作大媒,请县学曾教谕作副媒。曾教谕和薛先生是同窗,保证一说就成。”
“曾某老而无用,不善此道。既然县尊开口,老朽愿为县尊跑腿!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长江原先顾虑,既与白霜结婚,就不能再与红莲幽会,若要娶她,要等三年的守制期满,这三年红莲怎么过呀!今听县令这么说,暗想:怪不得人们常说:“钱能通神”,法律和祖制也要看金钱的脸色,寡妇守制的规矩既然不要了,我和红莲很快就能结婚,不用再偷偷摸摸幽会了。如此甚好,再摆一次宴会就是了。
婚后第三日,是卫喜侯发配启程的日子,长江带着白霜前去送行。卫喜侯刚挨过脊杖,痛苦不堪,眼泪汪汪上路,未想到出城不久,就看到方长江、欧阳白霜,不禁号啕大哭。公差道:“方大爷前来送行,不是听你哭泣的,有什么话,快说,不要耽误赶路!”
卫喜侯呜咽道:“我犯罪,完全是为了白霜。我发配到嵊泗岛受苦,那是个十去九不归的鬼地方,白霜却到了好地方享福,希望白霜不要忘了我。”
白霜道:“还记得新婚之夜的话么?你和竹竿赌博,拿老婆做赌注,都不会有好结果,常言道:赌近盗,淫近杀,赌老婆犯了盗淫双罪,理应杀头,流罪已是太轻。你让我不忘,是何企图?我本来不想和你再见面,但相公要我来送你,我已是他老婆,不得不从。你此去无论死活都与我无关。有话跟相公说。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长江带来酒肉,请公差喝酒,并送给每人五两银子。作辛苦费。不知是要公差善待卫喜侯呢,还是恶待。然后向卫喜侯道:“我有两句话,第一,白霜跟了我,不会受苦,你可以放心。第二,你好好保重,不要丧身嵊泗。耐心等待大赦,活着回来。”
红莲得知长江结婚的消息,是四天之后。
这几天她太忙了。出事那天夜里,因为身体不适,她未去长江处。天明时有人告诉她,“竹竿”死了,白天县令升堂问案,允许旁听。
她不愿旁听,独自赶到饭馆,仵作正在验尸。她托人卖了一个薄皮棺材,仵作验尸一完,她就把“竹竿”装了棺材。棺材短,“竹竿”身长,尸体穿着旧衣,歪着头,曲着腿,躺在棺材里。身上盖着又脏又破的被子。红莲看也不看,命人钉上了棺材盖。托人挖了个坑,花了一百文钱,雇了两个人,抬出去埋了。红莲既不哭泣,也未送行。
第二天天色刚明,蒋家白便走上门来,嬉皮笑脸道:“哥哥死了,家产、店铺都归我了。嫂嫂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由兄弟接了吧。”红莲怒不可遏,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欺兄盗嫂么?竹竿都不敢碰我,你有几条命?”手拿菜刀要砍蒋家白,家白狼狈跑了。红莲追到饭馆,当着家白的面,将饭馆卖掉。家白跪着求红莲不要卖,道:“哥哥开个饭馆不容易。”红莲理也不理。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她卖掉了住房,第四天她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第五天,接受房产的人来了,告诉红莲:方长江结婚了。
听到此消息,红莲顿生醋意:当初说的好好的,几天不见就变卦。我忍辱含羞和你幽会,白搭了。岂有此理!但是又一想:这不是长江的一贯作风,一定另有蹊跷;接受房产的人又告诉她:是县令判的案,长江不敢违抗,只好娶白霜为妻。听说县太爷亲自做媒,准备让方长江再娶一个美女,这美女是谁?不知道。
红莲释怀了,暗道:我说么!长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她一定会娶我。下一个娶的一定就是我。于是带着衣物和出卖饭馆、房屋的铜钱回到家里,将钱交给父亲。
薛举知道这是女儿的血泪钱,不愿接受。
红莲道:“爹爹先放着,等我再嫁时,作嫁妆吧。”
薛举大吃一惊。女婿刚死,女儿就要再嫁,太意外了。社会上已经形成一种共识,女人应当从一而终,再醮是贪淫。是很大耻辱。即使再嫁,也要守制三年。除孝之后,才可以谈婚论嫁。薛举身为孔孟门徒,家教当严。虽不忍呵斥独生女儿,勉强接了女儿的钱,心中十分却矛盾。
红莲前脚回到娘家,曾教谕后脚即进了薛门。为什么曾某今天才到?原来曾某非常了解薛举的为人,胆小怕事,连女儿也怕,等着红莲回家。才敢进门提亲。
薛举认为:县令、教谕为媒,已经给足了面子,不必再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心中高兴,准备答应婚事,担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上次因为红莲对婚事不满,婚后一年不回娘家,害得老妻嘟噜了好长时间。所以不敢再擅自做主,找到红莲,道:“县令和曾教谕为媒,要你再嫁。”
“是哪家?”
“商人方长江。很有钱,但不是世家出身。”
“爹爹作主吧。”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次不能再错了。”
“爹爹答应他们吧?以后我常回来看你!”
于是曾某回复县令和方长江,女方允婚。
按照一般规矩,女子再嫁,男方不迎接,由女子自己雇轿,抬到男家。这规矩含有卑视女子再婚,讥讽女子淫奔之意
长江为了尊重红莲,婚前安排了双娶、双送。加双亲花轿,连新娘、新郎的花轿共八台大轿,结婚时,长江亲自登门迎接,陈嫂、林嫂做了迎亲客,薛举雇了两名年轻女人为送亲客,长江请薛举夫妇为双亲客,与红莲一起,迎到自己家里。八台花轿由西街出发,在乐班的引导下,浩浩荡荡,抬到方家,新人走过红地毯,在薛举夫妇、迎亲客、送亲伴娘、和媒人的见证下,双双拜了天地,红莲和白霜拜了姐妹,白霜陪红莲进入洞房。长江留在外边,向客人敬酒。
今天的酒宴特别丰盛,客人也多,除了上次的宾客外,又有许多平民。还特别设了谢媒席,县令、县丞、县尉、师爷、曾教谕、薛举都在这个席上。此席除比别的宴席多些酒菜之外,每人都有谢媒红包。人们盛赞这次婚宴,客人不用送礼,人人酒足饭饱。
入夜,长江送走客人,安顿薛举夫妇之后,进入洞房。白霜起身要走。
长江道:“急什么?坐下说会话么!”
白霜玩笑道:“不怕误了你们千金一刻的良宵?”
“老夫老妻了,今后有的是时间。”
红莲笑骂道:“皮厚!今天才结婚,谁和你是老夫老妻?”
“我们过去的事,白霜已经知道,不必隐瞒。你我相处半年,不算夫妻?”
“那时我是别人的老婆。怎能和你是夫妻?”
“我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红莲流泪道:“一个女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与丈夫之外的男人偷偷苟合,总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既知羞耻,何必当初?”
“那时心中尽是恨,为了报复,不惜一切手段。谁知道有今日啊!”
“不错。我若知道有今日,那时也不会留你。”
白霜道:“都过去了。现在已成夫妻,好好过日子吧。”
红莲道:“我能嫁他,心满意足了。今后妹妹多陪伴他,不用到我这里来?”
“姐姐不陪伴他,怎么为相公生儿育女呀?”
“有妹妹你呀!”
“我已有了!”
“我为了让竹竿戴绿帽子,花了半年工夫都不怀孕,怎么妹妹才一个多月,就有了呢?”
长江道:“那时你能怀孕么?”
“为什么?”
“你是竹竿的老婆,不与竹竿同房却怀了身孕,竹竿愿意?还不和你闹翻天?能平安生下孩子?即使生下来。竹竿必置之死地而后快。所以你不能怀孕。”
“相公用什么办法不让我怀孕呢?”
“山人自有妙计。”
“直说吧,别卖关子。”
“娘子注意枕头了么?”
“枕头里有一种刺鼻的香味。”
“那是麝香。有了它,女人就很难怀孕。”
“专为我准备的?”
“哪里!娘子是突然光临的,无法事先准备。娘子来之前,水妹子来过几次,她准备再来,把枕头留在这里了。”
“她自献身躯?”
“那时,我正为失掉秦二娘伤心,她劝我不必如此痴情,所有女人都能生儿育女,她愿意填补秦二娘的位置,说完就拿出枕头,上床求欢。”
“你满足了她?”
“二娘来家之前,我有过荒唐事。二娘进门后,我从未荒唐过。二娘失踪之后,我精神崩溃,分不清好坏是非了。”
“水妹子既然愿为你生儿育女,为什么还要用那种枕头?”
“她说:等我正式娶了她,才能为我怀孕。”
“为什么不娶呢?”
“她说:另一个男人也在追她,她已将另一个枕头放在他那里了。她要看看,那个男人能使她满意,她就嫁谁。她以后不来了,枕头就归了我。她不是每夜都来。娘子来过之后,我请林哥在门口挡驾,不许她再进门。于是枕头就换了主人,顺便给娘子使用了。”
“枕头还在么?”
“水妹子消失了。连花船也不见了。我估计她嫁了人,我和白霜成亲后,嫌它肮脏,把它扔到河里了。”
“老天真不长眼,让那烂婊子坏了事。若是没有她,我也早有了”
白霜道:“竹竿愿意?”
“他不在家,回家也不能接近我,怎能知道我怀孕?就是在家,四五个月看不出来,半年时肚子大了,他也死了。”
“姐姐知道她半年必死?”
“他若不死,我就躲起来,不和他见面,她怎么知道我怀孕?唉!这都是瞎想,偷情半年,未能怀孕,亏死了!”
“以后姐姐会有的!”
“可是比妹妹迟了一步。---唉!,我的命不好,处处不如妹妹:妹妹姓欧阳,我姓薛,雪最怕太阳。妹妹名叫白霜,我名红莲,莲花最怕霜打。我虽然先进相公的门,可是那是见不得人的偷情,妹妹是官判的,是正式的。又压倒我,活该妹妹居正室,我为偏房。”
“姐姐别忘了,我是卖身为奴的,姐姐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比我风光多了。再说:姐姐比我大两岁,永远是姐姐,妹子要听姐姐的。”
长江道:“这正应了一个笑话:有个人纳妾,比妻子还要大。别人问那妾:你们谁大?妾说:论大她大,论大我大。意思是论班次,她大;论年纪,我大。因为表达不清,闹了笑话。我方长江不讲那一套,两位都是我的爱妻,和和睦睦过日子,分什么大小、正偏?”
“相公这么说来,姐姐该放心了。”
“男人的心难说,说变就变。”
“说良心话,我不想再变了。可是怎么称呼你们呢?若是叫大娘。二娘,无形中分出来大小、正偏,我不愿意。若是直喊名字,现在可以,将来有了孩子,就不雅了。又不能嗨,喂地乱喊,怎么办呢?”
红莲岛:“叫孩子他娘、屋里的、做饭的、堂客、老婆都行。”
“这样喊,是喊谁呢?”
“不错!这也不行,没有好办法,相公看着办吧!”
“不如这样办:两位的名字中,一个有白,一个有红,就分别称你们白娘子、红娘子,如何?”
话音甫落,红莲哈哈大笑,笑得躺在床上打滚。白霜先是满脸寒霜,后来跟着红莲也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
长江莫名其妙,一派茫然,问道:“我说错了么?”
白霜摇摇头,红莲摆摆手,扔笑得说不出话。
红莲笑够了,道:“你知道红娘子、白娘子是什么么?寿春人传说,那是淮河中两个妖精,红娘子专喝人血,白娘子专吃人肉,每年发大水,淹死的人,都被她们两个吃了,所以捞出来的都是白骨。相公喊我们妖精名字,不怕我们真的变成妖精吃了你?”
“两位美人怎么会变成妖精?就算我愿意,两位未必就有这种本事。将来有了孩子,一家人红红火火过日子,享受天伦之乐了,我心满意足了。”
“很难说,你风流成性,难免还会沾花惹草。”
“不会了。有了如花似玉的两位娘子,够我一生折腾了,哪里还有闲心去荒唐?”
“相公除了**、宿暗娼之外,还有别的风流事么?”
“还有一件事,索性给你们说了:有人借我的钱,没有用在正经地方,而是拿去风流了。不但还不了账,也使妻子起了异心。有一天,我的住处来了一个女人,她自己说,丈夫还不了账,要她来用身体还账。我不问真假,容留了她。后来陈哥、林哥告诉我,那女人全是假话,回家后和丈夫大闹一场,被丈夫休了。丈夫惭愧地说,因为自己风流,使妻子生了异心,企图以淫奔报复他。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陈哥、林哥狠狠地数落了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很多么?”
“只有这一次!”
“你为什么说它?别的男人会千方百计掩饰,是不会自己说的。”
“说了,就是不想再干了。人们卑视商人,认为商人下贱,一是唯利是图,二是把什么都当成交易。这不全对。只要不见利忘义,就不能责怪商人赚钱。总不能做赔本买卖才算高尚吧。至于商人把什么都作为交易,这个责难不错,过去我认为:嫖客出钱,妓女卖身,是官方允许的;暗娼上门,私下交易,两相情愿,也是公平的,丈夫欠账,妻子用身体偿还,也是合乎情理的。我过去认为这都是公平交易,实际上很卑鄙,所以今天给两位娘子说了,不但不会再干这种事,连商人也不愿再干了,希望两位娘子监督。”
“相公今天对休弃和氏怎么看?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休弃她,我不后悔。她把自己当成妓女,不给银子,不许我上床,有这样的妻子么?我过去**、宿暗娼,都因她而起。”
“她对秦二娘也太狠毒了,一家人怎能那么狠?若有她,我和白霜也不能安生。我不怕她,白霜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不一定。不要忘了,我是白娘子,吃人肉的妖精,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秦二娘呢?相公忘了她?”
“没有忘,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已经一年多了,孩子也生了。如果回来早就回来了,她一定有了好的归宿,把我忘了。我不怪她,是我对不起她!”长江落了泪。
“不忘她就好,你还算有情有义。”
“今天进入洞房之后,你们叽叽咕咕,好像商量什么。”
“我们商量:如果你风流习惯不改,如何惩罚你?”
“商量了好。我虽然下了决心,只怕有时管不住自己,外边有陈哥、林哥监督,家里有两位娘子提防,我就有天大本事,也无机会胡作非为了。”
“未见过这种人,甘心情愿受老婆管束。”
“人不能太自由。处处受到管束,才有可能不办错事。”
“管严了,不要后悔。”
“不说这些了。我眼下担心三件事:第一,“蝎虎”那厮是个泼皮,从来说话不算数,被迫卖了白霜,心里一定不服气,他又是个流罪,不一定什么时候偷跑回来,到家里混闹怎么办?”
“县令有判决书,他又写了放妻书,我又为相公生了孩子,他能怎么样?”
“他是个无赖,不可理喻。每天厮闹,烦人不烦?”
红莲道:“再说些脏话,传出去多么丢人哪!”
“请陈哥、林哥杀了他。”
“不可!杀人是要偿命的,不能因为此事陷陈哥、林哥于不义。”
“杀人是不好。可是怎么办呢?”
“还有第二:寿春城在南北交界处,几十年反复修缮,城垣相当坚固,北军若是进攻,必然围攻寿春城,南军必然拼命守卫,时间一长,城内必然缺少吃的。说不定又要出现扬州那种人吃人的情况:北军久攻不克,必然愤怒,一旦攻克,又要屠城,难道我们在寿春等着被吃或者被杀么?”
白霜道:“相公考虑的有理!”
红莲道:“听起来就毛骨悚然。”
“第三,现在是战乱时期,流氓滋事,兵匪横行,受害最多的是女人。两位娘子是寿春有名的美人,是他们首猎的对象。我不能看着妻子受辱。我相信两位也不愿受辱。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个安全地方。”
红莲道:“太可怕了。我宁死也不愿落到他们手里。”
白霜问道:“哪里比较安全呢?”
长江不回答,继续道:“如今天下大乱,做生意很不安全,已有不少商人被兵匪抢劫,倾家荡产。所以我也不想再做生意了。我已打听过,庐州有不少荒地,多是过去的耕地,因为主人逃难撂荒的,官府为了增加收入,鼓励人们重新耕种,只要到官府办个执照,花不多的钱,就可以得到几千亩土地。我们以现有积蓄,建筑房舍,招收垦荒农民,修起寨墙。我们和垦荒农民住进去,将土地租给农民,也不要收三七租、四六租,只收十一租,够吃拉倒。这样大部分收获留在农民手中,我们和农民的关系就会很好。陈哥、林哥将农民组成乡勇,主要用来防匪和散兵游勇,寨里没有州县政权,不住官兵,北军来了不会围攻,不是更安全了么?”
白霜问道:“官兵攻寨怎么办?”
“我们虽有寨墙,不拒官吏,不阻官军,他们攻寨做什么?”
红莲道:“听起来不错。我过去未想到这些。”
白霜道:“我听相公的。”
“这事我已思虑很久,不知可行不可行。明天再和陈哥、林哥商议一下,征求一下岳父的意见,说好了,就请陈哥、林哥抓紧去办!”
红莲道:“我问你:陈哥、林哥是什么人?靠得住么?以前我来和你幽会,每天早上回去时,他们总是一前一后送我回家,我怀疑他们别有企图,我到家时,他们又不见了。后来每次都是如此,我才放心,他们有时鬼鬼祟祟,使人摸不透。能放心让他们办事么?”
白霜道:“这两个人力大无穷。有一次我到后院,看见他们玩石锁,那么大的石锁,在他们手里像玩具一样,你掷给我,我投给你。他们走后,我去看石锁,那么大,我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挪动分毫。我看相公也未必能拿得动。”
“我是拿不动。我买房子时,石锁就摆在那里。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陈哥、林哥是非常好的人。我到寿春做生意已经六七年了,一来他们就跟了我。他们是师兄弟,连妻子也是同门师兄妹。凭他们的技艺,到哪里都可以混个一官半职,可是他们遵照师嘱,远离军门,甘心作家丁、护院,只拿很低的报酬,做事又极端负责,寿春城许多商家,不是失盗就是失火,但是我家从未出事。每次进货、讨账,我都带他们中的一人随行,把银子给他们保管,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给他们加薪,他们不要;给他们补贴,他们不受,请他们和我住在一起,他们不愿。我希望两位娘子也下点功夫,劝说两位嫂子,搬来我家,一同居住,不要再分三家,有许多不便。”
“他们不但力气大得惊人,本领也十分高强。他们来到我家后,第一次外出就露了脸。一个卖艺人在扬州街头卖艺,从箱中取出个大铁锁----和我们家的石锁大小差不多,连举五次,然后说:‘在场的哪位朋友,只要连举三次,全体免费看表演,若无人能举,请每位拿一百文钱,若是不拿,休怪在下失礼。’当时,有人准备离开,不料,被卖艺人的同伙赶回人围子。”
“林哥看着不忿,走进场内,用脚尖挑起铁锁,拿在手中,连举十次。然后放下铁锁,道:“照我这样举,每举十次,我给一百文,若不能,请立即收摊走路。不然,休怪在下不客气。卖艺人知道遇见克星,连连打躬作揖,收起摊子走了。”
“又一次我和陈哥走在桥上,遇见一群泼皮追打一个人,那人呜哩哇啦说话,我们听不懂,好像是求我们救他。陈哥上前一步,挡在那人面前,张开双臂。挡住泼皮。破皮举棍打陈哥,陈哥浑然不避,反而挥臂迎击棍棒,陈哥不觉怎么样,棍棒却折断了。另一泼皮用头猛撞陈哥肚子,陈哥肚子一挺,泼皮摔倒地上,半天不能起身。破皮知道遇到了硬手,一哄而散,没命地逃跑了。”
“像陈哥、林哥这样力大无穷,技艺高强的人,身居金银之中不贪财,身怀绝技不伤人,甘心为我服务,这样的人哪里找?亲哥哥也不过如此。所以我对他们信任有加,信任程度超过和氏,家中任何事,我都不瞒他们。我已决心和他们合成一家。希望两位娘子支持我。”
第二天,长江征求薛举的意见,薛举是孔孟门徒,最向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那种大同世界的境界,十分赞成女婿广行仁义的做法,说了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又说,凡是重大事情,都要通过官府,不要自作主张,随后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正是:孔孟理想是正道,违背名教路难行。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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