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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早训结束,众士卒依阵前将佐命令有序归于各营,待武器各种清点完毕又得了允许后,方自行散去。
几年间流水般来了又去却从无半点懈怠的戍边将士累年集训踩出的小路尽头,一身绛红色窄袖训练军服的凌城正步履匆忙赶回药坊。岔路口转身的同时,凌城已嘱咐紧紧跟在身后的吴一舟从校场去了马厩。
归置得条理分明的黑漆榆木桌案上,厚厚的一摞书册底部,薄汗未去的凌城取出一本半指厚的《药鉴》,轻捻其中两页,随后动作娴熟地取出了前一日杜思仲托予带给萧紫一的那封书信——字迹匆忙,封泥未施。
听到门外有马蹄声骤然停驻,仔细将书信收于袍袖的凌城已知是无名到了。
以聊聊数笔随意勾勒出枝叶暗纹的墨色衣袍在指间轻捻,如青石上流水痕迹一般清浅的笑在凌城惯常冷厉的眉眼间一闪而逝。青梅居一别便是七日,据秦风说已无大碍的小幺,今日总算可以见到了。
凌城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将衣袍上的褶皱抚平,临出门时又回身将自己悬于书架一侧的那支竹萧收在了骨节分明且略显苍白的两指之间。
无名似是早已明了主人心意,一出营门便急不可耐奋蹄而前。衣袍在无名一路疾驰带来的冷风中猎猎作响,那枝叶的暗纹时隐时现,越发显得纠缠不清。
寒意未去的小路曲曲折折延伸开去,凌城不知起于何处的思绪随着那凌乱的马蹄声一直在飘,一直在飘。
那时候他还是无知懵懂的孩童,虽在外人面前总小心将她护于身后,独处时却总忍不住拿言语将她气得眼睛红肿。
“如棠表妹比你小吧?人家绣给婶娘的帕子上那几朵海棠像是早晨树上刚落下的。你倒好,整日拿几十支箭逞强学武,还没几支能射中靶心!啧啧!”凌城看着几步之外的箭靶和落了一地的竹箭,夸张地大摇其头。
“那你去找如棠啊,跟着我做什么?”萧紫一根本不屑一顾。
“不跟着你怎么知道原来还有人这么笨?”凌城拿手指指着那箭靶道。
“箭中靶心需要的是力气,跟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胜你。”萧紫一不由分说伸手打掉了凌城故意晃着的手指。
“胜我?那得多少年啊?”凌城看着萧紫一气鼓鼓的样子只是觉得有趣。
“帕子是吧?海棠花是吧?好,等着。”萧紫一扔了手中的竹箭就跑出了杜府的凝园。
几日后的那个清晨,刚从私塾出来,萧紫一就扔给了凌城那方月白色的帕子:“喏,如何?”
早已将那天的事情忘诸脑后的凌城甚是奇怪,然而当手中的帕子展开时他却是一愣:帕子一角寥寥几笔绣着的,竟是一些浅青色的似乎颇为熟悉的一种植物的枝叶。
“这是什么?”其实那枝叶再普通不过,凌城却忍不住追问。
“枫藤啊。我以前见过的。”萧紫一道。
凌城抬头时恰好看到萧紫一有意无意往背后藏的双手,头一次心生了愧意:那上面,深深浅浅皆是绣针留下的痕迹。
从青藤阁出来去给萧紫一送药时,凌城听丫鬟回笺说,自家小姐一连几日都不曾好好睡,今日倒是奇怪,一回来就犯困,晚饭都不曾起来吃。
后来凌城再也不曾惹萧紫一难过,一直在做的也不过是让她在自己的身后待得安稳一些,再安稳一些。
凌城原以为,只要自己为她所筑的这座城池足够牢不可破就可以了,那样的话,无论何时她都能有处可去。
然而纵使那枫藤的枝叶在自己的每一件墨色衣袍上生生不息,她看不到的时候,其实一切,都不存在。
马鞭又一次落下时,凌城又带了几分期待在眉眼间,零零落落几个字在无形无迹的寒风中支离破碎,惊起了丝丝缕缕散去的烟尘:小幺,我是不是,到得晚了?
凌城赶到青梅居时,秦夜说半个时辰前萧紫一央着张续断带她去了五原城内一家酒坊,至于酒坊的名字和具体位置自己并不不清楚。
凌城不知道萧紫一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何种程度,几日忧心一路忐忑,也终究敌不过旁人的一句不知去向。纵使无奈,又如何?
青园怪柳阵,寂静已无存。
凌城以箫为剑,一招一式恰如月落无痕。然剑气所到之处,秦青专门吩咐不用扫去的一地落叶或盘旋或四散,如蝶如羽,惹人驻足。
“既然心神不宁,到茶厅尝一盏秦夜新制的云雾茶便是,又何必来这青园?我这怪柳阵本就只为武艺较量而置。”
凌城的心思本就不在那支竹箫上,自然也未曾稍加提防。当下一式“月落乌啼”刚刚送出,手中的竹箫来不及收回便已直直朝着几步之外的秦青刺去。
仍是那一身月白色粗布短衣长身而立,表情严肃的秦青并没有躲。待凌城那支竹箫离自己仅有一掌之遥的时候,秦青才从容不迫地以右侧那截空荡荡的衣袖将凌城凌厉的剑气化去。
惊惧之色未去的凌城被那力道推出去几丈远才将将站稳,而秦青的衣袖已自然垂于身侧,恢复如常了。
凌城急急收回竹箫,不解地看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怪柳阵的师父。秦青倒也没给凌城思考的机会,在他疑惑的当口左手掌风已然送出,这一次,几乎带去了十分的气势。
凌城这才不得不集中起注意力,根据对方的攻势小心思考着每一个回合的应对之策。
怪柳阵中鸟雀惊飞,师徒二人辗转腾挪。秦青步步紧逼,凌城步步后退。
“你离开青梅居也不过几日,倒是退步不小嘛,这架势,怕是连续断那孩子都不敌了。”
凌城一言未发,方才的刻意收敛却是当真放开去了。
几十个回合之后,无论秦青怎样的攻势凌城皆已应对自如,秦青便笑着收了手:“不打了不打了,一把老骨头到头来倒是要败在自个儿徒弟手里了。”
两人在青园一个有着简易茅草顶的石柱石桌石椅的八角凉亭内相对而坐,秦青听凌城平静地讲述着薛重录这几日在五原营地的种种,以及杜思仲非同以往的慎重,时而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
堪堪几盏茶过后,原本晴好的天空骤然间便阴沉了下来。凌城知道这是要起风了。
见秦青只着一身练武时的短衣,凌城于是道:“方才与师父交手,这一支近十年的竹箫倒是险些毁了。”
秦青闻言笑道:“你自己当真觉得珍贵的,又为何轻易示于旁人?你奉若至宝的东西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也许不过是彼此交战的普通兵器。”
凌城倒是一愣,随后才苦笑着回应:“师父教训的是。”
秦青悠悠将手中茶盏放下,起身往凉亭外走去:“走吧,为师今日便还你一支。”
凌城随在秦青身后方才走出青园,迎面便传来了一组清晰的声音。
“当真还有比一衫青绵柔的酒?我以为沈老伯的手艺已是极致了。”依旧梳着男子发髻的萧紫一一身竹青色窄袖衣袍,墨色的大氅倒是足够厚实。
“哪里有人敢称什么极致,毕竟这世间的未知永远要多于已知。”张续断笑看着走在身边的萧紫一,语声温和。
“那倒是。不过这对月轩你是如何发现的?”萧紫一话语中欣喜未去,赫然一派向往之情。
“因为红凌粥需要的桂花只有对月轩有啊。”张续断犹豫了一瞬,遂有些庆幸地答道,“这家酒坊落地五原城也刚刚五个月。”
从路旁一株丈高青松后面拐过弯来,还未来得及回应的萧紫一不经意一个抬头便看到了面前几步远的两个人,“小秦叔叔好。可是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秦青付之一笑:“桂花酿比我这捻青梅如何?”
“一为绵柔,一为甘醇,竟是不分伯仲。”萧紫一看了一眼张续断手中得自对月轩的那坛桂花酿,认真道。
“可惜今日不得空,不过能得你如此推崇,改日老夫倒是要亲自去瞧瞧了。”秦青笑着说罢,便独自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凌城却是半晌没回过神来:大哥?自己何时竟得了这般称呼?他几乎要以为当下果真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场了。
萧紫一有些奇怪地几步走到了凌城跟前:“你什么时候到的?”
“喝酒了?”回过神来的凌城看见萧紫一一贯苍白的脸颊上那抹微红,下一刻便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一记凌厉眼刀随之就掷向了对面的张续断。张续断无奈,却并未回应,只作不知。
“就一点点……”萧紫一指着自己小指的一节小心道。
“你如今本事倒是长了,看来这风寒是真的没有大碍了。”凌城心中无名火起,对着萧紫一也没了以往的好脸色。
“大哥你……”
“这几日小幺有劳师弟照顾,多谢。”凌城对张续断故作平静说完,背对着萧紫一道,“你跟我来,有人托我带了书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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