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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七窍玲珑心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安扶生杀意陡生。
“嗖——”
可还未等他再度使用无相夺命术,一支翠绿长箭刺破虚空,带起尖利的风声穿过了黑衣人的咽喉。
诶?就这样……解决了?
安扶生神色微僵,奔腾的血液复归平静。
“弥亚教总会有只猎狗守在最后,要小心。”莫以然收弓,面色苍白如纸。
哪怕她悟道成功,一步成为凡境顶端的化凡期,可同时面对两个升灵期和化凡期,以及一个修境底端的百辟强者,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更遑论还有他们在最后关头召唤的、足可媲美百辟中期的不完整魔物。
一番恶战下,就算她法宝秘术再多,灵力也已经是衰竭到极点了。
而射向黑衣猎狗那一箭,更是彻底的吸干了她所有灵力。
又是这样……
安扶生握住匕首的指尖微微发白,转头默默注视着倒在火光之中的黑衣人。
“别发呆了。”莫以然服下丹药调息片刻,面色略略好转后,又不由分说把一粒澄蓝丹药硬塞进安扶生嘴中,“快走。”
丹药入口即化,暖洋洋的热流从他嘴里流向四肢八骸,温和的调理着遭受震荡的五脏,连带着安扶生左肩的伤痛都消去了大半。
“我会报答你的。”
安扶生沉默片刻后,第三次说出了同样的话。
“好好好。”莫以然凝视着城主府的方向,漫不经心的回道,“要弥亚教猎狗现身,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有人叛变需要猎狗清理,要么是整组死亡需要猎狗善后。但不管哪一个对我们都是有利的。现在你先去天地阁传送阵那儿,若有不测就先行离开吧,我去城主府看看情——”
巨大的轰鸣声勃然爆发,仿佛天幕落坠。
安扶生下意识的屈膝弓身,做出攻击的准备。
“当当当,稀奇古怪闪亮登场!”
森然冷酷的威压如浪潮般扑向阳城众人,无数悲号咒骂声在一瞬间齐齐消失,唯留低低的呜咽强压在喉间。
“稀奇稀奇,可真稀奇。”阳城之上,一个粗嗓子拔高音调道。
“古怪古怪,是很古怪。”又有一个尖嗓子压低声音回道。
凡人颤栗着身子屏住呼吸,一时间阳城寂静如鬼城。
“稀奇,没人出来迎接古怪真的很古怪诶。”粗嗓子语调委屈。
“古怪,这里没有人认得稀奇才叫稀奇吧。”尖嗓子语含愤怒。
“要不然……”粗尖嗓子忽的停顿,异口同声道,“咱们吃了这座城里所有的人吧!”
阳城众人心下惶惶时,猛的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大骇之下或哭嚎,或求饶,或者拔腿逃跑,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面色绝望如死灰。
忽然,天地变色。
如墨般的夜色中闪过一道白线。
像是在无尽的永夜中,突破层层封锁来到人间的,一点微不可察却又无比倔强的光芒。
于是众人情绪平复,渐露心安。
张扬舞爪、誓要烧尽整座阳城的大火,在看到那道白线后,心悦诚服的低下了头。
于是红光大减,火势熄灭。
白线的尾巴微微耸拉,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坚定且迅速的撞向了半空中出言不逊的两个家伙。
“啪——”
无数剑光齐齐绽放后又坠落,仿佛一场盛大而温暖人心的烟火。
“啪——”
两道最细小威力却最强劲的剑光,不断追着在虚空中看不见模样的两个家伙。
“救命啊救命啊,伊空空快来救古怪啊!”粗嗓子边跑边嚎。
“劝架啊劝架啊,多啦一梦帮帮稀奇啊!”尖嗓子边嚎边跑。
“真是……”
看着天上两个活宝被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莫以然悬着的心终于轻轻放下,转身道:“走吧。”
安扶生怔怔的望着夜色中久久不退的点点剑光。
“该不会是看傻了吧?”莫以然此时心情显然极好,细如葱白的手指在安扶生的下巴上一勾。
绝影呆头呆脑的晃着脑袋,似乎还没搞清状况,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
“首先,我没有看傻。然后……”安扶生的面色复归成万年不变的冰湖,眼神下移道,“你在干什么?”
“调戏你!”莫以然说的光明正大气势十足。
“哦。”
“就哦?”莫以然撇撇嘴,“是调戏诶调戏!一个大美人千辛万苦绝地逃生后和你看了一场超赞的烟火,甚至还主动和你亲近。如此良辰美景天时眷顾下,兄台,拿出你的勇气给点大的反应行不行?”
“那不是烟火,是剑光消散后灵力留下的轨迹。另外,超赞是什么意思?”安扶生一脸严肃。
对于自己的知识漏洞,他从来都不容忽视。
“哇塞,你是个成精的《十万个为什么》吗?或者相比美少女你更喜欢那些旧到泛黄的古籍?”
“我是人族,《十万个为什么》又是什么?另外,只要不影响内容就行,以及仙界有玉简。”
“安扶生你真是没救了。”
“……”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些有的没的。莫以然没有说她为什么突然改主意要和他一起去天地阁,安扶生也懒得问,因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
莫以然安心的表情是和那南边飞来的剑光同时出现的,而城主府就在阳城以南。也就是说,她认识并非常信任剑光的主人能解决好有关弥亚教和魔族的所有事。
既然答案已经知晓,那么还有发问的必要吗?
不过弥亚教么……真是一个有着奇怪名字的组织。
安扶生默默思索。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落下,打在烧成焦炭的梁柱上,兹拉兹拉的,像是某种坏掉的乐器在不停的演奏。
莫以然双手交叉挡在头顶,跳过一个个小水坑,从街道旁的凡人那买了一把崭新的油纸伞。
“你可以用灵力挡雨。”安扶生提醒道。
莫以然啪的一下打开油纸伞后,握着伞柄左一圈右一圈来回转动,把落在伞面的雨点搅得晕头转向,化为飞丝又钻入雨幕中。
“这叫情调。”莫以然吐吐舌头。
被大火肆虐过的街道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火烟气,道路两侧的残梁断壁中,也留有不少的火星在苦苦挣扎。
可阳城内的人们不再哭泣。
下雨了,火灭了,仙人也还在。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所有的灾难终究会过去的,就像每个长夜最后都会迎来朝阳。
漆黑的天幕被人拉开一角。
天明。
莫以然一手撑伞一手牵着安扶生走在渐渐喧闹的小街上。他们穿过街口又转入小巷,偶尔莫以然还会停下来买个包子馒头硬塞入安扶生口中,但更多的则是被孤零零跟在二人身后的越影所吞吃。
安扶生觉得莫以然难以理解。
比如她肆无忌惮的性格,比如她偶尔说出的奇怪词汇,比如她现在。
有必要在路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吗?她到底想干什么?
安扶生困惑地望向莫以然,莫以然笑着回望,神情里没有一丝不自然。
难以理解。
莫以然还在孩子气的转动伞柄,莹白的雨点在伞面上跳动,‘答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安扶生歪头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动。
他们并肩在人流中穿梭,距离近的能让安扶生不消回头,就可以闻到她身上带有雨后植物般的清香。可他却觉得莫以然离他很远很远,远的像是隔了一个世界,听她遥遥唱歌。
两人走走停停,不过是三条街的距离,却被莫以然走的漫长的仿若人生。
油纸伞蓦地收合。
“到了。”莫以然松开了安扶生的手,率先跨入了白玉铸就的楼阁中。
安扶生抬首,青色的牌匾上天地阁的名号豁然在上。
天地阁么。
安扶生脑海里的情报在一瞬间浮现。
天地阁,仙界九宗中唯一一个以商立足的世家联合型宗门,其独特且荒谬的架构和风格,以狂风卷落叶的姿态席卷了整个仙界。
天地阁虽是号称宗门,但从不向外招收弟子,而且阁内规矩异常繁琐且古怪。最为独特的一条便是在天地阁中,阁主的位子从不由武力的强弱来决定,而是由天地阁卖给外界的股份多少来决定。只要是加入天地阁、每月皆有贡献,无论是世家还是个人,都可以在百年一届的股东大会上,以手中的股份来争夺阁主之位。另外,为了保证天地阁不被邪魔外道所利用,天地阁还另设了长老会来监督。而当选阁主之人,必须在百年任期内,保证天地阁的利益不跌落至平均数值的百分之九十以下,若失败,则阁主自身或背后的世家偿还天地阁的损失。但阁主若是超额完成长老会预判的百年收益并增长百分之三十,则有机会成为长老会的一员。
这闻所未闻的阁规让人不禁联想到仙界最出名的古怪宗门九一神宗。而最让人浮想联翩的是,天地阁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和九一神宗交好,并愿意忍受这群神经病摧残到现在的宗门。于是无数小道消息铺天盖地的飞,说的是天花乱坠,绘声绘色。但最被广为认可的只有一条——据传天地阁的开宗老祖吕乐水和伊空关系莫逆,这奇特的阁规便是伊空教导的。
对于这点,安扶生深以为然。
理由很简单,天地阁和九一神宗的创派时间委实是太近了,前后相差不过一百年。
“这位道友,是要买灵器还是丹药。”青衣小厮热情相迎之际,眼中不乏狐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自家招牌迷住的客人,最近世道可不太平,莫非是来踩点打劫的?
好在安扶生来时被莫以然强行的塞了一套白色衣袍,要不然穿着那血色青袍,绝对会被误认为心怀不轨的歹人。
安扶生摇摇头,跨过门槛,紧跟莫以然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阳城委实太破败太没人气,安扶生一路走来,那无人问津的灵器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倒是周围陈列物品的红木架子,被擦得的干干净净。
看来这里的掌柜也知道卖不出去,只是随便做些表面功夫。安扶生如是想道。
跟着莫以然身前的矮胖掌柜左弯右拐,连下数个阶梯后,安扶生终于看到了能跨越数州的虚空传送阵。
相比外面的寒酸,这地底下的传送阵才终于显露出仙界财力第一的天地阁的豪阔。
足足有整个阳城大小的地底下,碗口大的夜明珠被直直吸在墙壁之中,由包容性最强的水云藤玉和天下第十坚硬的玄龟璃石铸就的地面上,细密的纹路或以直或以卷的不断向外延伸,而绘制其中的每一道条纹所用的颜料,历经万年后,依旧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这颜料应该是用什么妖族之类的血来调制的吧,或许里面还有矿石。
在安扶生细细观察之际,背对着他,矮胖的掌柜对莫以然恭敬施礼后缓缓退出。
莫以然低头瞧了瞧手心里的蓝色方形晶片,心里微微叹气。
绝影四蹄刨地,鬼鬼祟祟的想去舔一舔传送阵上的条纹,却被思索中的安扶生一把拉住。
“阳城毕竟是当年反攻魔族时,前方最危险、也是最需要兵员的所在,在传送阵上,自然要多下点功夫。”莫以然见安扶生对传送阵如此有兴趣,开口解释道。
安扶生点点头,牵着绝影率先走进传送阵内:“那我们走吧。”
“为了避免魔族内奸的混入,传送阵需要双方确认身份才能启动。”莫以然没有动,只是很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所以,还有一点时间。”
安扶生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不笨,他明白莫以然的意思是指他们两个人的旅途到此为止了,剩下的路只能靠他自己了。
可所有的路走到最后都会只剩下一个人吧?那么在离别之际该以怎样的面孔去面对?是以笑容以眼泪以温暖的怀抱以想触碰却不敢伸前的手来告别,还是就这样注视着对方,静静的听完她原本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
传送阵四周,无数灵气毫无征兆的从纹路中涌出。
“安扶生。”莫以然犹豫道,“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放弃修行吗?那他该怎么办?是像老鼠一样躲在黑暗里心惊胆战的过完一生,还是再度回到那个名为灵境实际囚笼中被小白鼠一样观察?一旦他选择听自己的劝告,那样沉重的人生她背负的起吗?莫以然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把‘放弃’二字说出口。
“谢谢。”安扶生忽的开口。
“嗯?”莫以然一怔。
“这个时候,不是说谢谢就可以了吗?”安扶生罕见的笑了笑,黑亮的瞳孔中满是认真。
莫以然视线微微下斜。
她在安扶生清澈的眼睛里见到了自己卑劣的灵魂。
浓雾般的灵气遮蔽了二人的视线,外人难以理解的纹路渐渐发亮,轻微的轰鸣声在地底不断回响。
一个黑色物体穿过浓稠的灵气,向安扶生飞来。
安扶生正欲伸手,绝影以绝快的速度纵身一跃,马头一伸,稳当当的叼住了一只布袋。
是他还给莫以然的纳物袋。
“这——”
“作为姐姐教你一个乖。”莫以然的声音从雾气中缥缈传来,“其实面对女孩不需要说什么谢谢,只要微笑就好了。”
蓬勃的灵气已经达到传送阵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刻画在地面上的各色纹路猛的大亮,地底空间扭曲变形,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把相隔万万里的两个空间强行连接。
安扶生和绝影消失在传送阵之中。
……
“他来了。”
莫以然侧身靠在墙壁上,悬浮在半空中蓝色边框里,出现了宋康时的影像。
“嘛,首先恭喜你悟道成功,还一下子是两个。我这呢,几个小家伙也已经派出去了……”宋康时敏锐的察觉到了莫以然的不对劲,“怎么?还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没什么,不过是和弥亚教的家伙打了一架,杀了一个他们的神使。”莫以然淡淡道,“顺便告诉你,你的大师兄也在阳城。”
“大师兄那儿我放心,倒是你……”宋康时玩味的笑了笑,“该不会是和我那未入门的小师弟有关吧。”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结论,还喜欢不停试探观察他人的反应以来愉悦自己,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莫以然心里罕见的有些烦躁。
“你该不会心软了吧。”宋康时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我相信你不会告诉他真相。但是你要知道,你哪怕透露了一点点口风,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他。”
“我了解你的性格,但你似乎还不了解我。”莫以然神情冷淡道,“我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你也要清楚,这件事是你和老家伙求我我才答应的,是你们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们。”
“嘛嘛,别生气,反正我的计划和你的并不冲突吧。”宋康时又嬉皮笑脸道,“而且这也不怪我啊。你这么疯也就算了,谁能想到连守望者也疯了。好姐姐,给我透个底吧,关于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闭嘴,你个老的快发霉的人精。”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凝重。
莫以然沉默良久,直到蓝色晶石的能量快要耗尽时,才悠悠叹气道:“我只是在想,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和自己定下的原则背道而驰,一步一步的,到底要走到哪里才会罢休呢?”
“无尽的深渊吧。”宋康时的影像渐渐模糊,“像我们这种执念深重的人,所有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都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的分别吧。自我原则、世俗伦理、精神信仰……亦或是些什么爱与正义,真理与信念,怀抱着这些的人是不会选择这条肮脏的路的。”
莫以然沉默以对。
“所以我们从来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满怀不甘死在路途中,要么在实现愿望之后,与我们一路走来所犯下的罪孽一同赴死。”宋康时的身形已然消失,唯留下他魔咒一般的话语,“修仙,从来没有退路。”
浮在半空中的蓝色晶石耗尽了所有灵力,‘啪嗒’一声化为白灰,消散在地底空间中。
莫以然疲惫的闭上双眼。
是呀,听到伊空留给自己讯息的时候,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当她把安扶生放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觉悟了吧。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空荡的地底中,唯留一声叹息在此间悠悠浮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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