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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京都周围撤走了最后一丝冷意,一连多日都阳光明媚。
林府的人在庄园里一连呆了十余日,终于浩浩荡荡的装车回京了,尤叔抱着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跟林翕行礼道别,林府众人也站在路的一边远远目送,和来时一般。
“今日是几号了?”林翕对着马车里正给他剥着橘子的颦儿问道。
“少爷,今儿赶巧,三月初五了。”颦儿将橘子塞进他的嘴里答道。
“巧了?什么巧了?”林翕有些疑惑。
“少爷你忘啦,皇上来的时候说了,算日子,穆府二少爷也是今日回京。”
“误了大事,险些忘了道哥今日抵京,快,让老庞快些。”林翕立刻坐直了身子,催道。
太傅大人的二儿子穆闻道,是十年前京城里的三大纨绔之一。同现今皇帝一般是林翕的至交好友。林府出事的时候,穆闻道被父亲派人锁在了家中,三年前被太傅大人请旨送去了临州府做了一位校事,如今三年期满,刚被皇帝赐为京都校尉,十几日前从临州府出发回京,今日正好也抵达京城。
林翕进城的时候问了城守的兵士,穆二公子确实先他一步到了京里。
林翕听罢,立刻赶回了府里。林府门口停着几匹高头大马,几位风尘仆仆的十三卫在一旁等着。林翕上前一问,果然是临州府十三卫,便带着他们进了府。进门的大厅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趴着个浑身灰土的人正睡得香甜。
穆二公子回京后,未进宫谢恩,未回府通报,直接去了林府。得知林翕今日回京后,自己搬了张桌子睡在了林府大厅。
林翕让吴伯带几位临州十三卫下去梳洗,吃些东西。让颦儿搬了张凳子来坐在一旁,只瞅着眼前这个瘦高黝黑的年轻人。良久良久,眼前的人才慢慢醒了过来。他伸着懒腰坐直起身,缓缓睁眼的时候发现了身边坐着的林翕。
四目相对,林翕在仔细打量着他的变化。穆闻道则是面色慢慢变化,认不得到认出来,再到一点点的痕迹都被认出来,他渐渐喘息了起来,想说话,喉咙缺干住了。林翕递过水去说道“是我,皇上又没催你赴任,一路慢些又能如何。”
“传旨的太监给捎了陛下的话,知道你回来了。”穆闻道低下头揉了揉一路被风沙吹干的眼睛,用力过猛,红肿了起来。
“怎么没先回府,太傅大人也在等你。”林翕笑的很轻。
“是我没用。”穆闻道突然话不成音,哽咽出来,眼泪瞬间从眼角落了下来,“是我没用。”他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用手用力的扯着自己那团乱糟糟的头发,像是要拔掉一堆杂草。
“当年的事,咱们做什么都没有用。”林翕去理顺他的头发,笑的很温柔。
“我怕你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我,我真的眼睁睁看着十三卫的人去了你家,我连做梦都是那个锁着我的房子,我怎么都打不开它,我大哥我爹都不管,我砸了很久就是出不去……我出不去啊……”他始终就自顾自地说着话,说到最后只是啊啊地叫着,像回到了梦魇里,出不来,叫不醒。
林翕抱住他的头,害怕他接着用头去撞那张桌子,可想而知,在十年前的那个日子里,他也是一样这样撞着门,嘶哑着,无人理会。
过了很久,穆闻道的抽泣声才渐渐轻缓了下来。
“我既然活了下来,就不该再想着那些事情了,往后咱们三个还在一起,总能比以前好”,林翕也红了眼,但依然笑的极温柔。
“皇上说一定带你回来,我起初还不信,他还真的做到了。”穆闻道十分高兴地说。
“咱们的陛下一定是大同最优秀的君主,穆伯伯和康王爷选的他,他就一定能平先帝的报复。”林翕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你这次回来,已经有所打算了吗?”穆闻道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不管做什么,我会跟你说,这一次,生死都拉着你。”林翕盯着他说道。
“若不如此,你死了我也不放过你。”穆闻道破涕为笑。
“不只是我,满朝上下,皇上能信任的也不过你我。咱们得有力量才行。不能永远做他的拖累。”
“你是说春闱?”
“你如今是京都校尉,日后京都禁军统领的位子肯定是你的。但朝堂之上,皇上没有助力,我们想做的事势必是行不通的。为公为私都该一试。”
“可入仕并不是就有朝堂议事的资格,你又有何打算。”穆闻道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肃州参军。春闱发榜后就走。”
“肃州?”
“南越年内就会北侵,我去盯着画谷,丁千宁在那里,我可以做成事情,到时候再回京城,应该可以入阁。”林翕好像把所有未发生的事说的像已经发生了一般。好像那些天下大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慢慢进行一般。
“你跟皇上说过吗,春闱有人从中作梗又怎么办。”
“水来土掩,不用担心太早。”林翕看到穆闻道愁眉紧锁的样子劝解道,“不说这些,我已经让人去先生那里知会了,先在我这里用个饭。临州跟你来的十三卫也辛苦了,一起。”说着拉起他往内堂走去。
厨下已经备好了酒菜,那几个十三卫的年轻人正站在一旁等着,几人面色苍白都可以看得出来,跟着穆闻道千里疾驰,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林翕招呼他们赶紧坐下。
“我两兄弟十年未见,他赶路仓促,连累几位兄弟一路保护照看也是辛苦一场,林翕有愧。”
那几人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向林翕行礼,“哪里的话,我等在临州就承蒙穆公子照料,如今又叨扰国公,是我等有愧才对。”
林翕见他们停下了碗筷,又急忙劝说“是我见外了,快用饭吧。”又转过身去对穆闻道说“先生近期身体不好,用完饭还是先回家看看。”
“我数次想要回京探望,爹都不准。”穆闻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情情绪十分低落。
“如今回来了便不同了,今日先回家,明日一同去见皇上。”林翕看出了他有些低沉的原因,安慰道。
穆家长子穆闻义曾为太子伴读的时候,穆闻道是跟着皇十二子和林二公子厮混的京城三大纨绔。穆闻义京城任职的时候,穆闻道在临州做一个小小的校事。穆闻义如今高居黄门侍郎,离入阁议事也是一步之遥。穆闻道还是从京都校尉做起。
长幼不同荫,嫡庶亦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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