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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侄回到家,看罢江良起草的协议书,险些把太太气晕。协议的大意是:一、暂由于资金不足,所购榨油设备之款项,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三年还清;二、租用原址厂房,租金年终一次付清;三、仍使用德兴东之宝号,法人改为江良力士;四、刘桑是不可多得的经商巨将,诚聘为德兴东经理,薪资初定为纯利的30%;五、豆油配给所可由家庭成员继续经营;六、……七、……
不难看出,江良是想作无本生意,他用刘家的设备、厂房,甚至商号的声誉,还让刘为其效力,这正像陈静儒所说的那样,先安赃陷害,再由他保释出来,从而达到他要诈取油坊的目的。
刘治平的肺都要气炸了,心想:这小鬼子家中的照片,满胸勋章,不定在军中杀了多少中国人,如今仍在为非作歹,心狠手辣,此人不灭后患无穷!怎么办?……治平心中己经有了小九九。
次日中午,江良打来电话让刘太太去豆油组合。刘治平回话说婶母已卧床不起,难以支持,可否由他去豆油组合,江良同意了。
下午,江良在豆油组合热情地接待了治平,他说:“我已经托人为刘桑跑出眉目了。中国是礼仪之邦,当然要回谢人家,不过此人是视金钱如糞土的人,……我看还是送些礼物吧!”
“您说送什么好呢?”
“啊呀……当然是礼送嗜者喽!”
“但不知那位先生有何嗜好?”
“嗜好吗?……他只对古玩感兴趣。”
刘治平一下子全明白了,江良家有一屋子古董,这明明就是他自己想要的。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于是说:“是送古物件吗?”
“对!”
“可一时哪儿淘弄去呢?”
江良假惺惺地在帮着想,突然,他一拍手说:“有了!你叔父不是有一套喝茶的铜壶吗?权当古物送他算了,刘桑喝个茶用啥还不行,你说呢?”
刘治平想:铜壶?说的轻巧。那是明廷御用之品,可谓是国宝哇!这小鬼子早就打好了算盘……那我就顺水推舟,来它个将计就计!想罢道:“会长,只要把我叔父先办出来,我立马就把铜壶送到贵府,烦您转赠。”
“好爽快!”
“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好!我马上求他放人。”江良操起电话哩啦哇啦地说了一阵后,让治平马上告知家人去矫正辅导院接人。
治平打完电话,江良殷勤地送刘治平至豆油组合的雨搭下,望天空乌云滚滾,刘治平道:“看样子要有一场暴风雨!”
江良也望了一眼道:“就是下冰雹也得接回刘桑,不是吗?”
刘治平看着江良面带微笑道:“只要叔父能回家,老天就是下刀子我也要把铜壶送到府上!”
二人相对一笑,握手告别。此刻刘治平的手是滚烫的,而江良却是冰冷的。
沉雷远鸣,乌云翻滚。一场骤雨即将来临。街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来去匆匆。在繁华的买卖街,家家店铺见天己晚,都在准备关门上栅,街道顿时显得萧条冷清起来。可治平的胸中却燃起熊熊烈火。他离开了豆油组合,顺透笼街来到新成大街路口,拐进电话局,分別打电话给小飞龙和张景春,约他们马上到代书房有要事商量。
遍体鳞伤的刘掌柜被接回家。刘治平看了,心痛万分,泪尚未干,便匆忙赶到代书房。
小飞龙,二龙炮头和张景春三人先后来到代书房。张景春见治平双眼红肿忙问:“四哥,老爷子咋样啦?”
治平道:“老爷子可遭了大罪啦!不堪忍睹哇!”说罢又痛哭不止。
小飞龙递过毛巾道:“四哥,我们的心情都不好受。你说吧,我们该咋办?”
治平把江良如何安脏陷害,又如何用恶毒手段妄想霸占油坊,还变本加利讨要明代御用雕龙壶等事说了一遍。最后他说:“这些苛刻条件可怎么跟老爷子说呀?他听了非气死不可!”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景春把帽子往桌上一摔,“四哥,不把这小子‘插’了,老爷总不会安生,你快拿个主意吧!”
二龙砲头道:“对。事不宜迟呀!”
治平操起电话拨通了豆油组合,话筒里说着日语“毛西毛西?”治平道:“您是江良会长吧?……我叔父己回到家了,多谢您鼎力搭救,甚是感激!……我已把那铜壶准备好了,不知会长何时回到府上……我说过老天就是下刀子也要把壶送到……好……一定,一定!”
治平挂了话筒,把事先想好的行动计划,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遍。最后又强调说:“江良他晚六点到家,这小子鬼得很,横草不过。这回又得看景春的了!”
小飞龙三人听罢,各自准备去了……
下午五点多钟,乌云由西向东滚滚压来,像一口天大的锅,罩在哈尔滨的上空。夹杂泥尘的雨滴大颗大颗地斜落下来,像故意用力敲打着轿车的车棚,雨滴落在风挡玻璃上摔开了花,刮水器不停地左右搖摆,刮出一个扇形。这台小轿车驶过霁虹桥,经过哈尔滨火车站,顺着车站街直奔圣·尼古拉教堂。汽车靠在莫斯科商场(当时哈尔滨人称它拐角楼,是现在的博物馆)的路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人,撑着伞同车上的人指指点点说了些什么,接着那人躲在莫斯科商场的雨搭下。
而这辆小轿车绕了半个圈,停在西大直街江良家的路边,车头朝东对着圣·尼古拉教堂。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暗,雄伟壮观的尼古拉教堂被这烟雨笼罩着,教堂穹顶上的十字架已无法看清。一条条闪光的雨丝,倾注在石头铺的路面上,流动的积水接连不断地跳起水泡。
不知这天是东正教的什么日子,教堂的钟声慢悠悠地穿过雨丝向四外传送。虔诚的俄国东正教信徒们,冒着大雨走进教堂,过路的信徒面向教堂在胸前划着十字,说不清是在祈祷还是在忏悔。
日军巡逻队扛着枪大步穿过街道,溅起水花,被雨水淋湿的军服紧紧地裹着那短小的躯干,但仍然装岀一副无所畏惧的“尚武精神”……
停在江良家路边的黑色小轿车,始终沒人下车。偶而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烟头忽明忽暗,映红了几张模糊的脸。
关门雨,下一宿。谁也难料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行人稀稀,且又匆匆忙忙。在灯光明亮的新哈尔滨旅馆门前,有几台小汽车来去匆匆,旅馆门外的雨搭下,站着穿一个身豆绿色的制服,头戴大盖帽的大胡子外国人,他彬彬有礼且又不厌其烦地为出进的客人拉开那扇大大的玻璃门……
六时许,一辆小轿车射出两道光柱,画了一条弧线,向江良家门口驶来,吱地一声刹住了车,激起一片水花,停在黑色轿车的前头。接着后门被打开,先是探出一把崭新的雨伞,随后伸出一只短腿,把脚踏在马路牙子上,伴着教堂的钟声从车里闪出一个小个子。他,正是江良力士,送他来的那台出租车驶向了秋林商场方向。
江良撑着伞回头望了一眼敲着晚钟的教堂,他好像厌恶这追魂的钟声,但又无可奈何。回身看了停在路边的轿车,也许他在想这是送壶的车吧?他脸上似乎带上一丝微笑。这时在这等了许久的黑色轿车的后门打开了,下来一位警官,非常有素地走到江良面前,用一口流利的日语说:“您好!江良先生,请留步,我们警正大人在车内恭候您多时了。”
“警正,哪位警正?”江良问。
日本警官压低声音在江良耳边说:“是新荣升的警正,您一看便知。”
江良在想是谁荣升了呢?很快在他脑子里闪出多少个为天皇效命的狂徒。这时从车门里伸出一只穿着警官制服的胳膊:“江良老弟,別来无恙啊?”说完又把手往车外探了一下。
江良左手撐伞,忙伸右臂去握手:“您是……”江良这话还沒说完,车里的人紧握住江良的手,用力往车内一拉,与此同时,在外面的警官,顺势在江良身后往车里一推,就把小个子江良塞在车上人的脚下,外面的警宫紧跟上了车,坐在前排的警官冲司机用抢一指:“伊及!卑斯特捞(俄语大概意思是快走)!”
原来开出租车的是个老毛子,被枪一逼,吓得手忙脚乱,车在马路上直画龙。
在莫斯科商场雨搭下避雨的那个人,见黑色轿车开走,他马上截了一辆出租车按原路反回。
教堂的钟声依然不紧不慢地响着,江良的那把雨伞在马路上翻滚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却在小小的车箱内进行着。江良一边挣扎一边喊:“你们什么的干?我是圣战的功臣!快放开我!”
“噢?这么说你原先是个军人?”
“是。我是因残退役的关东军少佐,是清剿哈东匪徒的功臣。”
“你杀过抗日的?”
“当然杀过,那是日本军人的天职!快放开我,我要向警察厅控告你们无视大日本帝国的功……!”
江良话音刚落,警正左手揪住江良的头发,右手把枪顶在江良的太阳穴:“小日本儿,你他妈的听清了,你祖宗杀你们这些败类才是天职!”
就听呯地一声枪响,老毛子一脚刹车停在马路中间,发动机熄火了,他先以为是爆胎了。当闻到火药味时,老毛子才知道是枪响,吓得他傻呆呆地坐那发愣。
“快开车!”
一声令下,老毛子晃晃头,清醒了,他重新起动发动机,可几次都沒起动着,这可急坏了车上的人。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发动汽车一次次失败,最后蓄电池沒电了,车上又沒带起动搖柄,怎么办?几个人想跑,不成!迎面来了五人组日本巡逻兵,荷枪实弹向汽车走来,车上人一看不好,把子弹上了膛,做好一拼的准备。
巡逻兵还沒到车前,一警官下了车,礼貌地打了个手礼,用日语说:
“大雨天,辛苦你们了!我们的警正要赶回警察署,汽车熄火了,拜托各位推一下车,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个日军说:“听你说话像东京人?”
“在东京留学。”
“我是东京人,来!大家帮一下。”
六个人沒费劲把车推着火,警官再次谢过后,上车走了。
好傢伙,几个人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前排坐的警察指着行驶路线,顺大同路(现建国街)一直向西行。经过的地方,南高北低,哈尔滨人叫它偏脸子。过了通达街再往西行,靠北一侧是一片大糞晾晒场,臭气熏天,这一带几乎沒有人家。车子开上一个大慢坡到了毛子烧锅,这里沒有路灯,一片漆黑。车停下了,坐在前面的警察掏出一沓满钞递给开车的。老毛子原以为警察不能给车费,可接过钱一数是一百元。他左一个“斯巴稀巴”(谢谢)右一个“斯巴稀巴”谢个沒完。当他发现死倒还在车上时,三个人早就消失在夜雨之中了……
想必老毛子后来会明白,这几个警察为什么给他这么多钱。
这场戏的拌演者是张景春、小飞龙和二龙炮头。治平见他们回来,便问:“快当?”
“快当!”小飞龙回答,“多亏小老疙瘩去了,不然今儿个就‘砸锅了’(坏事儿了)!”
一周后,德兴东刘掌柜得知江良失踪的消息。一个月后,仍未有下落。
就这样江良起草的那份协议书,也就化为灰烬了。刘治平和老婶也一直沒向老爷提起过协议这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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