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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一天,一个衣着蓝褛的人来到德兴东门口,跟看门的老张说有口信要转告刘掌柜。老张马上告知老爷太太,二人听了很纳闷,想了片刻,不管谁捎的信总得听听才是:“请!”
老张把捎口信的人让到客厅,老爷太太一看,不认识。此人大高个,把一顶破草帽扣在胸前,穿一身不合体的粗布裤褂,脚蹬靸鞋;瘦瘦的脸,眼窝凹陷,颧骨突出,唇干腮瘪,面色铁青;精疲神惫,站立不稳,头冒虛汗,无法猜岀他的年龄。刘掌柜边端详边道:“您请坐!”
那人扑通坐在沙发上,人像瘫了一样。老爷一看像是饿的,马上让女仆李嫂沏来一碗浓浓的红糖水,那人很快把糖水喝干。
“是饿得吧?”老爷说,“糖水解饿快,一会就好了。”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欲言未语。
老爷又吩咐女仆给捎信人做些易消化的饭菜,李嫂听罢便拿碗下去了。老爷问来人:“我想问一下,是哪位托你捎得信?”
那人挺挺腰,左右看了,但没开口。老爷看出此信定有避人之处。于是指着太太对捎信人道:“这是我的内人,有话只管讲。”
捎信人压低声音:“我先打听一个人。”
“谁?”
“刘治国回来没有?”
“啊?!治国?他沒回来呀!”老爷太太一听,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急忙接着道,“先生,请到里屋讲话。”
捎信人被让进里屋,尚未坐稳便低声道:“我叫赵百川,是赵家围子的,从治国那论我应称您二老叔婶。我也是孙大麻子骗去当劳工的。”
老爷问:“那治国呢?”
“我们从劳工队逃出来一共五人,都是孙大麻子送给日本人的,事先我们商量好了,不管谁逃出来都要给各家报个信。”
老爷问:“这么说治国他们死活还不一定?”
“是。不过他们手里有枪,我想他们会活着。”
老爷真要打破砂锅纹(问)到底:“有枪!?哪来的?”
接着赵百川讲述了被抓当劳工的前后经过……
保长大麻子孙天俊在四个甲中(当时的村屯都很小,二、三十户的居多,每三十几户为一甲,一保可管十甲左右),骗五个青年交给日本人,得到日本人的嘉奖。五人中,除了刘治国是他别有用心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孙大麻子的眼中钉肉中剌,借此官报私仇。
日本人把各地抓来的上百名劳工经过体检,只要没有传染病,一律装进闷罐车箱拉走。
被抓的劳工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不知在什么地方车停了。下车后每个人的头罩上一个黑布口袋,只能从口袋的下沿看到脚前两米多远。接着换上汽车走了大半天,下车时才可以摘掉黑布口袋。此处四面环山,古木参天,雾蒙蒙蔭森森。原来,把他们运到这是给日本人开凿地下要塞的。
劳工每天干多长时间的活,谁也不清楚,只知早晚不见日头。吃的是山野菜参棒子面的菜团子,让你吃饱,目的是让你拼命干活。拿枪的鬼子每隔几步就一个,用剌刀逼着劳工干活。
有一次派赵百川同几个劳工坐上汽车,用黑布口袋罩上头,汽车左拐右拐行驶了几小时,才在一个大院里停下来。摘下黑布口袋才知道这是个粮库,在装粮时有一位搭肩的工人,塞给赵百川一个纸条。赵百川沒敢看,假装提鞋把纸条放进鞋壳里。回来后,他趁去厕所的功夫偷偷一看,头就嗡的一下,赶紧把纸条吞进肚子里。
原来上面写着:日本人为保密,完工后,把劳工一律活埋灭口!看完吃掉!
第二天,被大麻子骗的五个人领了中午饭,躲在山洞的一个角落吃菜团子,赵百川看四下没鬼子,抓紧对同来的四个人说了纸条的事,大家一听当即吓了一跳。这时鬼子端枪过来了:“快快吃的,说话的不要!”
“是!”几个人大口地吃起来。等鬼子走远了,一个家住榆树屯叫张文义的忙问:“那咋办?”
“走为上策。任可喂虎狼,也不等着活埋!”说话的人叫王勤,五家屯人,都叫他人精儿。
张文义的侄子张宽是个磕巴,憨声憨气地问:“满……满山遍野,都……都是日……本人,能……能行吗?”
“这工程一年半载完不了,咱们心中要有个数,只能等机会。”人精王勤边分析边道,“劳工队每天都抽人岀去采山野菜,不是抽五人就是十人,咱们五个是226到230号,不论派五还是派十,咱五人都能一块出去,这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如果轮到那一天,大家要穿一双好鞋,多套件衣服,准备长途跋涉。”
没几天,机会果然来了,正像人精预料的那样,刚好派他们五人去采野菜。五人按计划准备好了一切,腰系一根梱菜用的绳子,由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在后面押着。几个人边走边打主意,心想死活就在此一举了!
农历五月正是采山野菜的旺季,有勾勾菜、刺老芽、黄花菜、老桑芹、柳蒿芽……。近处的菜已被采光,只好往远处走,穿过一片密林,发现一大片葱绿的老桑芹。时已正晌,烈日当头,都出了满头大汗。鬼子出得更多,因为他们穿着军装,扎着皮带,顶着钢盔,端枪挎弹,汗水把军衣都溻透了。鬼子把钢盔往背后一推,解开领勾,松开武装带,头上冒着热气,气喘嘘嘘地冲五个人喊:“休息的,饭吃的!”鬼子下完命令,摘下水壶,咚咚咚一气喝个底朝天。
刘治国为分散鬼子的注意力,口里嚼着干粮,碎渣直往外掉,冲鬼子说:“太君,嘴的大大的干,水的要喝!”
两鬼子一边骂一边指着前面的跳石溏说:“八格!菜的采完,那边的水喝!”
吃完饭,几个人一边采菜一边小声商量着,沒多大功夫每人都采了一大抱。把腰上的绳子解下来,捆好菜,又各自找来三尺多长两寸粗的树棍。鬼子见了问:“什么的干?!”
这时人精把棍子往菜梱里一插,挑起菜梱担在肩上,手压着棍头,嘴里说:“太君,这样的干活,大大的得劲。”
鬼子看明白了:“啊——!哟唏。你的猪脑子的不是。通通的那边水的喝,开路!”
看来鬼子果然山路很熟,五人扛菜走在前面,鬼子在后面指着方向。
当走到跳石溏时,发现两个卧牛石的夹缝,哗哗地淌出泉水。“水!”赵百川喊了一嗓子,五人放下菜,装着去抢水喝。
鬼子大声骂道:“巴格!通通的不准喝!”
原来这里只有簸箕大小的水坑,鬼子怕弄浑水,他两要先喝。五人一听赶忙向两侧闪出一条道,俩鬼子背着钢盔,夹着枪走到水坑旁,一个先蹲下往背壶里灌水,另一个拿壶在后边等着。当前一个灌完水正扬脖喝,另一个鬼子急忙蹲下去灌水,就在这时,五人抽出树棍冲仰脸喝水的鬼子嗙嗙就是两下。灌水的鬼子听后边有动静,刚要回头,嗙嗙嗙!接连就是三棍,两鬼子都倒下了。五人怕鬼子再还阳,于是把鬼子头垫在石头上,一顿乱棍砸扁了头才算罢休。人精说:“把他们扒光,所有的东西咱都带上,以后用得着。”
几个人把鬼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上蹬的,还有枪弹、水壶、手表、干粮、火镜、还有指南针和一把小刀全都带上,又把山野菜苫在鬼子的尸体上。
“走!”
“走?往哪走”一时五人拿不准方向。
人精王勤眼珠一转道:“往西走!”
“为啥?”
人精胸有成竹地道:“在火车上我看日光总朝前移,证明车是向东走,咱们的家一定在西边!”
赵百川一拍大腿:“对呀!不愧大家叫王勤是人精。没错,快抓紧走!”几个人拿出指南针找好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西逃去……
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赵百川五人一口气走到天黑,才在一片密林中歇下来。此刻又饥又喝,幸好附近有条小河,鬼子的干粮袋里还有一些类似饼干的食品,大家好歹对付了一顿。
五人中只有刘治国和人精会使枪,刘治国小时候常跟二大爷去打猎,练了一手好枪法。而人精呐,枪法也不错,因他爷爷当过胡子,是绺子里的“花舌子”(是出头露面,能说会道,跑腿学舌的人),后来这股绺子被官兵打“花达啦”(打散了),才回了家。冬天没事常带人精儿到荒甸子打山跳(兔子)和野鸡。于是让他俩穿上全套鬼子军装,以防遇到特殊情况。夜深了,大家也都乏了,靠着大树睡着了。当他们醒来时,被眼前的环境吓呆了。
“啊?!这不是昨天咱们走过的地方吗?”
“是呀!咋又回来了?”
“‘迷线儿了,滑偏了’(迷路,走偏了)!”人精用黑话说完又问张文义,“你咋看的指南针?”
“我觉得也没错呀!”他掏出指南针一看说,“唉呀!横竖黑灯瞎火的我把针看倒啦!”
“你也真有用?要不发现就回鬼子那去了!”
几个人正埋怨拿指南针的张文义呐,突然从山那边隐约传来狗的叫声。“不好!鬼子追上来了!”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几个人慌忙向西逃去。跑了一程后,发现前面是一条旱河(没水的干河),足有二十米宽。如若下大雨,控山水就从这流下山,便成了河。雨过之后,河道很快就干了,成了现在这样寸草不生的石底旱河,两岸长着茂密的树丛。当他们过了旱河,钻进灌木丛时,人精把大家叫住了:“咱们肚子没食儿,能跑过狗吗?我们不如蹲在这,咱在暗处,鬼子在明处,当他们走到旱河中间,无遮无掩,我和治国‘掐火’(扣动板机、开枪),打他个沒处藏没处躲的。但首先要把‘皮子’(狗)撂倒,那玩意儿厌恶。大家看行不?”
张文义给大家打气:“咋不行呢?死活不就是一条命吗?再打死仨鬼子咱就夠本了!”
人精和治国找好掩体,用树杈当“龙口”(枪架),子弹上膛,全神贯注,只等鬼子露面。
断续的狗叫声由远而近。几个人仔细观察对岸的动态。人精对治国说:“等小鬼子走到河心,你先打‘皮子’,左边的鬼子你打,右边的我打。记住了,千万别乱打!”治国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时林子里死静死静的,让人觉着发瘆,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身子一动不动,像僵在那似的。难熬的时间像把分秒抻长了似的,眼睛都瞪酸了,赵百川心想,怎么没动静了呢?难道鬼子奔别的方向去啦?……不能,警犬是不会领错方向的。几个人正在纳闷,突然听到对面有动静。人精和四个人相互递了眼神,作好了准备。
话刚说完,就见对面的灌木枝条在动,接着闪出一条军犬,由一个鬼子牽着跑进旱河,紧跟露岀四个鬼子。看得出他们是跑了一夜,双脚拖着地走。当鬼子快到河心时,后边再没有鬼子跟出来。刘治国和人精早把枪托贴上脸瞄准,咣咣就是两枪,前面的狗和鬼子一个跟头栽在河道里,狗左右翻滚,叫个不停。后面的四个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枪震蒙了,不知枪是从哪儿打来的,正在端枪发愣,咣咣又是两枪。左右两边各倒下一个。剩下的两个鬼子一见大事不妙,转身往回跑,咣咣,最后两个鬼子也趴下了。
治国几个人在观察倒下的鬼子,同时注意对岸有没有再出现鬼子。军犬不叫了,鬼子也不抽动了。当判断确实安全了,人精一声令下:“上!把尸体都拖到林子里来,也给他们扒光!”
三个人麻俐快,把鬼子和狗都拖进树丛。人精和治国始终端枪盯着对岸。等把鬼子全扒光,五人才拖着狗,翻过两道山梁,选个有水的地方停下来。这回好啦,每人都有一套鬼子的军装,又有了枪支弹药,对活下去充满了信心。人精问大家:“小刀在谁那儿?”
张宽拿出小刀:“在……在这。”
“那就你,把狗皮扒了,大家找干柴,生火烤狗肉吃!”
这条狗又大又肥,五人一顿那能吃得了,每人把烤熟的肉各自揣了一块。赵百川对大家说:“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咱们要想活,就得拧成一股绳,大家说对不?”
“对,对!”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五个总得有位主心骨,看看举谁当好?”
经大家一呛咕,都说人精有道行,鬼点子多。赵百川说:“王勤呐,你也别推辞。我想好了,只要不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咱就別想回家,回去就等于送死!现在咱们手里有‘家伙’(枪),不会使枪的抓紧跟王勤和治国学,往后这日子咱就得和鬼子打着过啦!”
就这样在人精的带领下,一支“日本巡逻队”开始在茫茫林海中穿行……
有一天,几个人通过没人高的芦苇溏,沒走进多远,就听前面哗啦一声,把五人吓一跳。遇上鬼子啦?!细看,前面隐约站起一人,足有两米高。唰,几个人同时端起枪。再细看,原来是一只黑瞎子!人精听爷爷讲过,在深山老林和黑瞎子走碰头,躲不及不要紧,千万不要慌,站定不动。它先站起来看个究竟,只要你不惹它,一般情况他转身就走。可人精他们必须要弄死它,因为要用它的肉来充饥呢!打黑瞎子最至命的地方,是它胸前长白毛的地方。王勤怕开枪暴露目标,于是说:“不到万不得以不能开枪,把刺刀上好,朝长白毛的地方刺!如果它不死,我顶在它身上打闷枪。上!”
呼啦啦五把刺刀一起深深地插进黑瞎子的心窝。王勤喊:“把刺刀在膛里转个个!”
刀这一转个,血就从刀缝喷了出来。黑瞎子挣扎了一会死了。这家伙足有二百多斤肉,五个人十多天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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