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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战场参军 衔命潜入
水河村。村公所厨房内,秋云和几个妇女正在做饭。大宝和石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大宝把秋云拉到厨房外一角落,转头左右看看没有人,在秋云耳边悄悄地说:
“秋云姐,八路军补充团正在村儿里招兵呢,我想报名参加,这样以后能知道更多的内部情况啦,方便咱们见机行事,完了事儿我就开溜。你看行不行啊?”
秋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想了想后在大宝耳边小声地说:
“这样当然好了,你去报名参军吧,最好争取能进团部。石头,你马上去找咱们在水河村里的关系户借匹马,天黑以后偷偷地出村去找三老爷和少爷,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尽可能在后天天亮之前赶回来,带上短家伙,路上千万要小心,如果遇上鬼子、伪军就绕开了走,绝对不能跟他们打照面。你们俩去吧。”
太阳偏西。水河村一座民居大院,八路军补充团卫生队驻地。后院北房内。政委正在与负伤休养的补充团二营杜营长谈话,黄忠德坐在旁边做记录。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和不愉快。
政委严肃地问道:“杜营长,方济仁是怎么参军的?在你二营里的一贯表现是怎么样的?还有他的履历,你要详细如实的向组织上讲清楚,我们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你也都知道,这关系到我们补充团和县委、县政府的安危,还有今后的军事行动,对于方济仁的去留和以后的使用也是很重要的。”
半躺半坐在土炕上身体虚弱的杜营长看着政委想了想说:
“政委,请你相信,我不会对组织有半点儿的隐瞒和保留,我知道这件事儿的重要性。嗯,我记得,那还是在五一大扫荡刚开始不久的一天,在一次战斗中我带领二营六连打阻击,掩护大部队转移,战斗到最激烈最残酷的时候,鬼子又增援来了一个小队,而我六连这时候伤亡越来越多,还能参加战斗的战士不到七十人了。我们怎么打、怎么突击都摆脱不了,眼看就支持不住了。我在隐蔽部里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琢磨着怎么才能打退鬼子?怎么突围出去?就在我们快要被鬼子包围的紧要当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农民打扮的年轻人,也就是方济仁,手里提着一根儿手腕儿粗、两米长的树棍从鬼子的背后拼杀过来……”
夕阳西下。郊外旷野。八路军补充团二营六连阵地,杜营长率领战士们顽强地阻击敌人,日军蜂拥着、疯狂地进攻。枪声密集,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战斗激烈。在日军进攻部队的后面四、五百米处,十几个日本鬼子端着刺刀紧紧地围着方济仁拼杀搏斗。方济仁毫无惧色、孤身奋战,舞起树棍上下翻飞、风雨不透,十几个鬼子无法靠近。方济仁辗转腾挪、前进后退、左劈右砸、出招凶狠、招招要命,不断地把鬼子打倒在地。他又迅捷地捡起步枪与鬼子拼刺刀。时间不长,十几个鬼子全都被他刺杀毙命。方济仁背起两只步枪,从鬼子尸体上摘下子弹盒、手榴弹,提起一挺歪把子机枪从后面追赶日军。方济仁跳进一个弹坑中,端起步枪向一百多米外的鬼子射击。突遭背后攻击,几十个日本鬼子转身向方济仁冲了过来。距离七八十米远时,他用机枪扫射;距离四五十米时,他投掷手榴弹。方济仁以一当十、英勇杀敌,打得鬼子丢盔卸甲、死伤惨重。冲锋号响起,八路军补充团二营杜营长率领六连的战士们跃出战壕发起反击,冲入敌群拼刺刀、肉搏战,喊杀震天,悲壮惨烈。日军阵脚大乱,纷纷退却,但又被方济仁机枪阻击截杀。日军腹背受敌,死伤惨重四散狼狈逃窜。
杜营长攥着拳头情绪昂扬,两眼放光,激动感叹地说:
“方济仁打得非常勇敢机智,真是以一当十、奋不顾身。如果没有他,那次战斗的结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政委问道:“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杜营长接着说:“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我们缴获了三挺机枪、七十多只步枪,还有一千多发子弹,牺牲了三十几个人,二十多人负伤,我们和大部队完全失去了联系。我问方济仁,愿意不愿意参加八路军?他说只要打鬼子,他就愿意。就这么着,方济仁参加了咱们八路军,留在了六连。他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的熟悉,而且,几乎每个村子里他都有亲戚或是熟人,我和六连长负伤了,我就让他代替我带领着部队在这一带不断地转移隐蔽,机智巧妙的与鬼子周旋。遇到鬼子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绝不和鬼子纠缠。甩掉鬼子后,方济仁带着队伍就近宿营,他懂得医道,挨家挨户地找来草药救治伤员。还动员了十几个年轻后生参军,动员村民们送来粮食、鞋袜,部队得到了充分的休整,伤员们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战士们很快就恢复了战斗力,在战斗中打散了的战士们也都陆续地找回来了。我带着六连回到团里时,六连不但满员,而且还超出了十几个人。在后来的几次战斗中,我逐渐发现方济仁文武兼备、智勇双全、武功高强,还精通医术。要说到他的战斗技能、战术素养和谋略,组织管理能力,军事训练方法,那可不是一个青年农民所能具备的,很多地方就连我这个营长都不如他。我几次要把他留在营部做我的帮手,他就是不干,非要留在六连,我就任命他担任一排一班的班长。我觉得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我曾经几次问过,他只说他是玉峰山里的猎户,说山里人都会武功、打枪,都懂点儿中草药,从小就跟着家人打猎,他还徒手抓过野猪和狼呢。在咱们团向盛仓村转移之前的一次战斗中,我受了重伤,他的连长牺牲了,另外两个连长也负伤了。方济仁就用刺刀给我开刀取出了胸部的两颗子弹,用缝衣服的针线缝上伤口,又用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草药捣成泥敷在我的伤口上,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没光荣了,那两个连长也是他抢救过来的。这次盛仓村突围战我又负伤了,多亏了方济仁及时抢救,我才没光荣了。所以,到现在我也没发现方济仁哪儿有不对劲儿地方,只是觉得他的身世和经历有些神秘复杂,但他绝对是个好战士,我们二营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政委半信半疑地说:“哦?方济仁有你说的这么神吗?”
杜营长真诚地说:“政委,你是知道的,我军装备差、武器落后、弹药不足、缺少重武器,战士们的军事素养和战斗技能都不如日军。我军能够取胜,除了意志顽强、不怕牺牲外,主要是依靠突袭、游击战、运动战、夜战,靠拼刺刀和近身格斗的肉搏战。方济仁的拼刺和刀法都是技能超强的,每次战斗他都要砍杀几十个鬼子兵,而他自己却能毫发无损。我不知道方济仁神不神?有多神?我只知道自从他参军以后,尤其是担任一排排长以后,不管是小仗、大仗,还是硬仗、恶战,每次战前,方济仁都会亲自前去侦察敌情,仔细地勘察地形,还要研究各种情报,分析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然后根据战斗目的、地形地物巧妙的制定战术战法、合理部署兵力,还要搞一个战斗预测。在战斗中,他会根据战场形势、各种变化和战斗趋势及时做出调整,重新部署,调动兵力,配置火力。政委,这么跟你说吧,自从有了方济仁,每次战斗,我和战士们不仅士气高涨、斗志昂扬,而且都觉得心里有底、打得顺手、杀得痛快。政委,你是没有在战场上亲眼看到过方济仁是怎么杀鬼子的。跟鬼子拼刺刀时,他就是愤怒的雄师、威武的猛虎,狂叫怒吼杀红了眼,就像疯了似的,那场面,我和战士们看了都害怕。可他又非常沉着冷静。政委,如果你看到了,你就会相信他是一个意志坚强、英勇善战、爱兵爱民、忠诚可靠的好战士。每次战斗结束后,他比我这个营长要忙得多,给战士们治伤看病、修理损坏的枪械。晚上,他和我一边讨论战斗得失、总结经验、研究具体的战术战法,还一边给战士们缝补军装。每天深夜要两次在村里村外巡哨查岗。方济仁还改变了我们以前的警戒方式,不管在哪里宿营,他都要在部队驻地周围设置三道警戒线,采用明哨、暗哨、流动哨相互结合的三种方式。从那以后,我们二营再也没有遭到过鬼子、侦缉队的偷袭、夜袭。平时,他帮助战士们练习刺杀、射击,手把手地传授刀法和近身格斗。这么说吧,自从他参军来到了二营,我们二营的战斗力提高了一大截,伤亡减员也少多了,这不能不说是方济仁起了很大的作用。二营或是六连的每次战斗都是他带着一排打头阵。政委,民国22年我16岁时参加了红军,经过了长征、打国民党、打土匪、打鬼子整整十年了,大小战斗、硬仗恶仗也经历过一百多回了,但是像方济仁这么全面、这么好的战士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可是我们二营的宝啊。”
听完杜营长有些乱、有些冗长地讲述,政委严肃地说:
“杜营长,我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我看得出来你对方济仁很佩服、很感激啊。但是被他蒙骗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啊,方济仁根本就不是什么山里的猎户,他是出生在大地主、大资本家剥削阶级家庭里的小少爷,他家是林安县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富豪,是我们革命的对象。方济仁曾多次去过日本,几年前他是国民党军的少校、侦察参谋。几年前,方济仁在北平的时候,和德国纳粹少校、日军特务机关有过来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去向不明,这些你都了解吗?他为什么现在又参加八路军?他对组织交代过吗?他会不会是国民党军统、日本特务机关或者是南京汪伪政府派遣打入我军内部的高级特工呢?当然,这只是目前我个人的猜测。但是,根据我这几天多方面调查了解的情况分析,方济仁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他的经历非常复杂,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啊?!”杜营长浑身一震,大惊失色,神情骤变,他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什么?!方济仁去过日本?以前是国民党军的少校?还可能是高级特工?这怎么可能啊?不会吧?政委,你听我说,在这么多次的战斗中,我们二营的全营官兵都看到了,方济仁对日本鬼子、汉奸特务、伪军、国民党顽固派那绝对是痛下杀手、一招毙命、毫不留情啊。他不会是坏人,我敢用我的党籍和性命为他担保。我倒觉得他是我们八路军不可多得的人才。政委,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两个连长负伤以后,我们二营实际上是方济仁在带领指挥着,现在咱们整个补充团就属我们二营伤亡减员最少,战斗力最强,而他带领的六连又是二营当中最强的,这都是因为有他呀。咦?怎么这几天不见他来看我啊?”
“我们正在多方审查方济仁呢,团里决定,现在让他暂时离开补充团了。”黄忠德说。
“什么?让方济仁走了?他去哪儿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把他留在团里不是一样可以审查吗?他走了可是我们二营的损失啊,我找团长说去。”杜营长气哼哼地披上衣服下炕要走。
啪的一声,政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严厉斥责道:
“杜营长,你的革命觉悟和警惕性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个共产党员吗?!现在是严酷的战争时期,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民族革命战争时期,我们不能有任何一点点的疏忽大意。你应该相信组织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如果方济仁没有任何问题,那他就是我党我军的宝贵人才、是我们团的宝贝,如果他真有问题呢?在这方面我们可是吃过大亏的啊!杜营长,你是有多年党龄、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了,难道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我们八路军是代表亿万人民群众肩负推翻黑暗统治社会历史责任的革命队伍,所以一定要保持我们人民军队的纯洁性。”
杜营长争辩道:“政委,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在我们八路军中也有不少人是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呀,其中还有高级领导干部,但是他们都义无反顾的背叛了自己阶级和家庭,坚定不移的参加了革命,难道方济仁就不会是这样的人吗?”
政委:“杜营长,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是,这需要经过长期艰苦的、甚至是生死的考验,才能真正成为意志坚定的革命者。说到方济仁是不是这样的人,我可以肯定的对你说,他现在还不是,毕竟他参加革命队伍的时间太短了。”
杜营长:“是,这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方济仁肯定还不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但是,那也不能因为他的家庭出身和曾经参加过国民党军就怀疑他是内奸、潜伏特务呀?像他这种经历的人,我们八路军的队伍里也有啊。我党我军的观点和主张历来强调的是,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自己走什么样的道路是完全可以选择的嘛。”
政委:“是的。这个观点和主张我党我军从成立之初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不能放松警惕的是,在我党、我军内部曾经挖出过造成巨大损失的潜伏多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内奸和特务。”
“唉!”杜营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方济仁不是政委怀疑的间谍、内奸或是特务。”
政委:“哼!杜营长,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方济仁。其实,你并不了解他,或者说你了解他的表面,而看不到方济仁的本质。”
杜营长:“不不不。政委,对方济仁我还是了解的……”
政委:“你了解?那我问你,方济仁的信仰是什么?他的政治倾向又是什么?这是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保持纯洁性的基础和根本。杜营长,你跟我说说清楚吧。”
杜营长:“政委,方济仁参加八路军虽然才两个月,但是他在战场上的所有表现是我二营官兵有目共睹的,还有他对战士们的兄弟情义,这都充分表明了他的信仰和政治倾向。”
黄忠德:“杜营长,你说的正是你对方济仁了解、认识的偏差之处。方济仁跟德国纳粹军官、日本特务机关来往你怎么解释?他曾是国民党军少校军官、侦察参谋,还曾经多次去过日本。杜营长,这些事情你怎么解释啊?嗯?”
杜营长:“这?这?方济仁会不会是我军的特工,奉命打入敌人内部?嗯,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杜营长,我也觉得完全有这种可能。但是,方济仁会不会是日本、军统、汪伪的特工,奉命打入我八路军的内部啊?这种事情在延安、在很多抗日根据地都发生过。杜营长,你不会不知道吧?”黄忠德语气严厉地说。
杜营长被黄忠德说得哑口无言低下了头。
政委:“哼!内部。杜营长,有一个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得的。坚固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现在,我们补充团是外有强敌,内有困难,根本算不上堡垒,更谈不上坚固。你说是不是?”
杜营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磕磕绊绊地说:
“这?咱们、咱们补充团现在的处境是、是这样的。”
黄忠德一脸严肃,眼神凌厉地盯着杜营长,质询地说道:
“杜营长,根据你刚才的介绍和讲述,方济仁从战场参军到现在应该有两个月了,但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为什么不抽空儿调查清楚方济仁的身世和履历?为什么不履行参军手续啊?也没有向团领导汇报。你的组织观念、组织原则哪里去了?!我就不信,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连一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杜营长眨巴着眼睛看着黄忠德委屈地说:
“黄主任,你怎么能这么说呐?别说一天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我都抽不出来。你不是不知道吧?从鬼子大开始扫荡,咱们团天天行军打仗,有的时候要连续几天几夜的行军转移。战斗间歇,事情就更多了、更忙了,我哪儿顾得上啊?我又两次负重伤,如果不是方济仁抢救及时,我都死过两次了”
黄忠德:“杜营长,你说的这些我和团里的领导都知道。但是,这绝不是你敷衍、回避实质问题的理由。”
“我、我、我没有敷衍,更没有回避,我说的都是实情、心里话。政委、黄主任,请你们相信我。”
政委:“唉!杜营长,你也算是老资格、老革命了,怎么会这么麻痹大意呐?这是很危险的。”
杜营长还想再说什么,却又黯然神伤,沉默不语。但是,看得出来,他很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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