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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竟天说：“毛主席说过，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你了解县政府机关干部的情况吗？你关心过机关干部的疾苦吗？你到县委县政府上班不到半个月就左一个文件右一个指示发号施令扰乱县委县政府的正常工作。不是我们不支持你这个书记的工作，你就是毛主席批评的下车伊始，还是踏踏实实深入基层把情况了解清楚再做文章吧！”
我听见高竟天引经据典把毛主席的话搬出来压我，我也不客气了。我说：“高县长，你真是研究毛主席著作的专家，一定很清楚《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来自哪一篇著作，请您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高竟天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这句话的来源就耍无赖说：“还用我说吗？在座的常委们谁不知道？”
我笑了笑说：“看来只有你高县长不知道啦！”
高竟天的脸唰地红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说：“请苏书记赐教！”
我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说：“据我所知，1930年5月毛主席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精辟指出‘中国革命斗争的胜利要靠中国同志了解中国情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高县长所说的‘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出自哪篇文章我就不得而知了。”
高竟天说：“对对对！就是出自《反对本本主义》这篇文章。‘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意思是一样的。我们不用咬文嚼字死啃书本犯本本主义的错误。”
我说：“您的意思是我不了解情况，我犯了本本主义错误？”
高竟天说：“丰阳县政府的干部你了解吗？不了解情况就高谈阔论大谈改革，把丰阳县的干部队伍说得乱七八糟影响正常工作。这不是本本主义是什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还是踏踏实实到基层了解情况以后再说吧！”
我说：“难道我上任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吗？我到乡镇农村调查研究就不算深入基层吗？农民的生活状况就不需要了解吗？”
高竟天笑了笑说：“您是管干部的县委副书记，应该了解干部的情况，一头扎进农村和种庄稼的老农民混在一起这叫‘不务正业’。”
我说：“目前丰阳县还是一个贫穷的农业县，不了解农村的情况怎么领导占总人口80%的农民发展经济脱贫致富？”
高竟天说：“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干部，对农村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不用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农村体验生活。”
我说：“你对丰阳县的农村真的很了解吗？你知道农民的生活情况吗？”
高竟天说：“我每年都下乡视察，对农民的生活情况非常了解。”
我说：“是啊！你这个县太爷到乡镇的时候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乡镇里的官员们带领老百姓列队欢迎。视察路线都是乡镇干部事先规划好的，甚至什么人和你说什么话都是排练好的。这只是一场游戏，游戏背后的真实情况你是不可能知道的。”
高竟天说：“农民们都是一天到晚伺候田里的庄稼，干活吃饭睡觉天天如此，有什么新鲜的。”
我说：“你当县里的领导已经好几年了，你知道丰阳县有多少老百姓少吃缺穿挨饿受冻吗？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揭不开锅背乡离井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吗？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的房屋被洪水冲毁没有住房吗？是的，县政府的干部哪一家缺冰箱无彩电，哪一家住房紧张也需要了解，也需要帮助他们逐步解决。可是，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在快要饿死的老百姓身上吧！”
高竟天说：“我们给受灾的乡镇已经发放了救灾款，老百姓的生活应该没有问题。你何必大惊小怪呢？”
我说：“高县长，我们用不着到农村去考察，看看街上的乞丐就会明白那些乡镇最穷最困难最需要帮助了。”
高竟天说：“农忙干活农闲讨饭已经成为我们丰阳县老百姓的生活习惯，他们不是家里没有粮食才出门讨饭的。有的人懒惰成性不愿意下地干活就以乞丐为职业不劳而获。不要在几个乞丐身上大做文章了。”
我说：“照你这么说应该把乞丐视为一种正当的职业啦。我们的局长科长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去讨饭的？顺河乡的老百姓为什么都放弃了乞丐这种职业？谁有饭吃会背井离乡流落街头当乞丐？”
高竟天心里觉得理屈词穷便转移话题说：“我们讨论的是干部制度改革，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我说：“你说我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我说你不了解农民的生活状况，这不是围绕你的话题开展讨论吗？”
高竟天说：“你刚上任就把县里的局长科长们全部免职重新聘任，你觉得合适吗？丰阳县的干部经过长期的培养锻炼已经成为觉悟高素质好能力强的优秀人才，是党和政府的财富。你有什么权力将这些宝贵财富付之一炬将其毁灭？”
我说：“错，你错了，你大错而特错了！通过民主选举或民意测验选拔干部就是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发现人才。如果现在的局长、科长、乡长确实觉悟高素质好能力强有威信，群众是不会遗忘他们的，干部制度改革以后可以继续任职当领导。如果他失职渎职无所作为甚至腐化堕落违法乱纪就会在这次改革中成为官场的垃圾被清理出去。何必担心我们的优秀干部，我们的宝贵财富被丢弃呢？”
高竟天说：“选拔任用干部的程序是组织上早就明确规定的，不是你这个县委副书记说改就能改的。谁上任都想自己另搞一套那不是无法无天了吗？”
我说：“干部制度改革是上级党委的指示，不是我们县委臆想出来的临时措施。时代在前进经济在发展干部制度仍然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不能适应改革开放的新形势。”
高竟天冷笑一声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傻子都能看出有人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之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不就是想通过改革把丰阳县的干部掌握在你的手里嘛！”
对于高竟天的挑衅我并没有发火，如果现在我和他翻脸争吵起来搅乱了常委会对我非常不利。我喝了一口茶水无奈地摇摇头说：“高县长如果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还是请各位领导仔细看看改革方案提出一些具体意见吧！改革是大势所趋不是哪一位领导可以阻挡的。”
高竟天向副县长冯国璋使了个眼色，冯国璋急忙跳出来发言：“我对民主选举乡长有点看法。种地的农民懂什么？他们就知道种庄稼，关心的是田里的禾苗家里的粮食，至于谁当乡长不是他们这些人操心的事情。你硬要他们去投票选举乡长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我说：“乡长是农民的直接领导，是带领几万人脱贫致富领路人，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如果没有一个心怀坦荡一心为民全心全意为大家办事的好乡长就很难改变乡里的贫困面貌。乡长怎么和农民无关呢？”
冯国璋说：“一个乡长要坚持原则，要贯彻上级领导的指示，要兼顾国家集体和个人的利益必然会触犯老百姓个人的利益，引起老百姓的不满。因此我们的好乡长很难被大多数人拥护，很难被选上。如果大家推选一个没有原则立场的老好人当乡长如何开展工作？”
我说：“作为一个乡长就必须坚定地站在老百姓立场上全心全意为老百姓着想为老百姓服务。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如果一个乡长不为老百姓办事，这个乡长就不合格，老百姓就不会满意。”
冯国璋说：“大道理谁都懂，谁都会说。如果都当好人谁去收修河款修路款？要搞点儿集体福利事业谁出钱？”
我说：“你们每年收修河款，河水每年泛滥成灾。你们每年收修路款乡间道路却高低不平无法行车。收这些钱都用到什么地方了？这些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查彻底，我不允许农民的血汗钱流入个人的腰包。我们的老百姓年年遭灾日子苦不堪言，作为老百姓的父母官不但不为老百姓分忧解难还雪上加霜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太不应该了！从今以后不允许以任何名义向老百姓乱收费，违反这一条追究乡长的责任。”
冯国璋听我说要查账马上心虚了，脸色也变了。因为他清楚这些钱到哪里去了。他无言以对假装低头看文件考虑下一步的对策。
高竟天见冯国璋蔫儿了就给副县长王永胜使眼色，王永胜马上挺起腰杆儿说：“苏书记，有个问题我还没有弄明白可以问问吗？”
我点点头说：“当然可以啦！请问。”
王永胜说：“你这个党委副书记是不是也要全县人民投票选举？怎么进行选举？”
我说：“干部制度改革实施办法里已经说清楚了。党的干部需要党员来选举，具体操作程序是先选出各乡镇各机关的党员代表，再召开党代会投票选举。”
王永胜说：“为什么不让全县的党员直接选举呢？”
我说：“全县这么多党员怎么组织怎么集中怎么投票？如果市委书记和省委书记都由全市全省党员来直接投票选举更不可能了。党代会和人代会是代表全体党员和人民选举监督党政干部的职能部门，我们哪一级领导都必须接受党员和群众的监督，全新全意为人民服务。”
王永胜说：“你这个党委副书记经过党代会选举了吗？是上级党委直接任命的吧？”
我说：“是的，我这个副书记是上级党委直接任命的。如果党代会认为我不合格可以提出免职的建议。如果以前的聘任程序不完善可以改革嘛！现在我们讨论的干部制度改革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请大家畅所欲言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使我们的改革方案更加完善。”
我说到这里会场上出现了暂时的冷清，高竟天把眼光投向副县长崔民生，崔民生咳了一声开始发言：“你这个末尾淘汰制是不是太无情太绝对了。如果有人犯了错误或工作没有干好被淘汰了活该。如果大家都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工作表现都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淘汰一个人呢？这样做合理吗？”
我说：“末尾淘汰制不是我们的发明创造，已经在很多现代化企业推行了。它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激励措施，可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奋发努力争先恐后把工作干好。引进这种机制以后可能大家的积极性都提高了，工作中表现都有进步。可是，什么时候都有先进和落后的差别。我们的政府官员必须是最优秀的人才，择优聘任永远是我们选拔干部的宗旨。淘汰落后选聘优秀干部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高竟天见我沉稳机智有条有理地回答着大家提出的问题觉得很不舒服。一个四六不懂的书呆子竟然稳如泰山地控制着会场的局势和自己分庭抗礼毫不示弱，太令人气愤了。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说：“我们的干部是经过组织培养认真考察才提拔到岗位上任职的，你一句话就将他们全部免职，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我笑了笑向高竟天摆摆手说：“别激动，请坐下慢慢说。”
高竟天自己也觉得有点失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椅子压得嘎嘎直响。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说：“人们都说你胆子大我还不信，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你的胆量太大了，简直是胆大包天！如果你看不惯哪个干部免了就算了，想不到你竟然免去所有的中层干部。下一步是不是想把我们这些县长们都免了换上你的人？”
我瞟了高竟天一眼缓缓地说：“高县长，难道现在的政府官员都是你的人吗？我们丰阳县的党政干部绝对不允许拉帮结伙搞宗派，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如果你违犯了这一条请你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
高竟天觉得自己一时不冷静被我抓住了小辫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这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不会轻易认输。他喝了一口水稳住心神说：“我从来不拉帮结伙搞山头，主要是提醒你不要犯这种错误。”
我说：“高县长，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我凑到赵沧海耳边小声说：“收官吧！对改革方案表决的时机还不成熟，我们从长计议。”
赵沧海挺起腰杆儿打起精神说：“干部制度改革是一件大事，大家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很好嘛！组织部考虑一下常委们的意见进一步完善改革方案拿到下一次常委会上讨论。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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