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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的大兵乘着好几辆卡车从覃庄方向开过来,浩浩荡荡地,轰轰隆隆地,个个拄着带着刺刀的长枪站在卡车上。到了荆志义家的门前停下来,从头车的驾驶室里出来两个人,穿着关东军的军服,腰上挂着短枪,为首的一个身上还佩着长长的军刀。两个人直接就进了荆志义家的大门。
荆继富父子俩一听到街上传过来轰轰隆隆汽车马达的声音,就赶紧从屋子里出来。那两个车上下来的日本人已经进了院子。
“你是荆家沟的保长吧?”走在后面的那个佩着短枪的人问道。
荆继富父子俩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这些个日本关东军的大兵找上门来,也有些个奇怪。在他们的心目中,关东军都是日本人,这咋还有中国人哪?荆继富赶紧说道:
“是是,咱就是!皇军--”
那个打头儿的日本人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儿。荆继富父子俩对这个日本人印象特别深刻,那人说话时,左嘴角一抽一抽的。
“打今儿个起,大日本关东军对荆家沟东山实施戒严,东山周边老百姓不得上山。荆家沟人无故不得外出,外出须经保长准许,保长要及时报告皇军!再有,把荆家沟所有人的花名册送一份交给皇军!”那个说中国话的人把领头儿的那日本人说过的话翻译了一遍。
荆继富父子俩到了这时,只能面面相觑,哪还敢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个日本人和那个中国人也不多说话,说完就转身出了院子,上了车,一应卡车就又轰轰隆隆地朝着东山开过去了。
荆继富父子俩儿把日本人送到了街上。这时,一些个稍微有点儿胆子的,也有一些个没啥胆子,但有些个不知轻重的荆家沟人就都到街上来张望,看看这些个日本大兵到咱这沟里来干啥。一看那些个卡车都朝东山开下去了,就在街上凑到一块儿议论开了,这帮子日本人到咱这儿要干啥?
荆继富父子俩刚才吓了一跳,这会儿送走了日本人,稍微能喘上口气儿来了。俩人儿回到屋子里,半天谁也没说话。这时也顾不上琢磨日本人到东山到底要干啥了,别的先别琢磨了,赶紧告诉沟里人谁也别上东山啦!这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是上了山,那日本人,你没看个个都拄着枪哪!那要是真就搂你一家伙,那你犯得上犯不上!
荆家沟是个大屯子,从东山根儿上排下来,依次是上沟儿,中沟儿,下沟儿,从上沟儿扯到下沟儿,足有三四里地长。荆家沟沟儿长,但姓氏却比较简单,就两大姓,除了荆家就是齐家。荆继富父子俩儿一琢磨,这要是挨家挨户地通知下来,那可得时候了,这要是啥人儿不知道发生的事儿,就在这时上了东山可就麻烦了。荆继富一想,得,先别挨家挨户地通知了,整个儿地搅和一下子吧!就对荆志义说道:
“志义,挨家挨户通知回头再说,你先拿着锣,从上沟往下沟敲下去,喊喊,谁也别上东山啦!回头再找几个年青儿的,挨家挨户地分头告诉各家,不许上山。”
“妥!”荆志义二话没说,把挂在里屋墙上的一面锣和锣棰摘下来,一出院门口就敲了起来。
“各家各户听好喽!从今儿个起,任啥人不许上山!”
十事儿九不周,任啥事儿往往都是百密一疏。日本人告诫不让东山周边的人上山,不许荆家沟人外出,无非也就是怕他们做的事儿被发现,怕走漏消息。但有一件事儿他们忽略了,荆志义家是装有一台电话的。也可能是来的这帮子日本大兵同给荆志义家装电话的部门沟通协调不够,对这码子事儿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但忘记了,总之是没有顾及到荆志义家的电话。荆志义前脚出了家门,荆继富回身就操起了电话。
“这是啥时的事儿?”
电话那头儿,荆志国有些个吃惊。
“就在刚才!”
“大爷,咱知道了!你和志义大哥小心些个就是。日本人让你们做啥,你们照着做就是了。一定要照顾好咱沟里的人!”
荆志国放下电话,又拿起来,接着又放下了。再拿起来,他拨通了石垒办公室的电话。他对石垒说,自个儿头疼得厉害,可能是没睡好觉,想早回去一会儿,有啥事儿就往家里打电话。
回到家里,荆志国对卢姐说,他有点儿想吃鱼了,让卢姐去买条鱼,并把几张纸币交给了卢姐。卢姐说:
“先生,太太放在咱这儿的钱还有呢!”
“拿着拿着!”荆志国说。
“好的,剩下的钱咱再退给先生。”
到了菜市场,卢姐到了卖海鲜的地儿,大海参戴着一顶小毡帽还守着摊哪!
“掌柜的,没收摊哪?”
“啊!没哪!来啦!大姐!以后你可别再管咱叫掌柜的了,都让人笑话死了!咱是啥掌柜的,咱就是一个卖鱼的鱼贩子!就您总抬举咱!弄得咱脸臊得慌!”
“唉呀!小老弟!你这脸皮儿也太薄了!那说不定你这小老弟将来得是多大的掌柜哪!大姐可不是瞎说,你这人一看就是个有福分的人!”
“哈哈!大姐!”说着,俩人儿就都笑起来。
“老弟,前些时咱买的那种鱼,你这儿还有吗?”
“唉呀,今儿个你来得有点儿晚了,都出手了!明儿个早上咱再上!要不您先来点儿别的啥鱼?”
“不啦!明儿个早上咱再过来。那你明儿个早上能一准上吗?”
“那差不了!”
“咱家先生就专爱吃那种鱼!那么的吧!咱先把钱放在你这儿,明儿个早上咱过来拿鱼,你看行不?”
“唉呀!大姐!不用!咱谁跟谁呀!”
“拿着拿着!”
大海参推不过,就收下了卢姐递过来的几张钞票。卢姐到别的菜摊儿上又买了些个青菜就回了家。
荆志国知道,他邀约鲁敬滨的请求已经送出,就放了心,可也不知为啥,他就觉得心里有点儿慌慌地。可能是这一段儿发生的事儿太多,他几乎天天很难睡个安稳觉。一段时间以来,荆志国就觉得自个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象自个儿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开的感觉,有点儿让啥人啥事儿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人有时候有点儿背时的那种感觉不同。荆志国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就是想翻牌都没有机会了。
天儿已经很晚了,陈果还没有回家,也没有打电话来。是不是又是学校那摊子滥事儿搅和得耽搁了?以前每逢有这种时候,陈果都是打电话来家的,今儿个这是咋啦?卢姐说:
“咱给太太打电话!”
学校看大门的老刘头说,陈老师早就回家了。荆志国一听卢姐回说的话,心里就是一抖,知道他担心的事儿真就发生了,陈果真就是惹祸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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