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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好不容易放了一个长假，我们准备回傅家几日。老太太向来身子不好，清雨又时常出去。柳梦云就更别提，定然不会扒心扒肝地照顾傅老夫人。
一进门院落便有焕然一新之感，打理干净，整洁有序。屋内屋外墙壁通通被重新粉饰了一遍，洁白如新。就连池塘里的青苔也无一不被落下，原先是浑浊不堪，现如今确是连池底的石子都能清晰可见。
家里的旧木家具被虫子凿出了好几些小洞，也通通被换了新。红木沙发换成了皮质的洋沙发，茶几也被换成了大理石的。硬木床上加了软绵绵的床垫，窗帘床帘也重新清洗的干干净净。
“想不到老太太虽说年岁大了，竟也如此有心。”我小声嘀咕道，却被清明听见了。我以为他定会为我如此以下犯上大不敬的话狠狠地批评几句。没想到他竟充耳不闻径直向傅老太太房间走去。
搁在以前老太太知道我们回来了，都会前去十里迎接，要不然就在家中让下人备好饭菜，搭把藤椅坐在门口等着。今日却独自守在屋内，想必身子真的大不如从前了吧。
我来到老太太屋内，见清明正坐在床沿喂老太太吃药。今日见她，眼窝子变得深了许多，气色也不太好，面色蜡黄，嘴唇惨白，皮肤干裂着起了好几条口子。老夫人也瘦了许多，柴火棒似的身材，没有多余的肉，只剩下皮包着骨头，两只手伸出来如同两只鸡爪。
老太太吃了几口便摆摆手不要了，嫌药太苦。都说老人家越活越像个小孩子这话不假。
“您都喝了这么久的药了，以前也不见您嫌苦，今日是怎的，要由着兴子来。”清明见他娘亲不肯喝药有些气恼。
傅老夫人摇摇头叹口气说道“自己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怕是活不过几年啰…吃这药还有何用？”，清明听罢忙宽慰道“娘亲怎能如此说自己，算命的先生都说娘亲是福寿之相，定能长命百岁呢。”
“平日里都得听着那老中医安排饮食，这也不能吃，那也碰不得，天天喝什么滋补的阿胶红枣乌鸡汤，我都喝腻歪了。”老太太皱着眉，晕出脸上的一圈圈细纹。
听罢才觉得老太太也着实不易，于是便提议“婆婆可还爱吃东门那家的绿豆酥和红豆饼？我可以现在就去打包买回来给您。”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难为你有心。”得到清明的准许后，我便拿着钱袋独身去了东门的点心铺。
买了糕点后我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听见背后有人叫住了我。恍然回头只见是一穿着朱红缎马褂，内搭熟褐色细思驼绒长袍，头戴墨黑色瓜皮帽的富绅。
“大小姐多年未见可还认得我？”那人将帽子脱下。我才方认出这人是我童年的玩伴，那个曾经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见着旧人我又是喜又是泣“未见你有十余载，没想到你竟变化如此之大。”
若是当初没有小乞丐帮我逃婚，我怎会阴差阳错地上错花轿，又怎会与清明并结连理。说起来我还应当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故人相见相互寒暄那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因为急着回家也没空闲请他找个地方吃茶坐坐。
“大小姐叫我名字便好，我现在叫莫傚，是我大哥给取得名字。这几年跟着他混着日子过得也算好，前不久他刚离世，把他留下的事业都交由我打理了。大小姐你呢？见你这打扮，日子想来也还过得不错吧。”莫傚见着我也是万分激动。
“你也别叫我大小姐了，你我地位相同，又是多年的玩伴，直呼其名就好。”回想起往事，我笑着继续讲道“那日过后，我便鬼使神差地嫁入了傅家，现在我成了傅上校的妻子，傅家的大少奶奶。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遇上这么好的姻缘，日子虽说不富有，但我已经很知足了。”
莫傚听我说罢点点头，见我过得很好他也替我高兴。“都说知足常乐，切莫要与什么大财主相互攀比，也莫要去追逐什么名利。在这乱世里平平安安的便是福啊。”
这话我不能再同意，不管多少年后，我与莫傚都能彼此相互理解，都能知晓对方心底深处最真切的情谊。
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今日不能多聊，我给婆婆买的糕点还要早些回去给她。有空来我家做客，过了这条街右转便是，我定好吃好喝招待相迎。”莫傚点头答应，我便摆手准备告辞。
回到家中，我将糕点呈在盘子里，便端着给老夫人送去。老夫人吃得很开心，我又倒了一杯桂花茶给她，以免干噎着。
我见着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将桌上的纸吹得满地都是。便赶忙赢地将窗户掩住，又去将地上的纸一张一张地拾起。
纸张上是用簪花小楷所抄写的佛经，这字体字迹分明与那日我在杀手包里所拾得的字条相同。
我便拿着去问傅老夫人“我也是嫌来无事，想求得菩萨保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免灾免难。书上的字太小太难识，于是便让梦云抄写了几句佛经，日日诵读。”
不言而喻三番两次派人想杀我，除了柳梦云也没谁了。这般心狠手辣，毒蝎心肠不愧与柳寒笙是亲姐弟。
我拿着那日我拾得的字条去找她理论，现在的柳梦云就像是被魔鬼附了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只想要了我的命。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屋内传来柳梦云凄婉的歌声。
我大步走进去，将字条扔在了她身上。“你真以为你做得那些丑事就不会有人发现吗？你知不知道你的面目现在有多丑陋。你清醒点吧，你以为杀了我就是替你的弟弟报了仇吗，你这样只会堕入黑暗毁了你自己。”
柳梦云几丝凌乱的发缕贴在脸颊上，脸色透着冷冷的惨白，唇上不见血色，一双眸子潋滟幽黑。嘴角颤抖着，闪过一丝冷笑。
“就算是下地狱，万劫不复我也不会有片刻停止想杀你的想法。林溪月我恨你，是你毁了我的所有，终有一天我会亲眼看着你死掉，以卸我心头之恨。”
我与她的冤仇怕是这辈子都难解了“你以为大家都知道你的这副模样，你还能安然地在傅家待下去吗？我会将字条交由给清明和傅老夫人，让他们来处理此事。你还是先想好你自己该怎么办吧。”
撂下话后，我便离开了。柳梦云落到今日这番田地都是由她自食恶果。我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不是什么都能轻易宽恕的大善人。
万事讲究因果循环，我拿着字条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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