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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永鸣宫依旧灯火辉煌,穹顶上悬挂的巨大炼金灯散布着纯净的白色光芒,将夜晚的大殿内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十年前夜里的一场大火将整个永鸣宫化为飞灰,如今这座宏伟的宫殿则是在当初的废墟上重建而成的。很明显宫殿的主人鲁迪三世并不喜欢原有的古帝国风格,相对于纤细修长的建筑,他更偏好强悍朴拙的北地风格,这种喜好来自血脉,毕竟‘稳重的鲁迪威尔’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鲁迪威尔三世被民众称作中兴之主,和之前崇尚武力的两任大公,也就是他的父亲和爷爷不同,鲁迪威尔三世显然是位更加懂得关心民生疾苦的贤君,他一上台便废弃了自开国来就一直沿袭使用的旧税法,将原有的32个税目减少到只有8种,大大的减轻了平民的生活负担,除此之外,他还成立‘新三部’,除去旧时的‘魔法部’‘炼金部’以及‘军部’之外,新增的‘农部’‘工部’以及‘学士院’给那些没有元素天赋,无法从军却有着灵活头脑的人才提供一条全新的出路,自他上任以来,洛桑的农业,工业和教育蓬勃发展,与此同时,看似被分割资源的旧三部的发展,居然也未曾受到任何影响,还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这或许是因为农业水平的提高间接促进了洛桑的人口增长水平,在快速增加人口基数下,觉醒元素天赋的人数自然也是一年多过一年。
仅仅上位13年,洛桑就摆脱了魔法三国中最弱势的地位,如今隐隐赶超邻国索纳,有成为三国之首的趋势。
之所以洛桑这条大船在鲁迪三世的掌舵之下能够一路乘风破浪,除了善于选贤任能之外,和他的勤劳理政也是分不开的,此时已经深夜,鲁迪三世依旧伏案阅览各地寄到首都的奏章,不时拿起羽毛笔,在上面写下一两句批示。
他登上大公之位时虽然不算年轻,但也正直壮年,可如仅仅过了十三个年头,鲁迪三世便已苍老了许多,此刻的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反倒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脸上是浓浓的疲惫,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额头上的纹路深邃的可以夹住一张纸,然而,这些外表上的衰老还不足以让他心生哀切,反倒是体力上的退步让他渐渐对政事力不从心,年轻的时候在军队历练留下的伤势终于在此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每到雨天他的关节就如同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钻心的疼痛。眼睛更是只有在强烈的光线下才能看清东西,这使他批阅奏折的效率大打折扣。
苍老来临的比预料之中早了许多,这让鲁迪三世很不甘心。
他还有许多宏图没有实现,他还能使洛桑变得更加强大。
为什么不给我时间?
每每想道这里,鲁迪三世便会咬牙切齿,怒斥命运的不公,作为君主,他呕心沥血,为的只是洛桑能够变得强大,人民能够过上好日子,命运给了他伟大崇高的理想,却偏偏不愿给他一个强壮健康的身体。相反,自己那个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沉溺于享乐的弟弟,偏偏却有个健康的身体,每次十二家族举行最高会议,那个愚蠢的家伙站在自己身边,都会被人暗地里讥笑两人不像是兄弟,反倒像是父子。
无处发泄的愁闷积郁在心里,连鲁迪三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内心深处,一种危险的情绪正在不断生长。
人们总是在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失去之时便开始患得患失,他开始如同传说中贪婪的巨龙一样,视王位重要甚过性命,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统治的事物,无论多么微小,都被他视作眼中刺肉中钉。
哪怕是他当初最好的挚友,哪怕是他曾经疼爱无比的儿子。
当民众中‘退位让贤’的传言流传到宫闱之内,传入他的耳朵之时,没有半分犹豫,他就设计杀死了自己的亲儿子阿朗索,并将其嫁祸给国内呼声越来越高的路易斯兰家族。
一切都是为了洛桑的强大,只有他,鲁迪威尔三世,才能真正带领洛桑走向强盛,跻身三国之首,屹立于大陆之巅。
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每当梦见满脸沾满鲜血的阿朗索时,每当夜深又想起老友艾布纳死不瞑目的头颅时,他总会这么说服自己。可即便这样,总还是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会痛苦的拷问自己的灵魂:这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精神和**的双重折磨愈演愈烈,自永鸣宫事变后,他越来越难以入眠,最近这些年,更是必须依靠炼金药剂才能入睡。
放下手中的笔,鲁迪三世捏了捏有些酸涩的眼角,窗外北风呼啸,屋内在火系炼金阵的作用下却是温暖如春,让人有些昏昏入睡。
这是阔别已久的睡意,老人却没有趁着这股睡意赶紧入眠的想法:只因为桌上摞着厚厚一沓还未批阅的奏章,而他向来没有将工作留到第二天的习惯。披上绣着棘兰花纹的黑金色外套,他走过去将门敞开。
凉风瞬间灌入,让他精神一震。身边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侍卫笔直的站在门口,如同一座挺拔的雕像,他握着枪杆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体现出他此时平静外表下掩藏着的激动情绪,鲁迪三世是每一个洛桑子民最为敬爱的贤明君王,他也不例外,眼前的老人正是他崇拜已久的偶像。
“天越来越冷了。”鲁迪三世望着首都的夜空,发出一声感叹,随即目光转到年轻侍卫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温和而狡黠的笑意。“菜鸟?”
王宫的禁卫每隔三年一换,算一算,最近一次换防应该就在两三个月前,看着侍卫有些陌生的脸,鲁迪三世不由得有些唏嘘,上一拨侍卫换防的日子恍如昨日,如今连他们的名字还没记全,三年时间又倏忽而过。
见偶像主动跟自己讲话,年轻侍卫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地情绪,双眼亮的吓人,脑袋用力的点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用力的一跺脚,敬了一个标准的礼。“禁卫军二队少尉,格列佛向您敬礼!”
“好了好了,格列佛是吧,不用这么紧张。”鲁迪三世忍俊不禁,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此时的他看上去与市井见的慈祥老人并无二致,他朝格列佛挤了挤眼睛,调皮的问道。“知道我怎么看出你是个菜鸟的吗?”
格列佛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鲁迪三世拉了拉衣角,将身体包裹的更严实些,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怀念。“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营地值夜的情景,那是在西南边军,三里外就是国界。整整一个夜晚,我都保持着和你一样的姿势。”鲁迪做了个挺胸的动作。“双腿绷的像是棍子一样笔直,结果你猜怎么着?”
格列佛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偶像年轻时的故事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么站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的关节完全僵住了,弯都弯不下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现在一到雨天,我的膝盖就疼的不得了。”故事没有预料之中的高大上,甚至听上去有些愚蠢,可格列佛对鲁迪三世的崇敬却愈发浓烈了,相比于传闻中的‘中兴之王’,眼前的大公虽然显得平凡,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强大魅力。
“所以啊。你要吸取我的教训,站累了就来回走走,别那么严肃嘛。”鲁迪三世轻轻的拍了拍格列佛的肩膀,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教训道。“可不能把自己的膝盖搞坏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安全,还要靠你们守卫呢。”
格列佛感觉一股暖意流淌心间,这一刻,哪怕让他为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立刻去死,他也会满怀幸福的欣然从之:那可是鲁迪大公,这个国家的主人,居然对我这样一个小兵的身体健康如此关心。
“遵命!”年轻侍卫热泪盈眶,大声保证道。
“这就对了。”
鲁迪又拍拍他的胳膊,笑着回到大殿之内。
休息也休息过了,他回到书桌前,继续埋头进行未完的工作。
咦?苍鹰堡着火?钢翼伯爵昆丁帝格尔不知去向?
信件上的内容让他不由皱起了眉,钢翼堡最近不是应该在忙着举行格斯杯吗?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作为洛桑最大的武器装备供应中心,苍翼堡在鲁迪三世的心里有着很重的分量。他细细读着信件的内容,神色愈发的惊讶。
人为纵火?凶手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要知道,一把火烧了一座城市这种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需要严密的考虑纵火时机,纵火地点等方方面面的因素,才能成功完成这一壮举。
鲁迪三世有个好习惯,那就是对于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奇怪事情抱有天然的防备之心。
一个能够烧毁整座苍鹰堡的少年,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很好奇。
“索林格。”他抬起头,面对空旷无人的大厅,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在。”虚空中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它仿佛没有源头,带着种渺远的质感,仿佛是由整个大殿内的空气共振发出。
“查查这个少年。如果背后没有别的势力…”
鲁迪三世拿起一本新的奏折,随口说道。
“…那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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