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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珞看了看四周。
他们走的是驿道,旁边是排护道林。
“我们就在这里躲一躲。”陈珞望了望如伞的树冠,道,“砍些树枝盖在身上,他们应该只是路过此处,不会仔细搜查四周的。”
几个人都同意了他的想法,那个领头的游侠客还看了陈珞几眼,想着这位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也算得上胆大心细了,怎么日子就过得这么憋屈呢?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他们几个都是手脚利落之人,很快就隐藏好了。
陈珞还有些担心事出意外,在几个游侠客砍树枝的时候怕被人看出破绽,让他们分散开来砍树不说,还粗粗地观察了周遭一通,想了想要是被人发现了往哪里跑。
很快驿道上就响起了沉闷的马蹄声。
陈珞抬睑透过盖在身上的树枝望过去,立刻认出了领头的羽林左卫都指挥使。
他心中咯噔一下。
羽林卫也是皇上的亲卫,没有皇上手里的虎符,就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调不动的。
皇上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大皇子留在这里吗?
但这也说明了一桩事——大皇子估计还没有被捉住。
而且他还在这群亲卫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常珂的未婚夫温征。
等到一群铁蹄飞驰而过,他想了想,低声对几个游侠客道:“走,我们跟上。”
几个人掩饰不住惊讶。
陈珞道:“我们现在不知道大皇子在哪里,羽林卫的人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只是在旁边看着。我们与其到处乱蹿,不如跟在他们的身后。”
那声音轻佻的游侠客闻言大为赞赏,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才是正经的做法。”
他说着,对陈珞的态度明显的尊重了很多。
其他几个人以他马首是瞻,陈珞再说什么,虽说还做不到如臂使指,却也算能令行禁止了。
几个人悄悄地跟在羽林卫的后面。那些游侠客更是好手,掩护、藏匿,各有各的法门,令陈珞学到了不少。
直到羽林卫的人与马三在离灵光寺二十来里的一个密林前碰了头,陈珞这才知道羽林卫居然是奉了庆云侯府之命前来救大皇子。
那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还质问马三:“为何公公在这里?内侍不得干涉朝政,这是太宗皇帝立下的规矩。大皇子被刺,公公还是想想怎么向内阁的诸位阁老们交待吧?”
“他不会是想把这锅甩到这位公公的身上吧?”领头的游侠客声若蚊蚋地问陈珞。
大半天的功夫,他们这些人可看了好几场好戏。
从前他们还觉得朝廷命官都是些自命不凡的蠢货,现在才知道,原来高层的博弈比江湖不知道凶险多少倍。之前他们只不过是没有遇到。
或者这正是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的话,他们自此之后居然安份了很多,这当然都是后话。
此时的陈珞却心中刮起飓风。
难怪皇上如此忌惮庆云侯府,皇上的亲卫居然投靠了庆云侯府,听庆云侯府指使,为庆云侯所用。
“我们走!”陈珞此时谁也不相信,他冷静地道,“他们既然能来,大皇子肯定就在这附近了。”
“浑水摸鱼,是我的最爱。”有游侠客嘻笑着搭腔。
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马三抬头望了望婆娑的树影,抿了抿嘴,继续和羽林左卫的都指挥使唇枪舌战。
托几个游侠客的福,陈珞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藏身在密林一个山坡处的大皇子。
他受伤颇重,身边只剩下一个从小服侍的公公和五、六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被陈珞找到的时候,他因失血而显然苍白的面孔瞬间颓唐下来,苦笑道:“琳琅,被你捉住好过被父皇杀死。你要我的命就拿走吧,我身边的人,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就当我们表兄弟一场,你给我的最后体面了。”
从前陈珞和这位表兄不熟,觉得他有些假惺惺,明明对那个皇座那么的渴望,却表现得风轻云淡,十分的大度。
此时依旧如此。
他自己性命都不保了,还怜惜身边的人,完全是在无病呻、吟说废话。
他身边的人却感激得热泪盈眶,一个个恨不得替他去死。
看来自己的这位大表兄也不是笨蛋,已经想明白其中的一些关键了。
陈珞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道:“大表兄,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你要是死,我怎么说得清楚。你还是想想怎么和我一道走吧?庆云侯府已经插手了,正和皇上身边的马三对峙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是准备继续留在这里交待后事,我干脆就坐实了皇上的猜忌,一刀结果了你,让庆云侯和二皇子去伤脑筋去。”
他不无讽刺地道,却让大皇子精神一振,目露精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珞望着他没有说话。
做他的盟友,太傻了是不行的。
果然,大皇子沉思了片刻就沉着脸站了起来,只挑了他身边的那个公公和一个护卫,对其他人道:“你们留在这里。只要我一日没死,你们一日就是安全的。我跟二公子走。要是你们被人逮住了,能熬得过去就熬着,要是熬不过去了,说出来也无妨。皇上既然把你也给牵扯进来了,你就算是想脱身恐怕也脱不了身,掩藏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最后一句,他是对陈珞说的。
陈珞点了点头,朝着几个游侠客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给大皇子和他属下交待的时间。
大皇子很快就在公公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阴着脸道:“我们往哪走?”
陈珞看了看方位,道:“我们去真武庙。”
大皇子一愣,没有吭声,跟在了陈珞的身后。
几个游侠客抱团肯定没有皇家的亲卫厉害,但单个拎出来才个顶个的让人侧目。
途中,大皇子忍不住对陈珞道:“没想到你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难怪你能逃出去还能折回来救我。”
陈珞当然不会对他解释几个游侠客的身份和来历,而是冷冷地道:“你还没有想明白吗?不是我逃了出去,是皇上需要我逃出去,不然你是谁害死的呢?又怎么嫁祸二皇子呢?怎么牵制我母亲呢?怎么令镇国公为未来的太子保驾护航呢?“
大皇子低低地笑,笑声里满是悲愤,道:“是啊,我们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不过,要说惨,还是老二最惨。我们两个最多也就是他陪葬,庆云侯府可是把一点老家底都暴露了。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陈珞没说话。
他们有惊无险,很快摸到了真武庙。
陈珞和大皇子都明白,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们。可帮他们的是谁,他们还没有办法判断。
大皇子望着真武庙高高的红墙,道:“我们怎么进去?”
陈珞面无表情,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翻墙进去。你想指望着真武庙敞开了大门迎接你吗?”
大皇子忍了又忍,在游侠客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翻进真武庙,还是没能忍住,对陈珞道:“你在二皇子面前也说话这么毒吗?”
陈珞讥笑,道:“你有机会可以看看。”
就算陈珞救了他,他也不想和陈珞说话。
陈珞去敲了逍遥子的门。
逍遥子显然比陈珞以为的更加消息灵通,他看到陈珞,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陈珞闲闲地道了句“道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才让逍遥子回过神来,一面忙不迭地请了陈珞进屋,一面朝他们身后张望,紧张地道:“有人跟着你们吗?”
陈珞看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不知道!”
逍遥子脸都黑了。
偏偏陈珞还悠然地指了指大皇子,道:“这是我大表兄。”
逍遥子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了。
陈珞大爷似地坐在逍遥子平时打坐的禅椅上,道:“我们奔波了快一天了,道长弄点东西给我们吃吧!你不是会看病吗?给我大表兄瞧瞧,他要是死在你这里了,你也是很麻烦的。”
逍遥子苦笑。
就算是不死在他这里,他也很麻烦好不好?
可这话他不敢说。他忙喊了自己心腹的小道童来,给陈珞几个准备酒水饭菜不说,还仔细地帮大皇子处理了伤口。
大家都没有喝酒,饭饱茶足之后,陈珞也没有藏着掖着,对逍遥子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道长还是去和山人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吧?我正好睡一觉,醒了再听你们商议的结果吧!”
逍遥子满脸的尴尬,却因为事关重大,连个推脱之词都没办法说,红着脸匆匆给陈珞和大皇子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大皇子狐疑地道:“你就不怕他去告密?”
陈珞拿起茶碗的盖子轻轻地敲了敲盖碗,厢房里响起了钟磬般清脆的响声:“京城就是个大型的名利场,你还不允许别人做选择啊!什么时候都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真武庙敢和大觉寺争高低,逍遥子的消息这么灵通,本来就很能说明问题,大家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大皇子再次对陈珞刮目相看。
陈珞却只觉得好笑。
他和大皇子都不是无名之辈,时间拖得越久,消息就越不可能捂得严实。
一旦京城的权贵功勋,黎民百姓知道发生了什么后,皇上就不可能继续追杀他们。
至少明面上不会。
那就是他们的转机。
真武庙就算是要告密,对于他们来说,也没那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