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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屈淳智惊醒。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打开房门。
何慕雪站在门前。
“屈先生，吃晚饭了。”
“谢谢你，哎，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真不好意思。”
屈淳智走出房间，其余的人已围坐在长桌前。晚上的菜肴有木须肉、鱼香肉丝、糖醋鲤鱼、酸甜排骨等。香气钻进鼻孔，他这才感到肚子正咕咕直叫。
刘松逸还是没有出来，估计又是杨丽把饭菜送到3号房。
虽然满桌佳肴，一想到面具人规定的投票时刻即将来临，众人都不大想说话，晚餐就在一片沉默中结束了。
餐具撤走后，范子清第一个说话了。
“有谁想起最近身边发生的可疑事情吗？”
没有人吱声。
“那么，大家的关联点呢？”
众人依然沉默。
“目前我能想到的关联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都生活或工作在本市，对吧？”郭世武环视着众人。
“对，可是由此并无法推断出面具人绑架大家的动机。”范子清道。
“我们干嘛一定要有关联点，面具人就是个变态神经病，胡乱抓了我们这些人呀。”尼克道。
“不，我们必须假定面具人是一个头脑正常的人，否则所有推理就根本无法进行。”范子清道。
屈淳智说道：“不过，范先生和尼克说的倒也不冲突。即使面具人不是疯子，他也可能绑架一群毫无关联的人，这在推理里叫做——”
“无差别杀人。”石君图抢先说道。
“没错，”屈淳智点点头，“杀害和自己完全没有关联或关联较少的人，才不容易被警方找到，因为从犯罪动机入手调查是警方最常用的方法。”
范子清摇头道：“我觉得面具人并不是随意挑选被害人的，我们之所以被绑架，这背后一定存在某种原因。”
“面具人不是说过，我们都曾犯下什么罪过吗？”艾米道，“那才是我们的关联点吧。”
每个人呼出的气息盖过电子钟的滴答声，渐渐凝成一团，漂浮在空中，继而死死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什么犯罪？我从没犯罪过。”尼克道。
“面具人说的不是犯罪，应该是不能被法律追诉的过失。”何慕雪道。
“谁没过失？既然这种过失不会被法律制裁，难道就要被这神经病弄到这儿杀死不成？这公平吗？”文小蕙道。
艾米笑道：“公平？ohygod，这位小姐真funny，我们现在是待宰的羔羊，你还想要什么‘公平’。”
文小蕙涨红了脸，却又说不出足以反驳艾米的话。
“快8点了，我们是不是得准备投票了？”郭世武指着墙上的钟说道。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我们真的要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定某人是‘杀手’吗？”角落里飘来杨丽幽幽的声音，“要是选错了，那和我们亲手杀了这个人有何分别？”
“也许面具人只是说说而已，不见得真会杀人吧？”尼克嘀咕着。
“可是，那具尸体……”文小蕙瞄向10号房的位置。
屈淳智明白她的意思，10号房的人被凶手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杀害之后，尸体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令众人不敢靠近房间半步。屈淳智要去另一端的厨房，也宁可从5号房这一侧绕道过去。要是谁不得不经过10号房门前，也决不往房间内看上一眼。
“如果不投票，等于白白失去一次揪出‘杀手’的机会。”尼克用手拍了下桌子，震动了面前的碗碟，发出“当啷啷”的响声。
“如果我们有可靠的线索，能知道谁是‘杀手’，那我不反对投票。仅仅凭主观上的判断，那决不可取。”杨丽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我到师范大学任职之前，曾执教于理工大学。在一次大一学生的考试中，我抓到两名正在偷传试卷的学生。学校对作弊的处分极为严厉，一律按留校察看处理。当时，我按照考场规定，没收了两名学生的试卷，并将他们逐出考场。考试刚结束，其中一名学生找到我，对我说，因为另一个同学苦苦央求，请他帮忙，他一时糊涂才把试卷给了那同学。在他强烈哀求下，我撤销了对他的处分决定，只把另一个学生的名字上报学校。”
杨丽所讲的，是发生在大学校园里稀松平常的事，但屈淳智却能感受到她的语调正变得愈来愈激动。
“考试后的第三天，那名被处分的学生，从行政楼十七层跳下来。”杨丽的双眼泪光闪动，“后来，我才得知事情的真相，那个央求我的学生才是想作弊的人，而那个自杀的学生被他缠着不放，心一软就把考卷给他抄。”
“不过，协助他人作弊也应该以作弊论处。从这个层面上讲，他并不冤。”郭世武说道。
“不，这不是重点。”杨丽吸了口气，胸脯急速起伏，“我之所以做出只上报一个学生的决定，是因为相信了那个央求我的学生所说的话。然而，到底是谁抄袭谁，通过卷面的内容就能轻易判断出来。可我想都不想就做了决定，这才是我愧疚的原由。后来，我辞去理工大学的工作，来到师范大学——也许只有离开那里，离开会勾起痛苦回忆的地方，才能令我的愧疚减少几分。”
“如果你们坚持要投票，我也阻拦不了。我这票就算弃权吧。”杨丽站起身，“但我还是希望，大家不要轻易做出草率的推断。”
说完，杨丽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停止了。
范子清霍地站起身，“杨老师说得没错。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找出‘杀手’，投票就是在瞎蒙。我也弃权。”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7号房。
几乎是同时，屈淳智和何慕雪双双起身，退出了这场尚未开始的投票。
“你们都疯了吗？面具人可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呀。”尼克攥紧拳，不住捶打着桌面。
屈淳智回到房间，将门反锁后，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墙上的通风口发愣。
隔着厚厚的铁门，大厅上其他人的讨论声早已听不见，屈淳智想利用睡觉前这段时间，再尝试推理一番。
假如现在要找出“杀手”，最有嫌疑的是谁？
虚拟的杀人游戏中，“杀手”的主要任务是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对“杀手”而言，其生存法则的第一要领就是两个字——低调。这么说来，就目前而言，最不低调的范子清应该可以排除嫌疑。
但也许“杀手”正是抓住了大家的这种心理，反其道而行。这么一来，范子清的嫌疑反而最大了。
还有那个叫艾米的女孩，她的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虽说较早就在社会上混，可终究是个小女生，她在这种环境下似乎并不十分害怕，这也说不通。从这个层面上看，艾米的嫌疑也不小。
现在想推理出“杀手”的身份，实在不可能。今天是第一天，大家彼此才接触不久。就算是在虚拟的杀人游戏里，第一天也几乎一定会有一个“平民”被杀。所以后续的改良版杀人游戏中，才植入了更多角色或道具，避免“平民”在第一天即遭杀害。
杨丽的话很有道理，现在投票的话，必然是基于各人的主观判断，毫无客观性可言。
另外，面具人为何要修改杀人游戏的规则？按照原来的规则，“平民”未选对“杀手”时，“杀手”在当夜可以再杀一人。这样每轮投票就可以除掉两个“平民”，而按照如今的规则，却只能除去一人，这对“杀手”不利。
难道，“杀手”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发现？
不知不觉中，屈淳智又沉沉睡去。
再度睁开眼睛，似乎已是半夜，屈淳智看了看手表，正好是10时35分。
突然间，头顶窜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房间的灯像出了故障似的忽明忽灭着，并且明灭之间的间隔毫无规律，有时短于一秒，有时则是两三秒。
屈淳智揿灭电灯，过了一会儿再打开。灯依旧闪烁，他只好关上。
望着黑暗中盆栽的大致方位，屈淳智闻到浓郁的花香。
但愿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带着这样的想法，屈淳智慢慢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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