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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司,以后不许再蒙人再骂街,成不成?”
“我这不生活所迫嘛,谁不愿意体体面面过日子啊!大哥您放心,我跟了您,以后孙子王八蛋再蒙人骂街!”
2003年,彭福生的公司业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四个项目经理都是他亲自招聘来的,从写文案、做策划开始,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如今都已独当一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时值房地产市场火爆得一塌糊涂,几乎每天都有新盘开售,公司的业务量也随之剧增,忙得王会计的算盘从早打到晚。四个经理马不停蹄,有时一天要往返两三个活动现场,顺的时候,真的是“钱追着人跑”。
业务持续火爆,招聘来的新人也不断增多。彭福生意识到,公司的发展已到了另一个阶段。如今的局面,必须靠制度去管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凭着自己是老板,事必躬亲、说一不二。
于是他找来王会计,参照一些成功企业的模式,制定了将近一百页的《公司手册》,对各部门各岗位的工作流程、业绩考核、赏罚制度都制定了详细的标准。
然而方冬梅对此却并不以为然,譬如《公司手册》中规定,支票和发票的领用,都应有一套完整的流程,有批准有审核。但她嫌麻烦,经常以“太忙没空填单子,客户着急”为由,在王会计面前一站,直接就取走发票。收回了支票,也直接捅给王会计。有空就写个凭证签个字,没空时谁也不敢提不敢问。
老板娘急急火火,项目经理就跟着走马观花,到了业务员更是上行下效。于是《公司手册》渐成一纸空文,很多事情又回到“摇头不算点头算”的混乱状态。彭福生看着揪心,却又无奈——每次方冬梅只要一搬出“客户”的名义,谁还能说什么呢?支票拿到手才是硬道理,别的都靠边站。
这种忙乱无序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
前方业务多,后方的外联、行政等岗位也都出现了空缺。彭福生在网上发了招聘启事,第二天便收到几十份简历,其中有一份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份简历通篇不超过一百字,言语质朴,说自己除了开车没什么别的特长,愿意好好干,然后就是联系电话。
这样直截了当,没废话不乱吹,正对彭福生的脾气,于是约了面试。
一见面,是个大眼睛圆脸庞、讲话略显木讷的北京小伙儿。俩人聊了几句,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彭福生叫他“老梅”。
老梅是八零后,a本驾照——他18岁生日当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驾校报名学车。如今在马路上跑的,基本没有他不曾耍过的。一杯水放在车里,二环路上兜一圈,不洒。
彭福生让老梅先去给方冬梅当司机——两周前,方冬梅刚查出有了身孕,这次,他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要个孩子了。
彭福生让她立即回家、全休待产,每次体检或外出,都由老梅专车接送。于是方冬梅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放下一切事务,不再提客户的事。她每天唯一的工作,便是在五环边的那个小区散步赏花,听音乐做胎教。
这个小区风景怡人,彭福生清楚记得当年买房时的情形——
他和方冬梅原本外出办事,路过这片郁郁葱葱的新建小区,就顺路拐进去看。售楼小姐带他们参观了一套现房,户型、朝向都不错,还送花园,但上午已经有人订了,据说明天就要来交定金。
“那你等着,一会儿我就给你拿钱,全款。”彭福生二话不说,拉起方冬梅扭头就走,出门直奔银行。下午,这房子果然就是他的了,感觉和买萝卜没区别——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牛阿姨也高高兴兴一同搬进了新房。这几年日子红火了,家里虽然一直有保姆,但——“伺候月子、带孩子,没老家儿盯着,怎么行!”
老梅来到公司后不久,北京发生了一件轰动全世界的大事——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使这个优越感十足的城市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北京人从未这样狼狈而恐慌过——到外地出差,得谎称自己是东北的,以免被拉走隔离。几乎一夜之间,所有商业活动被一律叫停,彭福生刚好借机迎来一段难得的空闲喘口气。
他派人轮流排队,抢购了一大批口罩,还有板蓝根和清热解毒的汤药,公司里每人发一份,随后集体放假、工资照开。
昔日车水马龙的城市一下子空空荡荡,不时有闪着蓝灯的急救车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白衣战士”的称号从未像现在这样鲜活。
转眼到了六月底,疫情终于减退,彭福生决定全公司去“坝上草原”休整,扫扫**带来的晦气,同时也换换心情、为重新开工做准备。
坝上在修路。满满当当的豪华大巴用了整整九个小时,半夜才到达目的地。北京暑气正盛,这里的人还在穿棉大衣。
一大早,领略草原!
广袤蔚蓝的天空,多彩变幻的云朵,驰骋奔腾的骏马,风尘仆仆的吉普……人完全融化在凉爽的草香中,那是草原特有的味道。
老梅开着车,在无垠天地间过足了瘾,他自己的话说:“开了一天的越野,这吉普现在是要哪儿有哪儿了!”
一群马分成两队,不是人定的,而是马自己定的——活泼好动的马不用吆喝,不拉缰绳不愿停;而对那些老于世故的马,人就只好任其信步由缰了。
彭福生骑到的,恰好是一匹老于世故的马。不过,从紧张逼仄的城市来到这草原中,马背上的他已很知足,信步由缰,也就由它了。
返回驻地时,识途老马知道要回家,撒欢般猛跑,带得马群一起狂奔。
刹那间,彭福生有了种大漠孤烟我独行的豪放,一路吆喝着、催促着,风尘滚滚冲了回来。而那老马也是一层薄汗在身,舒畅地喷着响鼻与人呼应,一直冲在最前面。
坝上的夜是令人感动的。不在于烤全羊,不在于篝火晚会,而是夜深人静露水打湿衣裤的时刻。眼看最后一盏灯也熄了,静谧统治了世界。
满天繁星辉映着一览无余的银河。彭福生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悠扬的苏格兰风笛——铁达尼号沉没时的星空,便是这样子吧。
跑了一整天,兴奋的人们又累又乏,大都沉沉睡去,只有他和老梅仍坐在草原的星空下。
“人和星星一样,有的亮,有的暗。”老梅说,“我就是暗的那种……什么是流星雨?其实每天都有很多流星,看不到而已。流星划过的刹那许个愿,并不灵。我许过三次,都没灵。”老梅叹口气,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这一晚,彭福生数到了21颗流星。有的很亮,长长地划过夜空;有的很暗,一闪即逝。早启明、晚长庚,其实都是一颗星,只不过早晨和晚上,一东一西,便有了两个称谓。
这一晚,他们眼看着长庚从头顶缓缓划过,变成了启明星。
……
在与日俱增的银行存款面前,彭福生日渐不安。也许是一种本能,他一直能嗅到盛极而衰的味道。他喜欢读《易经》,知道阴阳互生、物极必反的道理。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一边维系老业务的运行,一边加快对新业务、新领域的探求。
他看过一份关于“万科发展之路”的资料——当年王石用倒卖玉米赚的钱成立了一家“除了黄、赌、毒、军火不做,其他都涉及”的公司,才有了后来的万科。而曾经走街串巷推销塑胶花的李嘉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首富。
所谓“成功者”的经验,其实充满着未知和偶然,所以也就充满挑战。“拥有一座京广那样的写字楼,上面立个大logo”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彭福生决定开始尝试。
拜**所赐,由于大家都不愿出门,窝在家里上网便成了很多人打发时间的好方式。**之后,互联网大热,其中尤以“网络游戏”独领风骚。网吧如雨后春笋,在全国各地四处开花,就连很多经济落后的地区,也能见到屏幕前大呼小叫、格斗厮杀的孩子们。
成千上万的青少年由此发现了新大陆,就像匹诺曹来到了“玩儿国”,即便变成驴子被卖到马戏团,也在所不惜。
对网络游戏,彭福生历来很排斥。他觉得这种“富了一批人、毁了一代人”的行当,赚再多的钱他也不会去干。但互联网一夜暴富的传奇却刺激着他的神经——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几个年轻人,租个民房,鼓捣出一个有意思的网站,便去找“风投”,没准就能拿回千百万的美金,然后媒体炒作、路演上市——那时报纸上常可见这样的新闻报导。
凭借多年积累的资源和经验,彭福生决定开发一个活动行业的门户网站——这年头,谁离得开活动呢!
为客户做营销策划一直是他的老本行。这一次,他要为自己的网站做一次策划。打定主意后,隔三岔五他便约来一些大辫子男人、光头女人、愤怒青年、风云小开,在公司会议室进行“头脑风暴”——圈子里搞创意的朋友多得是,大都神头鬼脸卓尔不群。他甚至还在宋庄的画家村租了个农家院,一边观看大麻的土法栽培,一边彻底放飞思维,策划网站的构架。最终,他把网站命名为“活动专家”,盈利模式是“在线广告”和“party用品网上销售”。
为了能把梦想尽快变为现实、少走弯路,项目上马前他还特意聘请了一位专家作为顾问。专家是国内顶尖大学的教授、博导,还上过央视的名家访谈。他们每周在校园外的咖啡厅开一次会,每次彭福生都带着策划部的全体人马一起去聆听专家开示。每次的顾问费,抵得上一个项目经理半个月的工资。
这种状况维持了近半年,他逐渐感觉有些不支——架设服务器、编程开发、人员开支、广告宣传……哪怕是一张打印纸,都得由他自己出钱去买。而直到后来花光了最后一个铜板他才明白,这个时代的互联网,扔进去几百万根本不够烧的。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远远算不上什么“中产阶级”,只不过是个习惯于凭自己力气吃饭的“草根儿”而已。
不久,互联网的泡沫越吹越大,终至破灭,风投们避之犹恐不及,彭福生的融资梦彻底破碎。偏在此时,又到了公司与大部分员工续签劳动合同的时候。维系公司老业务的四大项目经理对新业务原本就排斥抵触,于是联合在一起,同时找彭福生要求加薪、提高自己的分成比例,否则就不再续签。
内忧外患,彭福生那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又来了——逼宫么?忘记当初公司是怎样从零开始把你们一点点培养出来的了么?
当时电视里正在播“康熙撤藩”,好吧,那就撤藩。于是他与四个项目经理都不再续签合同,任由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公司。而公司老业务的维系,也就此开始每况愈下。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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