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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庭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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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两天,将门面每个地方尽量堆上了泡制中的酒坛,又给每个酒坛挂上泡制的时间,然后顾长策跟店里残联派来的指导老师,一个志愿无偿培训残疾孩子们的年轻中医说了一声,委托他帮忙留意着点周顺意和店里的事情,又和巷子口承包某个快递收发点的老陈说了一声。

    老陈是个开了十多年长途货车的老司机,长年累月跑下来,虽然钱没少挣,但身体也落下了许多毛病,其中腰椎就经常僵硬,他也算是顾长策新店开张最先来捧场的人之一,现在算是周记按摩忠实的顾客,每天没事就在店里呆着,花钱也大方,只要有空就让技术们帮忙推拿按摩。

    拜托老陈是因为他有车,离的又近,关照起来方便。

    老陈满口答应着,一个劲的要顾长策放心,说只要一个电话,就算有天大的事他也会马上赶过来。

    从老陈店里出来,想想也没啥事了,顾长策就拿着给妈妈买的东西,悠哉悠哉的走了,留下周顺意眼巴巴的瞅着,一脸的幽怨。

    顾长策老家所在村子不大,哦,应该说很小,看祠堂的顾爷爷说雁背梁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十来户人家,但从顾长策记事开始,村子就只有十来户人家,稀稀拉拉的散落在山腰之间。

    山脚有一眼终年不断的泉水从菩萨洞叮咚流出,先辈们为这股泉水砌了一条两三里长的水渠,给了雁背梁世代赖以活命的三四十亩水田,可惜泉水太小,山里合适垦田的地方又不多,这十万大山里嶙峋的山石和林立的山峰容不下太多的土地。山顶缺少水源,但也被烧荒开出了旱地,种点粗粮还有些菜蔬,用来贴补各家各户不多的口粮。

    一直以来,雁背梁与世无争,也从不来往,靠着这些土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不管是地主还是土匪,都在这里活不下去,土地太少,位置太偏,离最近的一个寨子都隔着三四个高高的山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里从未在地图上出现过,直到四十多年前,几个背着干粮的人闯了进来,然后,雁背梁出现在了岩山乡的地图上。

    顾长策和周顺意这代人也才有了和祖祖辈辈不一样的生活。

    这些年乡政府一直在做村民工作,希望村民能从这个被定义为“不适宜生活”的雁背梁搬到山下去,可惜,倔的像山一样的村民不为所动,依旧在雁背梁守着清贫寂寞也守着宁静淡淡的生活。

    不过雁背梁没有拒绝乡政府的义务教育宣传,他们把小孩集中起来,大的带小的,一群群的送到了山外的学校寄宿。

    县城的车只通到镇里,到乡里需要在镇上转一趟车,当顾长策再次坐上一辆中巴去乡里的中巴时,他又选了司机后面的座位。坐在和上次非常相似的中巴车里,顾长策心情有点奇怪。

    上次送妈妈回来,身边有人,又想着周顺意的事,他没有这种感觉。

    现在又是一个人,又是坐在了同样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又来了。

    车厢里鸡鸭鹅依然在扯着喉咙慌慌张张的乱叫,乡民们照样视若无睹,自顾自的交换着各种不知真假的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奇闻。司机同样是个不甘寂寞的,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嘴,以他在乡民眼中“见识多”的地位,对各种事情给予最终的解释,乡民们也心甘情愿的接受。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嚼槟榔,刚刚想完,司机就从灰蒙蒙的仪表台上拿起一包槟榔,撕开往嘴里塞了一颗,手还离开了驾驶室给旁边聊得热火的人群散发。

    我去!顾长策心顿时猛跳起来。

    “不会再出事吧?”

    顾长策一路上心提了起来,心情也变得刚刚说的奇怪。因为除了紧张和不安,他居然还有一丝期待。

    尼玛,自己居然期待车祸!

    等到车到了终点,啥也没发生的顾长策走下车时,狠狠鄙视了一眼有点失望的自己,然后才发现自己心情一下轻松了起来,同时还有点庆幸。

    似乎卸下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般。

    乡里到村里就只有靠两只脚了,这两年修了不少村道,可惜没一条是给雁背梁修的。也许过几年会修,村里人都这样说着。如果不想靠两只脚从这里走四十多里山路,也有办法,那就是租一辆在下客点载客的摩托车,可以坐到离雁背梁最近的一个通路了的村子,从那里到家就只要翻三个山头。

    山里人不喜欢还价,尤其是摩托车,他们价格一半看行情,一半看心情,上次妈妈和他一起坐了一辆花了十块,这次那个留着油腻腻长头发的年轻人斜瞄了他一眼,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了声:“二十!”

    顾长策不平,恨恨走开,问旁边另一辆也在等客的摩托车。

    “二十!”

    。。。。。。

    四五辆摩托车价格异常的一致,弄的顾长策心里一阵阵发堵,就在他准备挨宰的时候,另一个人也问了价,和顾长策同样的地方,还带着两麻袋,那个年轻人头一偏,爽快的说道:“八块。”

    听到这句话顾长策气的脑袋冒烟:“他八块,我怎么要二十?”

    坐在摩托车上的人齐齐把目光朝向他,没有笑也没有难为情,只吐了三字:“你二十。”

    后来的人笑呵呵的把两麻袋往摩托车后座上一挂,一抬腿坐了上去,然后摩托车“突突”的走了,剩下的也不理睬顾长策,给了他冷冷的一个后背。

    顾长策拔腿想走,可四十多里呀!自己多久没有走过一公里以上的路了?再抬头看看天,时间也很晚了,今天自己动身就迟,路上也没怎么着急赶车,因为就算再慢路也只有这么远,着什么急?

    “不坐加价了啊!”那个油腻腻长发的年轻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了。

    顾长策心一横,尼玛,老子还不坐了。

    不再犹豫,循着读书时的记忆,往乡里的那条山路走去,身后传来的是摩托车司机嬉笑的声音。说实话,从乡里到村里的路,顾长策曾经走过不知道多少回,从小学到初中,自己先是跟着大家一个星期一个来回的走,后来就变成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因为整个村子考上高中的就只有他。

    一开始顾长策走的还蛮轻快,甚至还有点回忆往昔的兴奋,但随着日头慢慢被四周高高的山岭挡住,他开始觉得小腿发酸脚板变沉了,连平素已成习惯的“三呼三吸”也开始有变乱的苗头。

    他无奈的再次在路边休息一下,这刚开始他一口气走了七八里才休息了一下,然后是四五里,现在尼玛还没走一里就气息急促,胸口发闷,到家可还有十多里啊!还是最难走的那段,要爬三座几乎没有路的山,因为只有雁背梁的人才会走。按照大文豪的说法:走的人少了,也就没有路了!

    在山脚下歇脚的顾长策如果说没坐摩托车后悔吗?他会说不后悔!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依然会这样选择,但他会先做一件让他现在悔青肠子的事情,那就是:去买瓶水呀!

    不!买两瓶!

    买三?也行!

    顾长策喉咙干的已经快冒烟,这一路上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现在嘴里除了干的发苦以为,一点儿口水都没有了!

    不管了,尼玛,得找口水喝!

    这个念头压过了任何喝生水会生什么病的常识,生就生吧,反正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自己不喝,还有没有以后都难说!

    打量了下四周,同时在脑子里搜索着以往的记忆,老天保佑,他真想起了离这不远似乎有口泉水,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自己和几个同村的伙伴,无意间在那里发现了鲶鱼,然后几个人好一阵乱摸,最后弄湿了书本,一个个回家以后都被狠狠揍了一顿。

    顾长策拎着塑料袋,背着背包往那一路寻了过去,当一块青色的岩石和脑海中的记忆重合时,他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在这暗乎乎的林子里令人发瘆回荡,鸟兽虫蚁吓的纷纷乱逃。迫不及待的冲到岩石跟前,顺着岩石下的空隙钻了进去,可惜不是小时候,当初钻过去轻松的很,现在却非常费劲,手脚并用又不断扭动,在衣服被拉破了好几个口子以后,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空旷的岩洞。

    四周都是陡峭的石壁,除了那个刚刚钻进来的小缝隙,就只有头上有个四五十平方米的不规则封闭形口子,可以望见已经变暗的天空。

    这个岩洞口子到底部太深,就算中午阳光也晒不下来,因此四处都是湿漉漉滑腻腻的,也有些不知名的草和灌木乱七八糟的长的,年复一年自然生长之下,倒也茂盛。

    顾长策顾不上这些,他直直的往左手边的岩壁下走去,泉眼就在那块,心里祈求着漫天神佛保佑,千万别给堵死或断流了。

    当走到近处耳朵听到微弱的流水声时,顾长策觉的自己被感动了!因为他此刻眼窝有股子潮湿的酸涩。

    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嘴巴深情的凑向前去,对着泉水“热情”的。。。。。。喝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口,反正感觉自己肚子喝涨了,直起腰来还有水在里面晃荡的声音,顾长策才依依不舍的移开了嘴巴。

    喝饱了水,顾长策倒一时也不着急了,干脆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好好恢复下体力,然后争取一口气走到雁背梁。坐在地上,他眼睛漫无目的的四处随意看着,这昏暗的岩洞里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不过都是些常见的山里植被,虽然看的是轮廓但也大都能辨认出来,什么“红李子”、“酸芽儿”、“阴藓片”。。。。。。顾长策随意的看着,心里无意识的回忆着这些已经在记忆中变得久远的名字。

    “庭缬草。”他习惯性辨认了一下,目光自然的移到了下一株植物:“三月红”。

    突然,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庭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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