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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依点点头,只见苏子矝抱拳拜别向庙门口走去,憋在心里的话在胸口一堵,竟是站在原地呆住了。直到苏子矝牵好了马,正要离开时,她才回过神来跑到庙门口道别:“苏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还活着的事情不要告诉歌潭主。”
苏子矝眼神一转,道:“好,我答应姑娘便是。只是,只是刚才姑娘所讲的服药方法太过复杂,子矝生怕路途劳累打个盹就给忘了,还请姑娘舍些笔墨,万无一失啊。”
红依道:“请苏大哥稍等,我这就去找个方帕写下来。”祖庙里没有灯火,红依提笔蘸饱了墨汁,趁着月色写了一通,交给苏子矝时又忐忐忑忑的交待了一遍,道:“苏大哥,你答应我的事可要算数。”
苏子矝接过叠好的方帕,道:“虽然红依姑娘没有告诉我原因,但我答应姑娘的事一定做到。”
红依脸上一热,只恨月色太过皎洁,她生怕苏子矝看清了她的窘态,勾着头道:“老夫人的药吃完后,苏大哥还可以问我来要。夜路难行,苏大哥保重。”
苏子矝骑着马离开了。红依关了庙门,扭头看见白虎耳朵贴地,已进入梦乡。院中空旷宁静如一弯死水,红依也不知还在等待什么,直到苏子矝骑马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才咬着嘴唇,心中暗自嘀咕道:“苏大哥,我其实想问问你,歌潭主大婚了没有?”
月光斜射进庙堂,东窗外的梧桐树挺拔俊秀,映射出一个颀长的人影。红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知,窗外确实有一个人,将火灵瓶轻轻放在窗台上,又悄悄的拿走了。
苏子矝一路快马,马蹄声在寂静的秋夜,仿佛一首激烈的进行曲。他突然察觉到不一样的响动,定睛一瞧,立即勒住缰绳。一个熟悉的人影轻落于地面,回过头来。
苏子矝急忙跳下马,迎上前道:“潭主,您怎么来了?”
陆无渊看了看苏子矝疲惫的脸色,道:“我不放心,跑来看看你。子矝,可求得了什么办法?”
苏子矝掏出百草丹交于陆无渊,道:“潭主,这是十颗百草丹,能解老夫人的毒。”
陆无渊同样一愣,拿过药葫芦道:“百草丹?可是山河老人的解毒至宝百草丹?”他心中更加清楚,这个药葫芦曾满满装着他让鹿伯做给红依的药丸,此刻又回到他的手中,却好似增了分量,令他倍加珍惜。
苏子矝递出一块方帕,道:“那大夫交待的服用方法甚是讲究,子矝只怕记不好,就求她留了笔墨。”
陆无渊脸上淡淡的一笑,接过方帕握在手里,道:“好,那我带着丹药先回歌潭,你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苏子矝也是轻轻一笑,心中暗想:“潭主也不问问这个大夫是谁,看来他们已然见过了。”抬头只见陆无渊身如飞燕,消失在丛林远处。
其实陆无渊赶到梁州祖庙时,苏子矝刚好离开,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他只看到活生生的红依正站在院子里,别提有多安慰。但见她神情愁楚,魂不守舍,正要上前问问她所为何事,以及那日如何脱险,后来又经历过什么磨难。忽听到红依叹气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忘记歌潭主,做自己该做的事。”陆无渊心里猛的一颤,默默在窗外守了半夜,才起身离开。
天刚亮时,红依在院中抡起一截木棍,练起了玉阳剑法。玉阳五部阵中,红袖刀最为伶俐,对阵时虽不为前锋,却留有极强的后招,能进能退,能击能避,变化无端。书童瑞然提着一个食盒,走进赞道:“红依佛女好剑法,好剑法!”
红依侧头一看,只有瑞然一人,沈从戎却没来。
瑞然笑嘻嘻将食盒里的馒头和素菜端出,摆放在红依平日诊脉的石桌上,小心放好碗筷,道:“红依佛女,这是我家公子让厨房特意给您做的,您快趁热吃吧。”
红依闻着诱人的饭香,想着沈从戎病好欢喜,故而献了次殷勤。如若拒绝只会让瑞然挨训。坐下道:“你家公子今日可好?替我好好谢谢他。”
瑞然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我家公子今日忙着帮许老爷整理后院几处空房,说是这几日有贵客到访,要不此刻,必然亲自来谢佛女!”
红依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瑞然道:“这是我给沈公子的信,什么时间他得空了,帮我交给他。”
瑞然接过信揣进怀里,连声道:“一定,一定。”脸上高兴的跟吃了蜜似的,收好食盒放在一旁,道:“那佛女您趁热吃,瑞然先回去了。”
红依吃过饭菜,将剩下的一个馒头装进包袱,轻阖了庙门,起身离开了梁州城。
她一路向北,虽没用轻功,却是脚下不停,天黑时竟也赶了百十里路。但见旱情越来越轻,草木高高矮矮,屹立在秋风里摇摇曳曳。红依寻了处浅河喝了几口水,又在河岸边捡了干草木棍,选了个避风处生火,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火堆暖洋洋的,红依侧枕在包袱上,望着南天际璀璨的夜空,心事也突然像这星星般的多了起来。暗自遐想:“那颗最亮的星星下面,是不是刚好就是歌潭呢?歌潭主待我好,我却瞒着他,到底对也不对?他若大婚了,会不会很快就把我忘了呢?其实忘或不忘又当如何?苏大哥的快马还在赶路,如若今后老夫人服用完了百草丹没好彻底,我在祖庙墙角的留字他能不能注意到?就算没有看到,我已告诉沈公子我回和气台了,梁州的很多百姓也都知道,苏大哥打听一下也能找到我。如此,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红依默念了几十遍佛号,释然了心中的担忧,困倦悄悄爬上眼睑。
忽听到地面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传来,须臾之间,声音又近了里许。红依大惊,急忙起身打灭了燃烧的火苗。暗自潜藏在树丛深处,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奔马越来越近,但见尘土飞扬,一闪而过。红依一愣,只见那骑马之人衣袂飘飘,身形挺正,可不正是沈从戎。心中暗道:“沈公子眼疾刚好,怎会策马在暗夜里独行?”
定睛再看,那疾驰而去的背影,又怎会认错。若非迫不得已,有损仗义,红依从来不爱多管是非。眼看奔马远去没入丛林,她一脸不解的回到火堆旁,覆了些干草引燃了残火。
不一会儿,又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沈从戎骑着马又赶回来了,声音比刚才更加急促。红依心下思量:“他这一来一回莫不是在找人?还是我留下的书信没写明白,他急着找我寻药来了。”仔细一听,这马蹄声中还间杂着奇怪的脚步和叫骂,而那哒哒之声,哪里还有规律,分明是惊马狂奔,发疯逃窜的节奏。
红依拎起包裹,奔将到路上,只见一匹白马飞扬跋扈,横冲直撞。沈从戎在马背上早已招架不住,抱紧马脖子惊慌失措,连连呼救。红依本想等那疯马近了,窜身上去将它制服,却见白马两侧突然闪出两个黑衣人影,轻功绝好,几乎和白马并驾而行。
红依也分不清黑衣人是敌是友,待白马奔来,踮脚窜上马背,护住了沈从戎,狠狠一拉缰绳。那白马霎时吃痛,马头一扬,前蹄跟着抬离了地面,仰天悲愤长嘶一声,总算停住了脚步。
哪知这畜生被沈从戎束着脖子不得好受,仰头时跟着脖颈一晃,红依双腿夹紧,立即调整了重心,可沈从戎哪里经历过这般紧急,身子一斜,扑通一声被甩了下去,手心里还紧紧攥着白马的鬃毛。
就在此时,两个黑衣人轻身落在马前,他二人都是精瘦矮子,膝盖和腰间还补了两个碎花补丁,甚是滑稽。只顿了片刻,其中一个道:“只差一点就成事了,何故又来了个帮手?”另一个道:“不管它,上。”说着各自刷刷抽出两根竹竿,朝着红依箭步冲来。
红依刚稳住了白马,正要询问沈从戎的伤势。却发现两道黑影阴气腾腾,迎着自己头顶和肚腹杀将过来。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挥拳去躲,竹竿近了,但见那黑影人都失了准头,竹竿擦着自己的肩头嗖一声就过去了。
红依心中略过一丝得意,心想这几年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别提有多压抑,如今功力刚刚恢复,就遇到两个找事的,竟如此不上道。不料这时忽听到沈从戎大声喊道:“莫要动我包裹。”红依一愣,原来这二人故意失手,是另有所图。
据说沈公子是大户人家,包袱里定是及其贵重的物品,要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他怎会如此紧张,还连夜快马送出。
只因包裹牢牢拴在马鞍上,两个黑衣人挑了几下,却也不易得手。红依挺腰朝两边竹竿上轻轻一点,那竹竿顿时偏了力道,包裹邦一声全落了回来。
这一落可不打紧,力道全都拍到了马肚子上。白马本就受惊,哪经得住这一拍,大叫一声,又发狂般奔腾而去。
红依紧握着缰绳,回头一看,两个包裹安好的挂着。她如刚才一般猛的紧拉缰绳,企图让白马停步下来。偏偏这畜生已发狂至极,又是嘶鸣一声,前蹄向天,非但没停,却掉了个头,更狂傲的奔腾而回。
两个黑衣人正站在路边垂头丧气,也是一惊,飞身去追,却没追上。
留下沈从戎捂着后腰,在地上喊道:“这算是什么抢劫,脸也不蒙,小心我回了京城告诉我爹,让他派了军中精锐,把你们这两个矮子全拿了。”忽一想,红依还在那疯马背上,两个黑衣人也朝她追去,全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歪歪咧咧的追了过去。
红依只得全神贯注的骑马,就怕这畜生突然犯傻,一头朝着树桩子上撞去。自己窜身而起不会有大碍,马背上的两袋物件却难保万全。回头一看,两个黑衣人仍是穷追不舍。红依心想:“他二人越追的紧,倒是沈公子越得安全。我姑且把这匹白马跑累了,它自己停下来,再和这两个黑鬼理论。”
小路上黄叶纷飞,灰烟瘴气。白马浑身湿汗,粗气喘喘,奔速也比刚时慢了。红依小心的松绑马鞍上拴着的死结,以防遇到什么不测。一片淡积云轻轻飘过,遮住了上弦月。暗夜中忽听到前方一阵骚动,隐约有还有人头晃动,红依暗叫不好,大喊道:“前方的好汉们快快让开。”
走夜路的一群丐帮弟子却不明何意,更有两个不怕死的故意举棍挡在路中。想要打断马腿,乘其不备。可怜红依本一番好意,却被人误解,刹那间见出头的两人被撞飞了丈远。红依回头一瞧,两人已是连滚带爬,捂着胸口。
红依愁煞万千,若是前方再遇到什么人,这白马保不就会闹出人命,可眼下又不能一掌把它拍死。正当为难之际,忽见一个蓝色人影,身形曼妙飘飘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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