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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总是很短暂的,短短数日后,初冬的第一场雪夹杂着小雨,从阴暗的天际上悄无声息的落下。
玄灵门玉峦殿的广场上灰蒙蒙的一片,白色的雪粒落在地上,瞬间消失不见,片刻后,整个广场的地面上便汇聚了一汪汪的积水,此时此刻,弟子们都在房内享受着炭火带来的温暖,又有谁会想到后山山洞里的那位少年呢?
冷风带着雨雪一阵一阵的吹进洞中,打湿了洞口附近的地面,蜘蛛也冷得趴在蛛网上一动不动,夜枫裹着破旧的草席薄被,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虽然修习了绝世功法,但毕竟时日尚短,还不足以用来抵御风寒。
怜儿愤怒地道:“玄灵门的这些人简直太狠心了,这么冷的天,竟然也不给你送冬衣,难道是想把你冻死在这里吗?”
夜枫颤抖着身躯说道:“也……也许是……是师父忘了,过……过两天也许就派人送来了。”
怜儿冷哼一声道:“过两天?我看这样下去你都挨不过今晚,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夜枫颤声道:“你……你放心,我……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猛,天地间灰白一片,山路上布满泥水,湿滑难走,然而,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位女子撑着伞,背着一个大包袱,缓慢的向山上走来。
虽然山路很滑,但该女子步履轻盈,丝毫不在意地上的泥水溅到她洁白的裙角上。天气虽寒,但她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丝丝香汗,她用衣袖拭去了汗珠,俊美的脸上神态焦急,不时的抬头向山上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她面色一喜,似乎发现了什么,脚步加快,直奔半山腰的某处。
“孩子,你在里面吗?”
蜷缩在角落半睡半醒的夜枫猛然惊醒,是自己听错了吗?这声音如此熟悉,不知在心里听过了几千遍,几万遍,此刻忽然在洞外响起,竟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触手可及。
“孩子,你在不在里面?”
夜枫快速掀开裹在身上破败不堪的被子,爬向洞口,大叫道:“姐姐!是你吗姐姐?你来看我了吗?”
“太好啦!你真的在这里!”
洞外之人正式夜枫朝思暮想的琴贞,只见她一身白衣,右手撑着一把梅花图案的雨伞,脚上一双白色的鞋子已经被泥水浸透,灰黑不堪,洁白如玉的脸上虽然略显疲累,但依然保持着那暖人心脾的笑容。
此时天气虽冷,但夜枫竟然周身火热,喜极而泣道:“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
其实夜枫与琴贞只不过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清水镇,另一次是在江家大宅,第一次还是在重伤之下,朦朦胧胧半睡半醒的迷茫中,两次都是琴贞在紧急关头救下了夜枫的性命,但就是这两次的相见,琴贞便在夜枫心里生了根,但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琴贞见到夜枫衣着单薄,灰头土脸的样子,满脸关切地说道:“孩子,你受苦了!”
夜枫抽噎道:“姐姐,我,我闯了祸,杀了人,被关在这里受罚,要等到三年后才能出去,你,你以后会不会经常来看我?”
琴贞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把手伸进洞内,为夜枫擦去脸上的泥土灰尘,柔声道:“你放心,以后只要姐姐有空,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夜枫闻着手帕上的清香,尽情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关怀,心情激荡,说不出的舒服。
琴贞见夜枫的脸干净了许多,收回手帕,微微一笑道:“天气冷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些过冬用的衣服被褥。”说完,便解下了背上的包袱递给他。
夜枫接过包袱,亲切地道:“姐姐对我真好,对了,姐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琴贞说道:“其实你刚被关进来不久,我便在太河城听说了,只是自从上次救下你之后,江家加强了宅内的戒备,出入便不这么方便了,我这次是借着外出采买过冬物品的机会上山来的,顺便也给你买了一些。”
夜枫不悦道:“江家那些人这么坏,姐姐为何要给他们当佣人,伺候他们?”
琴贞神色暗淡,轻声道:“其实我一直都是当佣人的,伺候他们一下,又有什么打紧,我进入江家,是为了查明一些事情,迫不得已罢了,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夜枫撅着嘴,撒娇道:“我不管!姐姐美若天仙,心地善良,应该让别人伺候你才对,怎么能伺候别人呢?等以后我长大了,我一定把你从江家接出来,伺候你一辈子。”
琴贞毕竟是女儿家,听到有男子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的夸自己漂亮,还说要伺候自己一辈子,虽然对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禁俏脸一红,心跳加速,微微一笑,说道:“傻孩子,难道长得漂亮就一定要别人伺候吗,有些位高权重,奴婢成群的人,可都凶神恶煞的很呢。”
随后瞥见洞外地面上有一些饭菜的残羹碎屑,问道:“这些时日,还有其他人来看望你吗?”
夜枫嘿嘿一笑道:“姐姐你不知道,有个女孩儿对我可好了,隔三差五就给我带一些好吃的来。”
琴贞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哦?女孩儿?她叫什么名字?”
夜枫道:“她叫紫”
这时,一个女子的叫喊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蠢货,快出来,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孩儿,背着一个大包袱,撑着伞,气喘吁吁的向洞口跑来。
“蠢货快出咦?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二女对望了一阵,紫荆脸上由疑惑逐渐转为喜色,随后高兴地跑上来握着琴贞的手道:“贞姐!你真的是贞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琴贞茫然道:“你是”
“我是紫荆啊!贞姐!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经常带着去山上捉蝴蝶的那个紫荆,你忘了吗?”
琴贞这才依稀想起,远在十年前,自己还在凌月宫的时候,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经常孤零零的在山间玩耍,饿了就吃点野果,渴了就喝点溪水,玩累了就躺在岩石上睡大觉,女孩儿似乎没有父母亲人,也不知是谁门下的弟子,琴贞见她可怜,也怕她自己会出危险,便时常陪着她一起玩,还经常把她带回荷庭苑中吃好吃的,琴贞那时也才不到十岁,有这么个小孩儿做玩伴,倒也不亦乐乎。
后来,在玉清分娩的当晚,琴贞抱着玉清的孩子逃下山去,便再没有紫荆的消息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儿时的玩伴,琴贞也是异常惊喜,高兴地道:“原来是你啊!十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贞姐,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啊,咦,难道你也认识这家伙?”
夜枫也十分好奇的看着这两个女子,不明白紫荆为什么认识姐姐。
琴贞沉吟道:“我”
她看见紫荆背上的大包袱,随即明白夜枫口中的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紫荆,夜枫说紫荆对自己很好,现在自己又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便试探着问道:“难道三小姐还没有放过我们吗?凌月宫这次派来多少人?”
紫荆一愣,挠头道:“贞姐你说什么?什么三小姐?凌月宫我倒是知道,就是每年都来中土大陆收灵石的那个门派吧,我还假冒过她们的弟子呢,不过凌月宫和我们有关系吗?”
这次换做琴贞一愣,惊讶道:“你难道不知道?还假冒过凌月宫的弟子?”
紫荆嘿嘿一笑,便把当日如何冒充凌月宫弟子进入玄灵门,如何跟清溪派众弟子拼杀,玄灵门如何无耻,夜枫如何保护自己,自己和夜枫如何重伤,都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跟琴贞说了,紫荆性格本就活泼好动,爱说爱笑,这一通直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
饶是琴贞见过不少大场面,也听得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夜枫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口道:“姐姐你别听她胡说,哪有这么夸张。”
紫荆见夜枫竟敢揭穿自己,双眼一瞪,双手叉腰,大声道:“闭嘴,你这家伙,我跟贞姐说话,不许你插嘴!”
夜枫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见到紫荆那凌厉的气势,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
琴贞见紫荆言行不似伪装,便渐渐放下心来,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同时招惹凌月宫,清溪派和玄灵门这三大门派,对了,你是何时下山来的?你师父是谁?”
紫荆想了想,说道:“大概十年前我就跟师父出来了,师父就是师父,她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
琴贞恍然大悟,喃喃道:“十年前难怪你不知道。”随后又道:“你跟师父为什么要出来呢,而且还出来了这么久?”
紫荆小嘴一撅,说道:“师父说是要下山找一个孩子,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害得我还经常被师父骂。”
琴贞霎时间全身冷汗淋淋,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只听紫荆继续道:“不知为什么,师父最近忽然不让我继续找了,不过管她为什么呢,至少我落个轻松自在,嘿嘿。”
琴贞越想越怕,紫荆是凌月宫的人应该没错,那她的师父是谁?难道是三小姐?但是以三小姐的脾气,她既不会收徒,更不可能亲自下山来追拿一个人的,不管紫荆的师父是谁,肯定是对夜枫不利的,而且听紫荆的意思,她师父又不继续寻找了,难道已经知道夜枫的下落,所以不继续找了?
这时夜枫见琴贞神色异常,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琴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没什么,只是我出来的时间太久啦,该回去了,不然要被江家发现的。”
琴贞脑中一片混乱,也没向二人告别,便快步向山下走去。
紫荆见琴贞说走就走,在后面急道:“贞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等等我呀,我还没跟你叙旧呢!”
说完,便解下身上的包袱往洞里一丢,然后快步追随琴贞而去,只剩下夜枫一脸茫然的站在洞口,不明所以。
夜枫轻轻叹了口气,不明白这两位女子到底有何渊源,此时不见了琴贞,他身上那种激荡的感觉荡然无存,忽然又感觉冷了起来,回头捡起紫荆丢在地上的包袱,打开一看,除了一些吃的外,竟然也有一些衣服被褥,此时他身上虽冷,但心里却是暖暖的,就连洞外每日不知看了几百遍的枯树枝,似乎也有一种别样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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