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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年的黎明将至,在街上追逐打闹着的孩童们也都被大人赶回家中,街上便只剩几个提着灯笼的更夫在雪中缓缓前行,整个世界也从之前的喧嚣热闹中变得安静下来,除了零星响起的几许爆竹声以外,便只剩下了更夫手中那阵略显沉闷的锣声。
咚……咚!咚!咚!咚!
苏叶和吕向晨早已在厢房的炕上歇下,只不过他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吕向晨在喝完那剩下的半口酒后就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他的身上时不时地冒出些许白色雾气,看起来颇为神奇。
苏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意思,便一直盯着吕向晨看,但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觉得有些困了,于是他裹了裹被子,重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不知为何,他在躺了许久之后却依然没有入睡,他的内心纷乱复杂、思绪万千。
他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想着许多事情,他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想着小黑龙苏烈,想着自己未来会有怎样的人生。
前世时,他的人生除了学习以外似乎再没有了其余的精彩,等到他终于能够让自己拥有更加多彩的生活时,遭受到的却是最为无情的背叛。
而这一世,苏烈给了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个崭新的世界对他来说虽然陌生,却又满是希望。它就像一张空白的画纸般呈现在苏叶面前,只待他在上面肆意挥洒,书写一幕只属于他的锦绣华章。
生命是如此的精彩,却又是如此的短暂。人们总是在蓦然回首往事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多么地幼稚,才会发现自己曾经犯过怎样的过错。而幡然醒悟之时,却往往已经晚了,于是便只能带着诸多遗憾一起埋入那捧黄土,在自己的坟墓里悄然叹息。
苏叶一直记得母亲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人的一生,应当在他回首往事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苏叶一直把这句话当做自己的座右铭。他暗暗发誓,这一生无论是否能够修行,自己都要想办法让他的兄弟苏烈重新恢复,即使此生依旧平凡,他们兄弟两人也一定要活出一个属于他们的精彩人生!
他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直到新一年的爆竹声响成一片时,他才终于醒了过来。
等他醒来,原本在他身边打坐的吕向晨已经不在了,他连忙问他爹爹,原来吕向晨一大早就与他们道别离去,见他睡的正熟便没有喊他。
“昨夜你向晨叔叔在你睡着时重新给你检查了一下,他说你体内那些原本堵塞着的经脉现在大半都已经畅通,但你能否修行他也无法确定。所以他这次回宗便准备向他师父禀报一声,如果他师父允许的话就带你过去。怎么样?开不开心?”苏仲文一脸喜悦地看着苏叶笑道。
“嗯!”
苏叶是大喜过望,嗖地一下便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快点盖好!这孩子真是的,也不怕凉着!”
妇人却是急急地又把他塞进了被子中,眼中满是心疼。
对父母来说,儿女总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牵绊,他们总是盼着孩子能够快点长大,盼着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但是在盼着这一切时,他们却又奢望着孩子每天都能陪伴在自己身旁,每天都能听到孩子喊自己的那一声爸爸、妈妈。
他们无比坚强,却又无比软弱。
而日子,却始终决绝无比地在时光之路上一天天走过。
在这段时间里,苏叶胸口的黑色胎记慢慢地汇聚在了一起,汇聚成一个苏叶初见苏烈时的那种圆斑,而苏叶每日里都不停地呼唤着苏烈的名字,但他却始终没有得到苏烈的任何回应,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的心中也慢慢变得焦灼起来。
正当苏叶内心烦躁不安时,年前挨过他打的那个小胖子又带人找上了他,苏叶本来懒得理会他们,却没想到这小子隔三差五就过来找他的麻烦,而且还专门挑街上人多的时候,让苏叶是没法下手揍他。最后苏叶终于被他搅地烦了,便与他约了个时间,几人一同来到镇外的小河边上。
“哼!苏叶!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我胖虎的厉害!今天之后,你见了我胖虎就得低头叫我一声‘虎爷爷’!”小胖子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嚣张无比地冲着苏叶骂道。
“傻比!”
苏叶头都没抬。
“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揍他!”小胖子被苏叶气的不轻。
看着嗷嗷叫着冲过来的几个小子,苏叶只觉得实在有些无趣。不过这个叫做胖虎的熊孩子还真是有些令人讨厌,今天就权当帮他爸妈教育一下他吧。
砰!
只是略微挪了一下身体,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便嗖地一声从苏叶身旁冲过,他被苏叶伸出来的脚绊了个狗啃泥,然后趴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苏叶抬起双臂,他左腿向后,右腿微弓,与举着拳头冲来的两个小子狠狠地对了一记。他们那两个细皮嫩肉的小拳头就像是两个圆乎乎的肉包子,而苏叶那一对拳头则像是两只黝黑发亮的铁锤,只听嘎巴一声脆响,那两个混小子便抱着手腕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另外一个和胖虎同时冲来的孩子一看局势不妙,竟是拐了个弯,扔下胖虎一溜烟地跑了。
胖虎却是只能硬着头皮嗷嗷叫着上了,苏叶等他冲到身边的时候一个转身下蹲,双手抓着他挥过来的拳头顺势往前一甩,小胖子就像一个人肉炸弹一般从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整个人仰面朝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不等他重新爬起,苏叶一个翻身便骑到了他的身上,他的两只巴掌左右开弓,把胖虎那本来就胖乎乎的脸蛋抽成了两个红彤彤的大寿桃。
啪!
“还敢不敢来找我了?”
“呜呜呜呜……不敢了不敢了……”
啪!
“还用不用我叫你虎爷爷了?”
“呜呜呜呜……不用了不用了……”
啪!
“你以后要是再来惹我的话,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记住了没?”
“呜呜呜呜……记住了……”
哼!
苏叶终于停了下来,他起身拍了拍手,然后施施然地向镇里走去,而那几个小子则依旧在小河边上哇哇嚎哭着。
在前世的时候,从小就营养不良的苏叶总是被别的孩子欺负,他虽然愤怒,但为了不给母亲惹麻烦,便只能默默忍受着那种屈辱。而重获新生的他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是欺负到头上了,那就百倍千倍地奉还回去,用自己的拳头将敌人彻底打倒。
他早已看清,无论是在哪个世界,盛世繁华之下总会隐藏着深渊般的黑暗,而拳头,永远才是活下去的最硬道理!
回到家中的苏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像往常一样帮父亲打了会儿铁,又帮母亲择了会儿菜,闲下时便搬了个凳子坐到树下看起书来。他一点也不担心那几个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一来他们不敢告诉家长,二来镇上的人们基本都知道铁匠在清虚剑宗有个远房亲戚,没人会不开眼到主动上门挑事的。
这一天,苏叶正跟父亲清理着屋顶上的积雪,却远远地看到吕向晨行了过来,在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人,却是之前从未见过。
“叔叔!”
苏叶是欣喜万分,远远地便朝吕向晨挥手喊着。
“向晨,你可终于回来了。不知道这位是?”苏仲文和苏叶从屋顶上下来,他一边招呼着二人坐下,一边询问道。
“哥哥,这位是我的师弟,他叫张文斌,和我是同一处分堂的。”吕向晨向苏仲文介绍着身边那人。
“幸会!幸会!”
待二人打过招呼,吕向晨开口说道:“哥哥,此番回来,我想带小叶子回宗门走上一趟,若是他可以修行的话,今后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嗯,之前我和你嫂子已经商量过了,如果他能修行的话那便是他的造化,我们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不知他以后能不能经常回来?我们若是想他了能不能去看看他?”苏仲文看了一眼在小凳子上坐着的苏叶,眼中尽是温柔。
“内门弟子每年都有回家探亲的时间,如果有急事的话向门内通报一声也是可以离开的。但是你和嫂嫂是不能去的,这是门内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吕向晨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能回家就行。不过小叶子,你到时候可要好好修炼,可不能老想着回家,偶尔回来看看我和你娘就行了。”苏仲文向着苏叶说道,好像苏叶已经拜入了清虚剑宗一样。
“嗯。”
苏叶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对自己进入清虚剑宗却是从未怀疑,而且他对这个在吕向晨口中尊崇无比的宗门却是敬大于畏。他敬这个门派对于世人的所作所为,却不像普通百姓一样觉得那些修行者高高在上,他认为他们只是在修行之路上比他早走了几步而已,仅此而已。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此番回山,我有幸向师父求得了一枚筑基丹并且筑基成功,我本应留在宗门修行,但因最近杂事较多,所以宗内暂时安排我前去接手丰林城的总堂,以后板桥镇这里就由文斌师弟来负责,届时家里有事的话哥哥可以直接去找文斌师弟,得空的话我也会回来看望哥哥嫂嫂。”吕向晨口中说着,脸上满是喜色。
“哦?向晨你筑基成功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恭喜啊!哈哈哈哈!”苏仲文听他所言顿时开怀大笑,一旁的苏叶和他娘亲也是喜不自禁,笑的连眉梢都翘了起来。
“此次我能筑基成功,还多亏了哥哥嫂嫂啊!此等大恩,向晨永世难报!”吕向晨向着苏仲文夫妻深深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向晨快快请起!”夫妻二人连忙起身将他扶起。
一旁坐着的张文斌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们这些修者其实已经脱离了世俗界的范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已经不能算作凡人了,所以他实在搞不清楚吕向晨所谓的大恩是搞得哪一出。在他的眼中,苏仲文夫妻只不过是两个普通凡人,与那些随处可见的市井百姓并没有任何区别。他这回陪着吕向晨前来,也不过是碍于吕向晨的面子而已。
不过他疑惑归疑惑,此中缘由自然是不会直接问出来的。而吕向晨也不会向他去解释什么,因为对吕向晨来说,他带张文斌来此也只是因为自己要离开此地,今日让他与苏仲文打个照面,也是拼着欠他一个人情,希望他在日后能帮着照拂一二罢了。
人世间最复杂的便是人情世故,这一点即便到了修真界也是无法免俗,因为本质上大家其实都一样,都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而已。
眼看着日头已到午时,铁匠一家便开始张罗着杀鸡炖肉,苏仲文怕张文斌喝不惯家里酿的粗酒,又专程去集市上拎了两壶好酒回来。
杯来盏去、酒足饭饱之后,便到了离别时刻。铁匠夫妇心中有些难过、又有些欣慰,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给苏叶收拾着行李,让一旁的吕向晨看的是连连摇头。
一番收拾之后,苏仲文夫妇终于停下手来,吕向晨看着苏叶背上那个大大的包裹,暗自摇头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苏仲文夫妇一直将三人送出了镇外,望着渐渐远去的孩子,饶是铁匠这个整日里烟熏火燎的汉子也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而他的娘子则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拿着手绢不停地在脸上抹着,却怎么也抹不尽眼中那满是牵挂的泪水。
三人两骑同行一阵后在一个岔路口道别分开,张文斌纵马返回清虚分堂,而吕向晨则带着苏叶向着清虚剑宗宗门行去。
苏叶和吕向晨同骑在一匹马上,此时苏叶才注意到吕向晨虽然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但他的衣袖上却是多了一圈金色的镶边。他那柄总是悬在腰侧的黑色宝剑也不见了,反而是在背上背了一柄狭窄修长的黑鞘长剑,这把剑木鞘脆璎,光是看着便知不是凡品。苏叶伸出手指想要摸上一摸,可还没等他触到剑柄,便只觉一股寒气猛地袭来,吓得他赶紧把手又缩了回去。
前面的吕向晨察觉到身后苏叶的举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叶子,小心点啊!这柄剑可是会咬人的哦!”
“叔叔,你什么时候换的宝剑?这柄剑看起来虽然好看,可好像没你以前那柄剑威风呀!”
“哦?是吗?你且看着!”
吕向晨左手牵着缰绳,腾出来的右手食、中二指向前,其余三指微曲作了一个起势,他在身前空中虚画几下,口中轻吒:“璎珞剑!出!”
呛啷!
伴随着一声清越剑鸣,只见一片雪白的剑光像一朵突兀绽放的冰花一般在苏叶的眼前盛开,苏叶只觉自己喉咙发干、汗毛直立,仿佛只要他再妄动一下,就会在瞬间被眼前这片剑光撕裂成无数碎片!
啪!
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雪原中,苏叶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迅速的凝成了一颗冰晶,摔落于他身下的马鞍。
“璎珞剑!收!”
随着吕向晨的声音传来,苏叶面前那片如雪般的剑光瞬间收敛,而那条青色的剑穗正随风轻轻摆动,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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