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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瞬背着一个竹制木箱,抱着那只名为天亮的小土狗,跟在洛飞弛的高头大马之后,慢慢地穿过这个渔村唯一的村道。
路上的渔民见到他们,也不惊讶,就仿佛这样的情形早就应该发生一般。
他们也只是向衡瞬点点头:“小瞬,走了?”
“小瞬,去王府了?”
“小瞬,有时间的话,多回来看看。”
“小瞬,可别忘了你石大叔啊。”
大家虽然都在打招呼,但是明显看得出他们与衡瞬间并不算热情,更多的是一种礼貌性的话别。
或者说,他们间更多了一层隔阂,而少了邻里间应用的热烈。
一个在这个淳朴的渔村住了九年的少年,母亲还是村子本地人,怎么说,都不应该跟本地村民们相处得如此淡漠。
虽然心中带着这样的疑问,洛飞弛脸上还是表现出一种平静的神情。在村口,他把衡瞬背上的竹箱系在了马背上,然后大手一提,将抱着土狗的少年人提到自己前面的马背上。
骏马打了个响鼻。
“一匹马上骑两个人,它会难受的。”衡瞬说,“我还是下来走路吧。”
“不会。”洛飞弛淡淡地说,“这是明州军方特别驯养的战马,体力悠长,耐力极强,多你一个少年人不算什么。”
“可它已经抗议了。”衡瞬说着,轻轻在马颈上抚摸着,身体也轻轻俯下去,脸颊近乎贴在了马颈上,嘴里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呢喃声。
而那军马竟似甚为享受,微微扬起头,眼睛半闭,不时舒服地甩个响鼻。
洛飞弛眯起了眼睛。
两人一骑,在通向南华城在大道上奔驰。很快,南华郡的郡城南华城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洛飞弛放慢了速度,后来为了不引起路人慌乱,干脆与衡瞬下马步行。
“我的父亲,靖南王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衡瞬突然问道。
一路上,他都几乎没怎么说话,到这个时候,临近郡城,像是思忖了良久,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来。
这句话也让洛飞弛思索了良久,问这句话的时候,距离城门还有百丈远,回答的时候,他们刚走入城门之中。
“他,是一个颇具雄心、胆略的人。”洛飞弛说道,“有勇有谋,敢做敢当,若非如此,你外公七个儿子,为什么会选排行最小的他,来接任靖南王这位子。”
“他,敢作敢当吗?”衡瞬的声音低了下去。
“对于你们母子,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洛飞弛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一提,指着城中的繁华之象,“别提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了。你看,这南华城何其繁华,你来了之后,好吃的,好玩的,尽管吃,尽管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打开,里面是一捧黄灿灿的金元:“这里有二十枚金元,足够南华郡一户中等人家三年的开销。这两天,你先拿着花用,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衡瞬默然地接过,小心地揣入怀中。
二人一马,穿过多条繁华大街。洛飞弛注意到,对于郡城盛景,这少年人,虽然明显觉得新鲜,面色却基本处于平静状态。
稍许时候之后,前方右侧出现一处大宅院,院内高楼鳞次栉比,车水马龙,来往不歇。
宅院大门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金字招牌:南华客栈。招牌下有四名全副戎装的护卫,手持长戟,气势逼人。
另外还有两名灰衣小厮,见洛飞弛二人到来,急忙上前牵过马缰。其中一人还要接过衡瞬手中的小土狗天亮,小土狗眦起牙齿,很不友好地低吼了一声。
“让他带着吧。”洛飞弛说道。
“是,洛将军。”小厮们当然识得洛飞弛的身份,低声从命,一人自马背上提下竹箱,引着二人进入客栈。
“住处都安排收拾好了吗?”洛飞弛问。
“早已经收拾停当。”一名小厮恭声回答,“小王爷必会喜欢。”
“有些事,王爷还没发话,你们是侍候他的人,可以知道,但是,对外要管住自己的舌头。”洛飞弛说道。
两个小厮顿时出了一头汗,不敢再说话,只顾在前头带路。
从内来看,这处南华客栈就像一个自成一体的城堡一般,内中至少有五幢十来层高的巨楼,而且巨楼之间,亭台楼榭,层次分明,别具景致。不少富绅商贾,权势名流,由护卫严密看护,在这些巨楼间往来着。
但是小厮们并没有带着衡瞬前往这些巨楼,而是从旁侧的碎石小径绕过,然后进入了一个园中园一般的小园子。
这个小园子同样被护卫严密看守着,甚至更为严密。进入其间,里面只有一片矮竹林,还有一处流泉,相比外面的繁华,这处显得分外安静。
竹林之中,有一处房舍,外看质朴,灰瓦白墙。但是进入其间之后,才发现房舍之中非常精致完全,每一处装潢,每一处修饰,都是恰到好处,既不冗余,又显现出一种难言的贵气。
“这里又名宁园,以前都是用来招待王爷最尊贵的客人所用。”洛飞弛介绍道,“现在,是你暂时的住处。”
衡瞬没有问自己为何要住在客栈,哪怕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而不是住在父亲所在的王府。他只是接过小厮手中的书箱打开,一本一本地将里面的书,放在房间小厅的书架上。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稍后会有人带你去洗漱更衣。”洛飞弛说道,“晚上王爷将在客栈最好的梅花厅里与你家宴。”
“好,多谢将军。”
洛飞弛点点头:“我先回去,向王爷复命。”
洛飞弛走了,屋子里只余下衡瞬,还有小土狗天亮。
只余下一个人了,衡瞬倒是一反刚才在洛飞驰面前的轻松自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尝试着拿起一本书来看,想要借另一种思绪平复心境,可是,他却发现翻着书页的手在发抖,而每一页书页上的内容,也根本看不下去。
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出生以来,素未谋面的父亲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母亲多次告诉他,会有这么一天。
渔村的村民们,也多次告诉他,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世上,不管怎么说,血缘关系仍是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最紧密的纽带。
不管母亲出身如何,靖南王爷,也是他确确实实的亲生父亲无疑。
更何况,母亲对于这位王爷,付出的不止是身体。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到这里,他平静的心,竟然怦怦的剧跳起来,久久的,久久的,不能抑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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