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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订阅率不足60%会看到随机章节·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避开了所有群芳谷的眼睛, 借着与无情正面交锋的机会,将拔出毒瘤的这根线的一端递到了他的手上。
她就这么出现了,出现在无情的眼前, 含着笑低诉自己的来意, 似一段春日里的江南小调,悠然缓缓, 好像全然没有考虑过无情会不会信任她的话。
无情在后来的接触中, 渐渐明白了当初的天心月为什么会是那副心有成竹的模样。她的胆子够大是一方面,但她也从不做无后手的事。当时想要扳倒安乐侯的可不止是神侯府, 若是无情拒绝了她, 她还有金风细雨楼这个选择。
若是金风细雨楼也无法达成她的目的,她甚至想好了要如何接近方应看。
无情昔年淡声问她:“月姑娘, 你行事都似这般,未行先铺好四五条的退路吗?”
天心月笑着反问:“盛大人行事不也讲究谋定而后动?”
“况且,我的情况……盛大人应该最能理解才是。”
无情确实能理解天心月的行为模式, 倒不如说他大概是整个神侯府最能懂她的。这也是天心月找上了他而不是铁手的缘故。天心月受群芳谷折磨, 身体孱弱, 终身无法习武,在这江湖里, 这辈子都是手无寸铁的、任凭谁也能捏死的弱者。
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就像无情虽无法修炼内外功法, 却依然能追凶千里, 威名赫赫一样。无情练会了他独有的功法, 天心月也有她独有的生存法则。
行一步, 思五步, 乃至更多。她所有的武器来自于她的美貌、才华、性情——更来自于她谨慎的行事风格,和一旦决定便极具魄力、纵千万人也不可阻的坚毅之心。
五年前,天心月不过刚刚及笄。
她便找上了无情,笑着问他想不想扳倒安乐侯。
无情当时也问了她想要什么。尚且年轻的少女浅笑,慢悠悠地说:“我要群芳谷消失,我要那些人都死。”
天心月和神候府的合作,神侯府为保万全,加之天心月担心群芳谷主起疑,从来只有无情、诸葛神候以及天心月自己知道。
连铁手、追命都只知道群芳谷打入了他们的探子,全然不晓群芳谷覆灭之事,其实是内里的人借了他们这只外部的手,压着他们的手,用力摧垮的。
冷血更是从头到尾都不清楚。
他在处理案子的时候碰见了杀了他目标的天心月,追凶几千里,追得天心月一度想要放弃,却又凭着那一点咬在胸膛里散不去的气,生生撑了下去,成为了从冷血手下逃脱的第一人。
冷血不知道天心月与神侯府的关系,自然是狠厉十足的追杀。
而天心月也从未想过要将这层秘密抛出换取逃命——冷血会是个保守秘密的人,但他太不会演戏了。
天心月远远地看着他,转身借这次追杀彻底清洗干净了老谷主心里那点儿起疑,她成了群芳谷里最不可能与神侯府有通的人。也是凭着这一次搏来的信任,天心月成功的找到了老谷主的弱点,彻彻底底的毁掉了群芳谷。
无情道:“四师弟当初无心之失,我与师父知道后也做了补救,希望没有伤到你。”
天心月的指尖微动,她很快笑道:“冷四爷按公办事,况且我本就有会发生这类事的准备。”
无情道:“月姑娘准备万全,我四师弟却是个会听本能行事的人。”
天心月静静地听着,无情说完了,她才接了一句:“冷四爷……是少有的好人。”
无情听见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他苍白又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露出一抹弧度来,到令天心月有些侧目。
天心月正等着无情说下去,却不想无情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无情道:“我听闻群芳谷覆灭后,你随着廻光归隐绣玉谷,许久不闻江湖。怎么如今来了峨眉,还与西门吹雪一道。”
他看着天心月,像是要看进天心月的心里去:“月姑娘,你我相交五年,也算是朋友。因是朋友,我劝你一句。”
“——西门吹雪可与你从前遇见过的人都不同。你可别因为一时兴起,而割伤了自己的手。”
天心月神色不变,她浅笑道:“盛大人的话,我记住了。”
她知道无情的厉害,也知道无情绝不会无缘无故前来峨眉,所以顿了一瞬,她补充道:“盛大人此来峨眉是为何事?有我能帮到的吗?”
无情见她这般,默然一瞬。片刻后他才又道:“确实。不知月姑娘在峨眉这几日,是否有见过一名约十七八岁的女子,名叫丹凤公主。”
天心月闻言笑了,她道:“丹凤不曾有缘一见,倒是见着了一只燕子。”
无情略挑眉。在对人心的揣摩以及了解上,他自认不如天心月。故而天心月说的话,无论真假,他都会择一二作为参考。无情问:“看来姑娘遇见了。”
天心月道:“我思来想去,峨眉能惊动神侯府的大事,大概也就只有这两位了。”
她抬眸:“珠光宝气阁出事了?”
天心月其实猜对了一半。
她猜到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可能在参与一盘利益巨大的棋局,但因为信息太少,所以猜不透这棋局是什么。而如今无情的到来,将最后的一块拼图送给了她。
——珠光宝气阁的大掌柜阎铁栅死了。
无情道:“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阎铁栅是金鹏王朝的旧臣,他一死,珠光宝气阁的财产便全落入了霍天青的手里。而霍天青与丹凤公主关系交易匪浅,据我们所知,这位丹凤公主已经向陆小凤求助,请西门吹雪来杀独孤一鹤了?”
无情眼皮微抬,看向天心月。
天心月向他颔首:“确实,他们约在明日正午,峨眉山舍身崖决斗。”
无情道:“这就对了。”
昔年金鹏王朝政权颠覆,旧王携带大量财宝出逃。出逃后,因为太子无复国之心,故而这笔钱分成了几份,由太子和出逃的旧臣各领一份以期未来。根据神侯府的调查,阎铁栅是当年的太监总管,而独孤一鹤则是当年护着太子出逃的武将。就连陆小凤的朋友,江湖有名的富人霍休——都是姓上官的。
陆小凤在查这件事的时候,神侯府也在查。两方合作后,便反给下局者设了一盘棋。霍休大约以为已经胜券在握,猝不及防坠了局里,反成了棋子。让神侯府抓稳了证据,已经缉拿归案。但霍休无论如何都不肯吐露有关丹凤公主的下落,大概是他认为丹凤公主没有被抓住,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所以只要不真要了他的命,他就绝不会开口。
——而他知道神侯府还在等宝藏的藏着的地点,不会,也不敢要了他的命。
考虑到霍天青与丹凤公主事发时在外,尚且不知霍休已经入网。加上珠光宝气阁财富的线索在霍天青手里,无情和陆小凤都认为过早打草惊蛇不是好事,所以方才轻车简行,各自追着两人的线索到了峨眉。
天心月听到这里,皱眉问了句:“若是如此,不过是金鹏王朝内部的纠纷,哪里值得神侯府过问。”
无情笑了,他说:“月姑娘,这可是一笔加起来占了约天下五分的财富。这样一笔财富,无论落到了谁的手里,都注定无法平静。”
天心月:“盛大人的意思是——”她伸出手,点了茶水写了一个“相”字,“他也盯上了吗?”
无情微微颔首:“这笔钱财,若是落进了他手里,后果难以预料。”
天心月面色微凝:“神侯莫不是怕——”
无情说:“不臣之心,人尽皆知。我们只能将自己能做都做尽了,更何况,前线的将士们若得了这样一笔军饷,想来这个冬天也要好过的多。”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这笔钱,神侯府也打算插上一手,并且直接往前线送了。
天心月不是垂髻小儿,更从未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她飞快便理解了神侯府想要黑吃黑的想法,并认为毫无不妥。
这世道本就做不到非黑即白。即使是神侯府,也有着一两件无法摆上台面的秘密。
但只要掌舵的方向不出错,有时候的细节,当真不必过问这么多。
天心月道:“这位丹凤公主,恐怕就是上官飞燕。”
无情颔首:“我也是这样猜测,月姑娘既然遇见过上官飞燕,那么知道她在哪儿吗?”
天心月说:“自昨日起,她和霍天青就没有回过客栈。但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儿。”
天心月笑道:“去问问苏少英吧,或许他邀了客人前往峨眉做客了。”
无情闻言看了天心月一眼,他没有怀疑天心月的话,只是道了谢。
天心月摇了摇头,浅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帮诸位的本就不多,这点小事真的不必了。”
无情没有说话。
但天心月却听见了声音。
冷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压着沉甸甸的云。
他站得沉默又笔直,对天心月道:“需要。”
天心月讶然回首。
冷血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有恩,便该报。”
这些天心月心里头萦绕不去的想法被她埋在了眼底,藏在了浅笑着的唇边。
她原以为她和西门吹雪算是来得较早的,却没想刚上峨眉,便先遇见了无情冷血,还有早已等候的三英四秀。
孙秀青仍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西门吹雪,但她眼睛里的波动却已经被藏的很深。张英风作为峨眉首徒,向西门吹雪一拱手,道:“西门公子,家师于舍身崖恭候大驾。”
西门吹雪颔首,正要抬步走去,无情开口道:“张少侠。西门公子已经到了,我想独孤掌门也已准备好了吧。不知在他们比试之前,可否引我见一面尊师?”
张英风闻言顿住了,很显然,无情他们一早便这么要求了,但是张英风没有同意。
他在迟疑,严人英却是藏不住心思的性子,直接开口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什么四大名捕,御封神侯——你们俩和西门吹雪是一起的!”
“上官姑娘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你以为我会轻易让你去见我师父——好让你们扰乱他的心绪,着了你们的道,让他无故而败吗!”
无情因严人英这一连串的抢白忍不住蹙眉。
天心月看着他忍不住想,无情怕是已经很久没遇见过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人了。
想到这里,天心月就忍不住发笑。而后又觉得上官飞燕果然和她是一路人,如果她处于上官飞燕的位置,霍天青不听话了,她的第一选择也会是三英。
只是从张英风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没有能完全取信于这位大弟子——不过没关系,严人英够用了。
只是她怕是没想到,严人英会卖她卖的那么快。
天心月这么想着,嘴角不免露出了点儿笑意。
孙秀青远远瞧见了,忍不住冷声道:“不知我师兄说了什么,竟惹得姑娘如此发笑。”
孙秀青开了口,自然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牵引去了天心月的身上。她也不恼,仍是这么轻轻笑着,倒令率先发难的严人英有些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若不是石秀雪瞪着,怕是不等天心月自己开口,他就要先替天心月解围。
天心月柔柔的笑着,并不说话。
孙秀青便觉着自己的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问得好没意思。她看了一眼天心月,又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直觉难堪,便干脆撇过头去,全当自己瞧不见。
无情倒是在天心月笑了口,指尖点在扶椅上,慢慢开了口:“凤姑娘。”
他看向天心月,嘴角甚至含了丝笑意:“看起来你是在笑我。”
天心月莞尔,她问道:“盛大人,您来此处的消息可瞒得过独孤掌门?”
无情慢慢道:“自然是瞒不过。”
天心月便道:“那盛大人何必有此一问,独孤掌门既然知道四大名捕来此,他难道会敢拒而不见吗?”
无情明白了天心月的意思,他点了头:“确实如此。”
天心月看向了后山:“那么盛大人对张少侠说的话首先便说错了。”顿了一瞬,天心月才继续道,“您应该说,神侯府办案,奉命缉拿叛党上官飞燕——”
她凉凉一眼看去:“峨眉弟子却守山门而不允,怕不是存了逆反之心,想要包庇朝廷重犯,打着蛇鼠一窝的主意呀?”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眉梢嘴角甚至仍然带着笑。
可三英四秀却觉得那些话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就像是刺着冰,直往人心窝子里戳去。
石秀雪是最忍不了的,她当下道:“你这个琴师,怎么张口就含血喷人!”
“哦?”天心月慢悠悠的抬起了眼,就像是一只蝴蝶优雅又慵懒地张开了翅膀,她看着石秀雪,不轻不重、不慌不急道:“那张少侠……”她似笑非笑地瞅着峨眉首徒,红唇点了胭脂,嫣然似三月芳菲。她说着话,悠悠如风,风里却刺着刀。
她弯着唇,说:“你……拦着什么呢?”
无情笑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天心月。手里并无刀剑,便以口词为刀剑。
她杀人,最下才用刀。
张英风面色发僵。他已经从上官飞燕的到来、独孤一鹤自听见“金鹏王朝”即刻变了的神色中多少摸到了真相的一点儿边缘,他知道这真相许是要对独孤一鹤不利,所以才阻止了无情和冷血的前进。
峨眉毕竟是大派,无情和冷血多少都会给点面子,所以他才敢拦下了。
可是这名陪在西门吹雪身边的琴师,她看来柔弱又无依,谁能想到能说出刀子一样的话来。张口闭口间便颠倒了黑白,将家国大义扣在了峨眉的头上,让张英风稍微不慎,侧首便是一刀落下。
上官飞燕有问题,但她的问题就真得牵涉到朝廷的安危了吗?一句叛党可大可小,往大里去说,甚至可以扣峨眉一顶谋逆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