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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清悠悠醒转,睁眼只见自己置身于一间旧屋之中,房梁墙角布满蛛网,时辰好像已是拂晓,丝丝微光从房顶的破瓦缝间透了出来,他满心疑惑的慢慢转过头,却见那名为曹路的小乞丐正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瞧着自己。
魏清一怔,随即坐起上半身伸手抓住曹路衣领大喝道:“快把信还我,否则我就是死了变鬼也缠定你了”。曹路挥手拨开魏清,然后轻轻一推把他推到,一副戏谑的口吻说到:“我又不是你邻家的小娘子,你好死不死要缠着我干嘛,且放宽心,待会你见过我师父,问你几句话后,信自然会还你”。
曹路说过,又从身边一口架烧着的铁瓮中舀出一碗浓浓的白粥,用个破口的瓷碗盛着递给魏清。魏清看他样子殊无恶意,再加上多日来没有好好吃东西,闻着飘来的米香气实在抵不住肚饿,当即接过碗就唏哩呼噜的吞咽起来,他吃得太急,一下噎住,又干呕了起来。
曹路伸手帮他抚着后背顺气,调笑道:“吃那么急干嘛,我在粥里下了毒的,你莫非嫌自己命不好,要紧赶着吃死了,好去见阎王爷重新投胎不成”。两人虽然之前打斗一场,但魏清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曹路不似坏人,心中反而隐隐起了些亲近之意,防备之心也放松不少,他缓过气后,边低头吃粥边嘟囔道:“我倒不担心你下毒,我打你不过,你若想杀我却不用这般大费周章”,
曹路哈哈大笑出声来,摘下青竹竿上挂着的葫芦取下塞子大喝一口道:“看来我先前没把你打傻,反给你的脑袋打开窍了,你这人脾气倒合我胃口,不如以后就跟着我混罢”。魏清不搭他话,只顾狼吞虎咽,片刻之间就把一大碗白粥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又要起身去瓮中再盛一碗来吃。
曹路拉住魏清道:“吃一碗就够啦,你之前饿得狠了,突然吃太多可是真会死人的,再说也得给我留点不是”,说罢把手中葫芦递给魏清,却从他手中接过碗,也不洗就舀了粥慢慢吃起来。魏清心道:“我以前在家一口气吃三碗饭也没事,可没听说过饭吃多了会死人的”。不过听曹路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舀粥,当下也不吱声,拿起曹路的葫芦喝了一大口。
谁知葫芦中的水刚进嘴,一股**辣的呛鼻气息顿时从喉咙直烧到肚子里面去,魏清不由得猛咳起来,原来不想曹路小小年纪,葫芦之中装的不是清水竟是烈酒。曹路见他狼狈,笑得连吃进去的粥都喷了出来,马上又觉得可惜,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又把嘴角脸上喷出来的米粒捡起来喂回嘴里。
“你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开始喝酒啦”,魏清记得他爹以前数次叮嘱,说是要等长大了才能喝酒。曹路满不在乎的用鼻子哼一声道:“谁说年纪小就不能喝酒,我从六岁那年第一次喝酒,现在已是十年的酒龄了,再说舵中人人都喝酒,要当英雄好汉哪有不喝酒的道理”。“谁说我不能喝酒了,我刚才只是喝得急呛了一口而已”,魏清听他说得豪迈,心下将信将疑,在曹路面前又不愿被看轻,故意装作满脸无所谓的老成之态,张嘴又灌了一口酒。魏清这一口酒虽然喝得不多,但他毕竟初次饮酒,又被辣得咧起嘴直喘气,惹得曹路又是一阵大笑。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的年纪,又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一言我一句的叙过了姓名年岁之后,谈得热络起来仿佛彼此间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直到门外有人叫唤曹路,他出去和来人嘀咕了几句后,回屋对魏清说:“清哥儿,你请随我来,我师父想见你一面,有些话要问你”。
魏清跟在曹路背后,穿过一道门廊走入第二进的院子里,前面正中一间连门都没有的残破大房子门口,站着好几个穿着百结鹑衣的成年乞丐,有的手持铁棒、有的腰佩大刀,背上都缚着五、六根袋子,他们身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皆是肌肉虬结、眼射寒光之人。
曹路也不在门外等候通传,径直领着魏清就走进屋里,屋里没有摆放桌椅,乱堆放着些干稻草,只有中间一张板凳上坐着一个乞丐装束、年过四旬的中年大汉,只见他肤色黝黑,颌下微须,右脸颊上老大一条刀疤,背负八根口袋,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正拿着数张信笺陷入沉思,直到曹路走到面前叫了一声师父,他才恍然抬起头来。
曹路向那中年乞丐介绍过魏清姓名,又转身不无得意的说:“清哥儿,这是我师父,在武林中可是大有名望的,江湖人称‘雁门虎’,你可曾听过我师父的名号”。中年乞丐摆摆手打断曹路,自对魏清说到:“魏家小弟,我名叫林虎,乃是丐帮大义分舵的舵主,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可将此信来历细细说与我知晓,待我查访得你所言属实,定会将此信当面交于节度使陆大人”。
魏清尚自迟疑当不当说,林虎见他踌躇也不逼问催促,只是慢慢将丐帮的一些日常所为讲给他听。原来这丐帮中人虽然都是乞丐,但却素以忠义报国和救民扶弱为己任,潞安州向为宋朝北地重镇,因此丐帮专设大义分舵于此,负责对外刺探消息、暗杀破坏,对内保护要员、铲除奸细等等,和本地驻军之间多有联系配合。当日曹路就是被安排在节度使衙门前暗中监视,不料遇到魏清前来递送密信,听得他所言事关重大,方才有了后来之事。
魏清眼见林虎说得诚恳,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威势,心中已是相信了八成,又念到单凭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百姓,终难以见到一州的节度使,他们丐帮既有门路递交密信,不如将此事交给他们来办更容易成事。
魏清计较已定也就不再犹豫,从惨遭金兵屠村开始,到目睹廖春华进村伏击追兵,最后自己一路南下送信,如何又得青衣男子搭救脱险,除了记着廖春华的叮嘱,没有说出他的身份,只说是一名不知道名字的义士之外,原原本本的把整件事情的经过细说了一遍。林虎听得很仔细,还不时插话询问其中的一些细节,等魏清全部说完后,又将部分细节反复问了好几次,魏清也耐着性子逐一回答。
“魏兄弟,我信你说的都是真话,不过事关重大,我还须核实一二后,才能将密信交予本州节度使”,林虎见魏清答话时神情坦诚毫无狡黠之色,在他的反复盘问下,前后回答又仍然一致并无差错,心中已是信了,不过他身为一舵之主办事总需慎重,唤过曹路低声耳语一番,安排好舵中人手前去打探核实后,又对魏清道:“魏兄弟且就在这里住下,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当面向节度使大人禀报,这段日子就由小徒曹路陪着你吧”。
魏清心想你这不摆明了是要扣我为质嘛,不过我既所言非虚倒也不用担心害怕,反正现在无家可归,也正好乐得在这里吃白饭打几日的秋风。曹路在舵中没有年龄相当的玩伴,见魏清应承留下来,显得非常高兴,连忙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安排住处。
魏清此后整日里便和曹路一起满城走街串巷的嬉戏玩闹,两人相处极是投缘,曹路和舵中其他人比武赌博,他虽不下场却也在旁边呐喊助威,再加上他熟悉打猎,不时和曹路出城去猎些野兔山鸡之类的野兽野禽来请众乞丐大快朵颐,大家倒也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朋友,在曹路的撺掇下,他就连喝酒也学会了,只是酒量不及曹路那般大而已。
一晃二十余日,林虎又让曹路将魏清带去见面,不过这次不止林虎在场,他旁边还站着个面容白皙、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那人中等身材,身穿紫色锦缎长袍,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像是个一团和气的乡绅员外,只是如果细看却会发现他长袍不显眼处打着几个小小的补丁。魏清正要施礼,林虎却直接指着那员外开口说到:“这位是我大义分舵副舵主程彬师傅,今日叫魏兄弟前来是为告诉你,经我多方查访,你携来的信应是真的,我与程舵主已经商议妥了,明日便和你一道面见本州节度使陆登大人,述说此事经过”。
魏清点头称诺,念到自己一路艰辛终于大功告成,心中不由甚慰,那副舵主程彬满脸笑容的直夸他少年英雄,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言语中极为赞许,直说得魏清满脸通红不好意思,连口谦辞。几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程彬便起身告辞,林虎也不相送,只叫曹路代他送客,魏清也跟在曹路身后一起送出门去。
程彬出门后又寒暄几句才告辞而去,魏清正要转身进屋,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曹路哥哥,多日不曾相见,茜儿可是想念你得紧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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