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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视线也跟着那根在空中划过的木签不断移动。
这时,台上的一人伸出手准确接住那根木签,他对着连王殿下遥遥一礼,然后拿着那根木签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看向连王这边,似乎是在询问确切的指示。
直待连王微笑点头示意,他才不动声色地一移开目光,随即缓步走到台中央,思忖了两下,朗声道,“殿下已经将抽到的名单交到了我手里,接下来,就请这木签上的人来接受殿下的出题……”
“哈哈,”身边,元非罗轻轻笑道,“这下终于开始了……”语气难掩兴奋。
我偏头看她一眼,她笑睨着我道,“珠珠你不知道,每逢这个环节啊,都是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啦!”
元非罗笑得眉飞色舞,看来这种事情她没有少干。
台上之人捏着手里的木签,略带神秘地环视周围所有人一遭。
此刻,八方楼阁中,所有雅室临窗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只见那人目光缓缓下移,盯着指间不过三寸来长的木签,微微一笑,大声喊道,“殿下请从元小姐点一人合奏一曲应景的曲目……”
此话一出,众人表现各异,有些人明显送了一口气,有些人则看向被点名的从元。
从元坐在西侧,身边有安琳等人,坐在首座的,是一位贵族青年,他穿着一身青玄色箭衣,玉冠束发,举手投足间尽显干净利落。
“那是安璐将军……”云宜在一旁笑着解释道。
我点点头,就见那边,安琳凑到从元跟前,语气欢快地说着什么。
我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她正在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安琳说,“从姐姐,你要点谁?不过首先说好哈,我可不行!”
从元伸出手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放心!我又不是要找人比射箭骑马?”
说完她站起身,对着这边连王的方向遥遥一礼,这时,台上的那名侍者缓缓下台,走到通往从元那边的临水台阶上,静静地等待着她过来。
从元款款动身,不消片刻,踏上了临水台。
她拢着袖子站在上面,对着连王含笑道,“殿下,您这可为难我了,应景的曲目那么多,一时之间我可真不知道该弹奏什么……”
我闻言挑眉。
连王端坐在高座上,亦是笑如暖春,他似乎认真想了想,随即抬眸对从元打趣道,“若是小姐愿意,可尽情发挥,本王一定洗耳恭听……”
“……”从元闻言,笑睨了他一眼,掩嘴一笑。
我看着二人这一番动作,又看了看周围人见怪不怪的反应,心里一哂,随即低头转弄手中的杯盏。
“这位妹妹……”
“珠珠!”忽然我袖子一动,侧头一看,云宜收回手,用下巴点了点某处,轻声道,“抬头看看!”
我心下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向台上,就见从元伸出一只手,正堪堪指向我!
“……”我愣住。
“呵呵……”忽然,室内传来一阵轻笑,连王忍笑道,“小郡主,还不快快回应?”
我恍然惊醒,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栏杆前,对台上正含笑等待我的从元拱手道,“从姐姐……”
从元笑道,“郡主妹妹,你可要帮帮我呀!”
我含蓄地笑了笑,转身朝着旁边的台阶上下去,转身之际,与兄长对视一眼,后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
走在凭水的木道上,周遭的目光霎那间都聚集在我身上,八方的议论之声纷纷砸了过来。
“她是谁?”
“这个……就是琼林宴会上陛下提及的成郡君的小孙女,成郡主吧?”
“成郡君?那安陵君是……”
“安陵君是她的兄长……”
“天呐,这样细看,这郡主的眉目倒是与安陵君如出一辙唉……”
“……”我上了台,对从元一礼。
从元问我,“对于殿下出的题,妹妹有什么想法吗?”
我笑道,“一切请姐姐拿主意便可……”
从元眉毛一挑,轻笑了一声,错开目光看向连王方向,连王亦满脸含笑地看着这边。
我收回目光,就听从元道,“若是谈应景……不如阳春、白雪如何?”
我嘴角一勾,看向台下几位侍从抬
着数件物事上来,忍住心里的嘲意,道,“一切但凭姐姐作主……”
从元含笑不语。
待几人将东西都搬上来后,从元指着摆好的乐器对我道,“那……郡主妹妹是用筝呢还是琵琶?”
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她,我亦笑意不减,回道,“全凭姐姐做主……”
从元见此,也不多话,兀自走过去拿起琵琶,然后看了我一眼,我在古筝旁边站好,随即,便听从元扬声道,“殿下,我与这妹妹商量好,就奏阳春、白雪……”
连王殿下点点头,周遭一些人都纷纷捧场。
从元抱着琵琶坐好,这才问我,“妹妹是打算奏阳春呢还是白雪……”
到了这里,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火气了,于是端着笑脸,皮笑肉不笑地道,“但凭姐姐做主……”
于是,从元二话不说,率先还是弹起了阳春。
我目光缓缓回落,放在跟前的古筝上,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着这把筝,片刻之后,才将手轻轻放在上面,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她。
其实按道理,若是我白雪她阳春,在二人彼此不熟悉的情况下,那么最好的就是该由我来开始,这样用最普通的演奏之法,更加保险些。
但是从元却选择了另外一种,这样来回附和,极其考验合奏者的默契与功底,无疑增加了演奏难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曲子更多地为独奏,各自相对独立的两个篇章,要在同一首曲子里演奏出来,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演奏后的效果会怎么样。
琵琶弦上,她灵活的手指拨、弹、捻、挑收放自如,我紧紧地盯着她飞舞翻花的手指,待一个轻挑的动作后,迅速接了上去,霎时间,琵琶与筝相和齐鸣,泠泠乐章流泻如洪。
不得不说,从元于音乐上的造诣颇深,加之后面的奏法越发刁钻,作为配合的那一方,我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
一时之间四周人声皆息,只余下我俩似合作实则相争的演奏。
平心而论,在我看来,这无疑是一场糟糕透顶的演奏,若非场合不对,我一定会摔筝离开。
终于,接近尾声,我拨掉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收了手,对面,从元也收了手,见我看过去,她面无表情道,“想不到妹妹的筝弹得这样好……”
我不愿与她多言,起身对她一礼,随即转身,对那边高座上的连王殿下一礼,朗声道,“殿下,匪华奏罢……”
连王一笑,也不多话,只是抬起手来连连拍了两下,语气惊叹道,“这是本王至今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一次阳春白雪,有趣!实在是有趣!”
这时,从元也过来,与我并排站立,连王道,“京都紫薇果然是名不虚传,从小姐今日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啊……”
从元俯身一礼,眼神轻飘飘地睨了我一眼,语气和善道,“殿下谬赞了,今日若非郡主成全了从元的任性,恐怕就是从元出丑的日子了,因此,”她顿了顿,突然侧身过来,当众对我一礼,诚挚道,“这次还要多谢妹妹……”
我被她这一动作给吓了一跳,但总算是身体比思绪快,当即一个转身,躲过了她这重如泰山的一礼,然后摆手道,“姐姐也谬赞了,说句实话,若是姐姐再多奏一会儿,出丑的可能就是匪华了,这样说起来,匪华还要感谢姐姐搭救之恩……”
说完不等从元反应过来,我快速对她一礼,然后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咚咚咚”地跑下了台。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待我再次回来,元非罗立即离了席位,过来拉住我笑着说道,“哎哟喂,这场合奏真是看得我这心情啊,七上八下忽高忽低的,总算是有惊无险,皇兄啊……”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走到室中,对连王道,“这珠珠才来,你就这样为难她,人兄姐都在这儿呢,你这事儿做的可不好……”
连王听完,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元非罗,忍不住辩解道,“皇妹,你这可算是当众冤枉我了,本王抽了可是从元,可与郡主是毫无干系的……”
说完见元非罗还要说什么,连忙转脸拉上一直含笑冷眼旁观的兄长,道,“这事儿啊,安陵,你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
我闻言,看向兄长,只见他微微一笑,随手放下一直捏在指尖的琉璃盏,脸色不变道,“这个嘛……”他顿了顿,见在场数人都盯着他,笑意更浓,“确实无王爷无关……”
“哈哈哈,你看你看,连安陵都说与我无关了……”见此,连王立马得意道。
“……”元非罗被气笑了。
“哦,是吗?”忽然,她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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