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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哀怨地看着段子韶，心里叹道，即便是我，也曾在这目光下屡战屡败，何况段子韶？
三个多月不见，段子韶虽然一直表现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举止得仪，但他的秉性，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是战胜不了我这个手段出奇的兄长的。
只见他脸色苍白，却仍然坚持，半晌，终是不敌，竟直直地跪在兄长面前，不卑不亢，朗声道，“即便君上要将文羡治罪，文羡也无可奈何，还望君上收回成命……”
此刻若非早知内情，如果单单以一个旁人的眼光来看，台上场面真是有些紧张危急，一个小小新秀，胆敢当众驳了一郡长官的面子，而这个长官，此刻正攥着他一生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当真是不辨好歹；最重要的，还是这个长官不同于其他人，他是京都、乃至整个虞朝都知晓的，评价历来有赞有怨的安陵君、匪彰，其手段狠辣，令政敌们咬牙切齿，恨不能食骨嚼肉，其本领出众，令今上、同僚赞不绝口，是好是坏，是幸是祸，全在他一念之间。
我表情复杂地看着台中的段子韶，又转头看向台上的兄长，他此刻神情莫测，看不出喜怒，若非早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还真以为他此刻分外认真，我再回头，祖母亦是摆出一副静观其变的态度，并未有半分觉得不妥。
见此，我忽然有些心虚起来，此刻这里若是还站着第五个人，肯定要说我匪家一家老小合起伙来欺负段子韶，我觉得不行，正要起身，岂料刚手臂待动，却被旁边的祖母快速抓住，她气力之大，令我龇牙咧嘴，我几乎下意识回头，对上祖母略带不赞同的眼神，只得继续昧着良心……嗯，看戏。
“这……”兄长拉了个长长的调子，手指轻扣桌面，然后又不着痕迹地往我这边瞥了一眼，不紧不慢诱惑道，“你不妨再仔细考虑考虑？来，本君亲自给你顺顺，你看，做了本君的妹婿，你有很多好处的，比如你可以顺利踏入仕途，你的仕途会很平顺，……再不济，你也可以得一个美貌的妻子啊？”
我胸口堵了一股恶气，什么叫再不济？！
段文羡低头不语，还是没有妥协。
兄长看了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你如此拒绝本君的美意，来，告诉本君，是否已有婚约了？若是如此，倒是本君的不是，你但说无妨，本君一定给你赔罪！”
兄长明明将四人的底细了解得透透的，真是会装模作样，我透过屏风，鄙夷地看向兄长。
段文羡还是不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兄长端坐在上座，搁在案上的手指又有意无意地敲打起桌面来，他微微皱眉，却锲而不舍，“那是已有心悦之人啦？”
“……”
“可私相授受？”兄长再接再厉。
“……”
“难不成竟连互表心意都不曾？！”兄长震惊。
“……？”
“个没用的东西！”兄长咬牙切齿，我脖子一缩，准备开溜，无奈手被祖母紧紧地攥着，而屏风不知何时被人挪开，我抬头，就见兄长鄙夷地看着我，我扭头，祖母与兄长的眼神如出一辙。
“……”
“云华？！”段子韶同样震惊，愣愣地指着我，语气惊讶道，“你你你……你是郡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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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尴尬地点点头。
段子韶神情恍惚，半晌，苦笑，将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连连摇头。
我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子可不像是震惊啊，便出口询问。
他涩然道，“临行前，我曾亲自前往云家，虽然……没有见到云家小姐，但已与云家老爷定下约定，若是将来……便回来向他家小姐提亲，我……我以为那是你，我竟然以为你是云家小姐，我……”
我笑呵呵地看着他。
他见此面露绝望，闭眼再次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自己本是奢望，若我会错意，若你不愿……我必不强求，如今阴错阳差，云华，对不起，虽然没有正式的聘书，但……但我已然有婚约了……”是断断不能娶你了！
就是因为之前只是与云家老爷定下口头约定，说出来恐坏了云家小姐的名声，所以他宁死都不愿开口。
我慢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笑看着他，道，“我知道呀！”心里却开始猜测到底是哪个缺德的舅舅这样戏弄他，估摸二舅舅是跑不了了！
他嘴唇发抖，但还是扯出一个酸涩的笑，“这样也好，你……你我同窗一场，我……我祝你寻到一位好夫婿！”
我接着点头，“这是自然！”心里开始纳闷儿。
他的笑像是再也挂不住了，突然仓皇起身，无奈脚下一滑，却是摔在地上接着跪，声音很大，看得出来很疼，他死死地抿着嘴唇，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去掰我扶着他的手。
“你莫要再碰我！”他冷声道。
我诧异，“为什么？不，疼不疼？兄长，快快快，快传医正！”说着便伸手去摸他的腿，膝盖没有摔伤吧？他这条腿才刚好没多久，别又给摔了才是。
“郡主……算段子韶求你了！”他哑声恳求道，整个人都在抖，但毫不掩饰对我的抗拒与……愤怒？
我浑身定住，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去看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祖母还有兄长，正巧吩咐去请医正的兄长回头，嫌弃地看我一眼，见长辈在场，遂接着抱臂看戏。
祖母却是毫不留情，伸出手使劲儿地戳我的脑门儿，骂道，“个不长进的！还是这样愚蠢，老太太我都要给急死了！”
说完凶悍地甩开我，笑眯眯地走到段子韶面前，和蔼地弯下腰，笑着说，“年轻人呐，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不要急着下定论嘛，瞧瞧，这傻子遇上呆子，真真要急死老太太我了，你不妨再多问一句，云家小姐是哪位？”
不等他反应过来，伸手往后一抓便将我给提到跟前，“可不就是我这位小孙女儿嘛，云家没有需要待嫁的小姐了，倒是有一位急待出嫁的表小姐，就是你跟前的这位，这下，你懂了吗？”
“……”
“……！”
……
“郡、郡主有礼！”段子韶反应极快，红着脸率先开口，然后朝我行了个礼。
……
半晌，直到祖母出手，将我的后脑狠狠一拍，终于轮到我苦笑。
我还礼，“公子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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