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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正曦热脸贴了冷屁股，坐不下去，早早走了。他从云长安身边过去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云长安垂着脑袋，站着不动，藏于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强忍、强忍、再强忍……
奉旨行事不错，但是事先通风报信总能做到吧？
她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到底怎么才能做得到心如铁，眸如雪，一夜之间把温柔变成了利箭？
屋子里的烛火吹灭，慕长情那厮居然去睡了。月光从雕花窗一泻而入，他侧躺着，背对窗子，月光在他的背上烙下一片雪白。
今晚，云长安根本无心入睡，索性去花园给慕长情大婚时用的地毯找材料。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脑子就会胀得糊涂，就能让她忘了那些悲痛。
忙到清晨，王府中各个大院都有了嘈杂声，各房侧姬都起了，匆匆赶去继续未完成的活。
云长安梳洗后，去前院看她们的进展。
这些侧姬琴棋书画皆通，描些花样并非难事。况且这是慕长情大婚，她们怕得罪王妃，被逐出王府，这几日熬得双目通红，一百八十八对灯笼基本上做完了。
“就差大婚当日要用的红毯了，夫人你可准备好了？”罗裳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小声问道。
云长安胸有成竹地点头，“放心吧。”
罗裳仍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真不用怕，罗姐姐放心。”云长安对罗裳感觉颇好。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性子敦厚稳重，不像朱紫若那样张扬跋扈。
“哪敢在夫人面前称姐姐呀，夫人准备好就行。”罗裳向她福福身，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
云长安其实不太明白慕长情的用意，反正他也不喜欢王妃，为何要把这些侧姬全部贬为婢女？难道他就想看闲王妃对付她一个人？这也太抬举她云长安了吧，就这么有把握她能把钟睿瑶气到日夜啼哭？
她可没那么坏！她更想看到钟睿瑶把慕长情气到日夜嚎哭……
她眯了眯眼睛，往凉亭中的躺椅上一倒，脑子里幻想出钟睿瑶捧一碗春茶喂给慕长情吃，然后把他扒光光，用皮鞭狠狠抽打他的背……
当日慕长情把中了招的她捆起来，这仇她还得报一报才爽快！
“十二夫人。”管家过来了，大声冲她吆喝，“王妃来了。”
云长安从躺椅上坐起来，匆匆向钟睿瑶行礼。
“十二姐姐，我想去河阳城中逛逛，姐姐可以带我去吗？”钟睿瑶戴着碧色面纱，穿一袭白色罩衫配碧色罗裙，像株水仙，姿态清雅。
云长安收回视线，扮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妾愿为王妃牵马。”
“姐姐快别这样说，王爷说了，让我尊敬姐姐。”钟睿瑶快步过来，拉起她的手，诚恳地说道：“还望姐姐能多多照顾，把我当亲妹妹一样。冬至和春分，原本就是你的人，我把她们带来了，以后还让她们侍奉姐姐。”
云长安往她身后看，冬至和春分正弯着腰，向她行礼呢。这两个丫头穿得真漂亮，锦缎加身，明玉为饰，比她这个夫人扮得还美。果然人得有钱，下人都跟着光鲜得多。
“让她们侍奉王妃是王爷的意思，妾不敢擅自作主。让冬至和春分继续服侍王妃吧。”云长安赶紧推辞道。
“我会去禀明王爷的，姐姐哪能自己一个人呢？姐姐，我们走吧。”钟睿瑶牵着云长安的手，温柔地说道。
云长安眼角余光扫去，管家正躲在树后，往这边张望，毫无过来阻拦的意思。这死胖子，只怕正盼着她被钟睿瑶几刀剁死呢。
钟睿瑶坐小轿，云长安和冬至春分一起跟在小轿旁边。钟睿瑶不时掀开轿窗的帘子，找她说话，问些河阳的事。
云长安不懂的地方，就让冬至来答。
“停，让我走走吧。”钟睿瑶突然叫停了小轿，扶着云长安的手下轿，站在路边，好奇地打量四周。
“河阳原来如此繁华。”钟睿瑶感叹道：“来前，母亲还怕我过来受苦，若我告诉母亲这里就像一个小盛京，她一定不信。”
“闲王殿下和弦筝公子治理有方。”云长安轻声说道。
“嗯，殿下是有才之人。我曾听闻，他一人一骑，奔袭三千里，独闯天晋皇宫、从太子手中夺得天晋龙恩兵符……”
他还干过这种事？他不是一直啥事也不干，挺窝囊的吗？居然能一人闯入天晋皇宫！
“然后他把兵符在那年的交易大会上卖掉了！说是卖了三十万金呢。买家
正是觉得丢了面子，却又不得不过来买回去的天晋太子，关君潼。”钟睿瑶继续说道。
凡事以钱论，这确实是他做事的风格。不过三十万金太便宜了。
“那兵符是用上古硬金打造，遇火不化，搁到冰上，冰马上就融了。可是一件奇物！”春分叽喳地接嘴。
“你也知道？”钟睿瑶扭头看她，一脸兴致盎然。
看，死妮子多嘴了！云长安忍不住看了一眼冬至，这对姐妹只怕还知道更多的事，居然没有对她透露过半个字。
“是管家有一回喝醉了说出来的。那天奴婢受罚，在管家面前跪着听训，他把奴婢给忘了，奴婢跪了整整一夜，很可怜呢。”春分皱着一张胖了一圈的圆盘脸，可怜兮兮地说道。
钟睿瑶轻轻点头，小声说：“这事不能声张，皇上其实对此事一直挺生气的。说他盗了兵符，不呈给皇上，居然私自卖掉。是我父亲劝了下来。”
“怡清王大仁大义，清廉美名天下人皆知。”云长安拍了句马屁，引着她往前走。
她有些头疼，像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她顶多能坚持一个时辰，再多一会儿，她的嘴巴会抽盘的。
“这是什么树？”钟睿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问道。
“银临树，河阳的百姓拿树上的果子煮茶吃，能除燥降火。”云长安仰头看着满树泛黄的小果子，眯了眯眼睛。
“这是银临果子煮的茶吗？”钟睿瑶好奇地端起一碗黄澄澄的茶水，小声问道。
“姑娘，这就是银果茶，姑娘尝尝？”茶摊摊主殷勤地捧上一碗新倒的茶水，放到钟睿瑶的面前。
钟睿瑶身后的大侍女立刻上前，以银针试了试，这才把茶捧给钟睿瑶。
银针试毒，这法子是云长安早就弃之不用的笨法子。若真想下毒，风里，雨里，月光里全都行，多得是手段。现如今，谁会蠢到再用茶水这种低劣到让人一眼就能辩出的法子？
“姐姐，”钟睿瑶突然扭头看向她，小声说道：“听闻姐姐是在涂州长大的，姐姐能否教我唱一曲涂州小调？我在谱一支新曲子，若里面加上涂州小调，肯定有趣。”
云长安眨眨眼睛，没出声。小调她不会，调兵遣将倒很有兴趣。不过，钟睿瑶这是在考验她是否全才，还是试探的身份？
或者前者更多吧？钟睿瑶是才女，估计是想让她自惭形秽。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胆怯地说道：“王妃请恕罪，妾自小在勾栏院长大，学的曲子皆是上不得台面的。王爷倒真是喜欢，只是……王妃真要听吗？”
“十二夫人尽管唱。”钟睿瑶的侍女呵斥道。
呵呵，还说什么姐妹同心，侍女的态度说明一切。
云长安也不客气，拿出帕子甩了甩，腰肢扭摆两下，第一句脱口而出：“郎君夜里来，掀我罗裙尽……”
茶棚里的男茶客都扭头看了过来。钟睿瑶身后的侍女发出一声轻呼，全侧开了身子。
云长安又甩甩帕子，身子软绵绵地往椅上倒，扮风、流醉态，唱第二句，“郎君夸我酥、胸软，我赞郎君真如铁……”
“别唱了。”钟睿瑶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耳朵。
云长安其实就会三句！再唱下去，她脸皮的厚度也顶不住。
“王妃恕罪。”她攥着帕子福身请罪。
“姐姐没错，是我不懂……我们走吧。”钟睿瑶起身就走。
茶棚里的男子都在笑呢！她是大家千金，哪会愿意被这么多男子盯着取乐？
云长安有些不耐烦了，她得陪这位傻大姐到何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慕正曦一起，先于宫中仪仗队来河阳。为了培养感情？
白天的河阳城人头攒攒，集市繁华。
因为慕长情要大婚，主街两边的店铺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大红旌旗。不少人都在议论新王妃如何才华冠天下，姣美如嫡仙，都说慕长情因为娶了一个命旺的夫人而转运。
云长安倒希望自己也转转运，不必每天把自己的脸整得像恶鬼。
“这个好玩。”钟睿瑶突然又停下脚步，拿起小摊上的一只五彩瓷娃娃，笑着说道：“我给王爷准备的大婚之礼，也与瓷器有关呢。是我亲手烧制的。”
“王妃真是才艺双绝。”云长安不得不拍马屁。
“也没什么用，王爷不喜欢。”钟睿瑶苦笑，扭头看向她，轻轻地说道：“请姐姐教我，如何让王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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