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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霜听问何泉，道:“不用去看，他今天当班呢。”
甄璃点了点头，道:“那你去二门叫了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繁霜正要去叫，红英进来道:“娘娘也该吃饭了，这都忙了一上午。”
甄璃笑道:“哟，我都忘了。你们想来也饿了。”
正好小翠送了慧姬回来，甄璃道:“摆上来一块吃吧，反正也没人。吃了繁霜好去叫何泉来。”
小翠笑道:“娘娘越来越不讲规矩了。”
甄璃道:“我只对你讲规矩，你别吃，外头站着去。”
小翠道:“娘娘就对我凶。”甄璃道:“一屋子就你磨牙。还不去把饭端来。”
小翠笑着去把甄璃的饭菜和她们自己的例菜端了来。这里红英和珠儿已经把炕桌摆好，甄璃坐在中间，繁霜和小翠屈了一膝在炕沿上，仍是半立，红英和珠儿只站着，陪甄璃吃完饭。
甄璃无意在这个世界搞平等解放，但也受不了自己一个人吃饭边上一堆人伺候，只好能改变一点是一点。
五个人吃完饭，珠儿出去唤人打水来，繁霜服侍甄璃漱完口，上了茶，这才往二门去叫何泉。
朱水淳和李妃去保龄侯府，从二门带走了一班人。剩下的四个两人一拨的在班房侯差。
何泉刚被换下来，在屋里和搭班的王贵一起吃饭，听到外面说王妃身边的繁霜姑娘找，慌忙放下碗，又拿了茶碗里的冷茶漱了漱口。
王贵道:“哟，你这是攀上王妃娘娘了啊。偏巧初五那日我不当班，娘娘急着找人给娘家送东西，让你捡了个巧宗。”
何泉吐了口里的茶水道:“说不定明日你也捡个巧宗。”
王贵啃着个鸡爪子道:“这还能有谁的巧宗捡？我们这八个人里头，有的是王爷的心腹，有的是李妃娘娘的心腹，有的是丽姬夫人的心腹……哼，彼此看着都像防贼似的，要有好差事，哪里还轮得到我。”
何泉没说话，整了整衣裳掀开帘子出了门，后面王贵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繁霜站在院子里太阳底下，正和边上守门的婆子说话，她头上插着一枝梅花琉璃钗，微微一动，那钗便反射出点点金光。
何泉不敢看，低着头走到繁霜面前，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繁霜正和那婆子说些没要紧的闲话，问些籍贯家里人当什么差之类的，见到何泉出来，道:“娘娘想叫你去问问前儿给府里的几位姑娘送花钗，姑娘们可有什么话回。另外娘娘还有些东西要你送到侯府，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跟了我去罢。”
何泉应了声“是”。
繁霜和婆子告了别，往远香堂走，何泉跟在繁霜后面隔着三步远，不发一声。
到了远香堂前的一座石板桥上，繁霜见左右无人，才转过头轻声道:“娘娘恐要问你穗儿的事，你想仔细了回，不要疏漏。”
何泉又说了声“是”，就没了下文。
繁霜见他老实，有心提点。但见他木愣愣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忍不住道:“你这个人……”
何泉抬头看了她一眼。
何泉面孔削瘦，衬得一双眼睛倒是极大，望过来如两汪寒潭。
繁霜怔了一下，转过脸去。
何泉跟她进了远香堂，穿过回廊，只见廊下站着好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他也不敢看，只一味低着头走。
沉香打了帘子，繁霜先进去，回了甄璃。
甄璃正在里间桌前写字，听到何泉来了，就出来坐到前厅榻上，红英和珠儿移来一面苏绣屏风挡着，这才唤何泉。
何泉进屋见屏风后面隐隐绰绰坐着个神仙妃子样的
人，更加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垂着头道:“奴才参见娘娘。”
甄璃道:“起来回话吧。”
何泉磕了个头站起来，道:“娘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
甄璃道:“你昨日可去穗儿家看过了？”
何泉道:“去了。按照繁霜姑娘吩咐，拿了银子买了些米肉蔬果，还剩下三两八钱，都交给穗儿老娘收着了。”
甄璃又问:“他们家有说些什么没有？”
何泉想了想，道:“她老子娘一直哭，还是上回回繁霜姑娘的那些话。说是他们害了穗儿，不该逼着穗儿想法子救她哥哥。又骂她哥哥，说不如死的是他才好。倒是穗儿的哥哥被骂了，一直在嚷，说是有奸人害他。”
甄璃沉默了一会，道:“他为何这样说？”
何泉道:“听他老子娘的意思是他不愿承认是自己连累了穗儿。不过……”他顿了一下。
甄璃道:“不过什么？”
何泉犹豫了一下，道:“穗儿的哥哥虽然好赌，但是据说胆子甚小。而且他家除了穗儿每月一两银子，只有她娘给人补衣裳能赚个一、两钱银子。他爹原来是做扎纸的，现在眼睛不好，已不能做活，他自己又不做事，何以会赌到三百两。”
他显然心里一直有这个疑惑，但是没人问，也不敢说。
甄璃见他心细，更加满意，道:“依你的意思，是有人勾得他赌这么大？”
何泉道:“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甄璃沉吟片刻问:“王爷的人这几日还有没有再去穗儿家？”
何泉抬头隔着屏风看了看甄璃，又垂下头道:“王爷的人去过两回，这些日子已没再去了。想是该问的都问完了。”
甄璃道:“这事，你帮我再去查一查。若真的有人勾着穗儿的哥哥去赌的，你查清楚到底是谁来回我。另外穗儿家在城里这样也难。你过两日帮他们去城外寻个住处，置两亩地，再雇个人，自己种些蔬菜瓜果，也好度日。”
何泉都应了。
甄璃又把太后、太妃节里赏的东西分了分，让何泉送到甄府。
何泉自去办事，繁霜不解地道:“既王爷也在查这事，为何娘娘还要让何泉去查？”
甄璃道:“他查他的，我查我的。”
繁霜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娘娘是不信王爷么？”
甄璃道:“我不是不信他……”
她信朱水淳会查下去，也信总不是朱水淳害的穗儿。
但是对于朱水淳来说，穗儿的命太轻了。就算他查出来真相，若这个真相涉及李妃，或者涉及丽姬，他说不定会把这真相埋了。
朱水淳说这世上的事，多得是不能在当下解决的。
她等不及。
繁霜道:“可这人要害的是娘娘啊。”
甄璃不语。
她不想去考虑，更不想去检验自己在朱水淳心中的分量和李妃、丽姬孰轻孰重。
既无意义，也太不堪了。
她沉默了片刻对繁霜道:“我教你个道理，与其等别人来帮你解决问题，不如自己去解决问题。”
繁霜不解地看着她。
外头忽然传来欢笑声，打断了屋内沉闷的气氛。
甄璃推了窗子看出去，是珠儿和红英在院子里撒了谷子捉麻雀。
线扯得早了，筛子“嘭”的一声扣在地上，麻雀受惊飞走，撞在廊下挂着的鸳鸯灯上。
那灯在阳光里晃了几晃，又渐渐趋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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