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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昞瞟了一眼谭旺手中的刀，并没有插话，静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谭旺很有些遗憾地放下手中之刀，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完全脱离了他原先的计划。
“待处理完现场后，我会和大哥一起去潜往寻阳（注：今九江）参加大江盟的年度大会，然后先观察一阵子事态的发展，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潜往？如果我是你们，就只埋尸体不埋其他东西，更不会偷偷跑去寻阳。”李昞听完后皱了皱眉说道：“相反，我还会大模厮样的高调前去，甚至沿途拜访相熟之人。当然，我所说的，需要这么做的人是你这个许多人都已经知道，跟着明剑峰岭厮混了很长时间的人。至于你大哥，他回到前往寻阳原本正确的路线之后，自然也应该经常露露面的。”
“阀主的意思是？”
李昞看着谭旺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管用什么方法，马上去找三个和明剑峰岭他们身材样貌相近之人，再打扮打扮，拿着悲秋剑什么的一路向东而行，间或在人前露个面，直到进入江淮地界再突然消失无踪，懂了吗？”
“我明白了，只有我们各走各的路，才能让我这个很多人都曾看见，跟随在明剑峰岭身边不短时间之人洗脱杀他的嫌疑。”谭旺亦是个精明之人，先前只是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怎么去算计明剑峰岭上面，再加上李昞和杨坚的意外出现，让他有点发蒙，现在听李昞一说，立即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明剑峰岭失踪，日后你谭旺作为与他同行过很长时间之人，肯定会被名剑山庄作为重点来调查的，所以你也需要事先想好说辞。当然，只要你找的人做得足够好，那么于世人眼中，明剑峰岭等人就是在进入江淮后才失去踪迹的。而在那个时间点，你谭副帮主只消有人能证明，你当时正在千里之外和某位江湖朋友坐在一起喝酒打屁聊天，你的嫌疑自然就不会那么显眼了。”李昞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指点着谭旺，对于他而言，就算谭氏兄弟真被查出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这种情形，亦只不过是意外所得而已。
“属下知道了，为了我兄弟二人的身家性命，属下自当全力以赴。”
“嗯，你晓得就好。”李昞说着又瞥了眼谭旺手中的那把后背刀才道：“我们会很快派人前往景江帮，接下来你们就去办你们早就该办的事吧，我和坚弟也该赶路了。”
……
“大哥，你今天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李、杨二人离开树林继续上路，杨坚直到走了很长一段之后才问李昞，“咋就突然想起收了个景江帮呢？”
“这景江帮有家有业，又不需要咱们出钱养，平白的就多了两千个小弟，有啥不好？”李昞在马背上轻松回了一句。
“啥叫不用钱养，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投入人力物力去帮他们做大做强吗？”
“坚弟，你要把眼光放长一点，不要老是看着自己给出去了多少，还得会算算将来能收回来多少。”李昞白了杨坚一眼。
杨坚听了仍觉疑惑：“咱们可都是大魏的高门大阀，一个几千里外的他国江湖帮派，能有啥回报？”
“唉，我说你小子年纪轻轻的，这思维咋就那么的局限呢？”李昞叹了口气，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部下们，又拍了拍胯下的骏马，“高门大阀？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回去问问你爹，看他每天头痛不。你知道有多少人和咱们这些门阀息息相关吗？你知道蓄养私兵，谋臣，门客，仆役这些花销有多大吗？还有咱们所骑的这些战马，养一匹甚至比养几个人还要花费众多。而现今时局动荡，战事频繁，就靠着封地的那点儿食邑，你觉得够吗？”
李昞说的这些，显然是杨坚还没有去接触的，毕竟他还未成年，所以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回了半天味之后才道：“可是，这些和景江帮又有啥关系？”
“真笨，连这都想不明白？”李昞毫不犹豫就打击了一下杨坚的智商，“你想想，景江帮的势力范围位于长江下游，而张泉柳他们刚好是在中游一带，这么一串起来，就等于整个长江中下游流域都有了能为我们所用之人。无论是你们杨家还是我们李阀，为了能开源节流，其实暗地里都派人经营了不少的产业，而这些商铺可都是需要货物的。你也知道，在我大魏，最受欢迎的东西，永远都是来自南方的那些精细玩意儿。除了玩物，还有诸如柑橘一类南方特有的水果，贩卖到咱们北方来身价也无不增长数倍。另外比如食盐，虽说现今攻占了巴蜀，获得了井盐，可毕竟道路艰难。而海盐来得轻易，只需开挖盐池，晒干海水，再去除泥沙，就能装船运出了。当然，还有诸如茶叶、瓷器……”
“啊，我知道了。”杨坚听着听着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李昞，“大哥你想走私！”
“鬼叫什么。”李昞抬手就重重敲了想躲，却没能躲开的杨坚头一下，“不就走个私而已，比起那些个靠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发财的家伙，可好太多了。”
“又打我。”杨坚用手捂着头，口中还小声嘀咕：“大哥也太无耻了，走私还说得这么义正词严的，好像自己有多高尚似得。”
“你说啥？”李昞瞪了杨坚一眼。
“没说啥，没说啥。”杨坚一看李昞又有抬手的迹象，忙道：“我说大哥真是太聪明了，连利用江湖帮派走私这么高明的方法都能够想得到。”
“哼，江湖帮派可是一直都在走私的，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自己为了一丁点儿利益在小打小闹罢了。而我这里，可是有大量的消化渠道和收购渠道的，如今所要做的，就是把南北方的好东西互通有无了。当然，一些咱们的战略物资是绝不能倒卖给南方的，而南方的倒是可以多多的弄点过来。”李昞瞥了眼杨坚后方悠悠说道：“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也没关系，这个事就由我李阀自己受累去干吧，就不劳烦你们杨家了。”
“别呀。”杨坚一听李昞这话就急了，“那个俗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这个私一走，那么多的金子，大哥也不能自个儿全给断了吧，好歹小弟我也得帮你断上那么一点儿啊。”
“真决定要和我一起做了？”李昞看向杨坚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嗯。”杨坚重重点了下头，不再多说废话。
“那好。”李昞一把将刚才谭旺所写的那份字据掏了出来，然后一伸手直接递向杨坚，“这东西你拿着。”
杨坚满脸疑惑接过了字据，有些不明所以的问：“这个为什么给我？”
“明年初，你娶了伽罗也就算是成年了，到时候朝廷必然会给你一个官位的。”李昞见杨坚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于是解释道：“可是由于你年纪尚小，也就得个虚职而已，而且这一虚只怕就是好几年。也就是说，你未来会有很长时间其实都是无所事事的，不给你找点儿事情做做，我还怕你学坏了呢。所以不如就由你来主导咱们和景江帮，以及荆襄武林人士之间合作的这件事。”
“哦。”杨坚应了一声，心底却暗道，难怪自己这个大哥这么坏，原来全是这几年挂个骠骑大将军的虚职给闲的。
“把这份字据收好了。”李昞见杨坚还把字据拿在手上后正色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份东西，更不要小觑了景江帮，未来极可能是有大用的。”
杨坚见到李昞的神色，忙将字据贴身收好，然后请教道：“还请大哥指点。”
“今日我对谭家兄弟的承诺可不是空口说白话，而是真的要先帮助景江帮势力渗透入到江淮地区。只有那样，景江帮才算是一个横跨大江南北的超大帮派，而这也就相当于，咱们以后在那一片广阔的地区，多了数千的眼线和必要时可动用的人手。”李昞耐心为杨坚细细解答：“坚弟，你要知道，不管以后我朝当政的是继续姓拓跋，还是改姓宇文，咱们作为武将世家，终归有一天是会上战场厮杀的。战争，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它并不在意你所用的是何种手段，最后看重的只有结果。所以，要是有一天你我率军攻打到了江淮或者江南，就可以动用这些人去探查敌方虚实，关键时还能令他们在敌城制造混乱：比如组织暴动，煽动民变，刺杀敌方官兵，甚至放火投毒等等。”
见杨坚听得认真，李昞点了点头继续道：“虽说景江帮想要入主大江盟太难，可成为一个副盟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他们能掌控住大江盟的一部分实力，未来在对南方渡江作战时，咱们就等于多了一只隐藏于暗中的庞大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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