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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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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煦靠着床头的青缎枕褥,闭眸沉思良久。当初萧清瑜初初提出“国债借法”来筹集军饷时,政事堂上下皆认为此法新颖别致,实为可行之法。

    只要有人愿意带起开头来,必能解决军粮不足的忧患。

    只是刚刚攸宁一片半是嘲讽的说词语句,倒是令他恍然觉得,便是宫中能立刻拿出的余粮也是不多,何况世家宗室能有多少存粮呢?那些精细华丽昂贵不易做的吃食,军中又何曾需要了?

    如今也算是天下太平国力强盛的时候,国库不缺军饷的银子,却实在是缺粮草。若从浙南湘南或是东北宁北四处的粮仓调粮,须得先运回上京再运往西北,时间哪里是等的起的?

    听出攸宁意思,赵煦不气反笑,“梓潼认为朕的法子不可行,那么梓潼可有什么高见,可让朕采纳之处?”

    攸宁虽被养的娇了些,到底是武懿太后与昭阳大长公主亲自教养出来的,后面还有个智多近妖的父亲。赵煦是真的不认为攸宁会对政事一无所知,没半分手腕。

    “妾身可不学宸妃那套。”攸宁撇了撇嘴,在赵煦身边躺下,如幼时一般拿头枕着他的膝盖处,只觉安逸,“您倒是打的好算盘,妾身今日说了,也算干了政,过几日她们来这请安时,妾身到没了理由罚宸妃了。”

    赵煦五指穿过攸宁繁密的青丝:“你说,椒房殿就我们两人。”

    攸宁看着赵煦低着头的目光,险些溺进那满目的宠溺之中去。忽的想到那日花朝节时飞莱阁中赵煦向她毫无保留的展现出的野心。

    他要统一北漠,新政改革,创下万世基业。

    “若论富裕程度,世家如何及的上商人。只是自古商人地位低下,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攸宁闭眼享受着赵煦的抚摸,力道不轻不重的,恰到好处,很是舒服。

    “始元八年,皇商徐家倾覆后,朱、钱两家兴起,其中粮食生意的四分之三都在朱家手里。所以这上面能够帮到官家的,要属朱昭容了。”

    “只不过‘天下粮食,皆看苏浙’,朱家的主要储地恐怕也在那一块。官家可抬一抬商人的地位,令朱家直接走商道运输至山城与北漠,倒是免去朝廷一层层下去的扣压。”

    当攸宁提出商人之时,赵煦便大致想到了如何行事,倒是比萧清瑜的法子要更容易实行一些,也更简便,受到的阻力也便小些。

    “如此,皇祖母那也靠阿宁安抚了。”赵煦笑着道。

    若说贵族里谁最厌恶商人,非武懿太后莫属了。商人如今衣不得着锦,行不得乘马的极低的社会地位,也是武懿太后当政时期刻意压制的结果。

    是以,赵煦要抬举商人,只怕又要犯了太皇太后的忌讳。

    攸宁微微抬起上身,挪到枕褥上,准备入睡,反正赵煦拿她当妹子,不会动她,好好睡一觉再说。

    赵煦亦躺下,双手环住攸宁,笔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呢喃:“朕会好好待你的,梓潼。”

    这是以后将攸宁当做皇后,当做真正的妻子看待的意思。

    耳边只有轻轻的鼾声作回应。日间睡了那么久,现也能这么快入睡,不得不让人佩服攸宁沾枕就睡的本事。

    次日一早,赵煦就回了宣室殿,早朝之时顺势提出昨日的提议,抬举商人。

    商人的社会地位一经提高,重农抑商的政策势必破产。

    三公自赵煦登位后就失了辅政大权,李斯与赵煦素来政见不合,为求自保,一年前便告老还乡了。

    只是顽固派依旧在朝堂上占了重要位置,尤其是儒生,极力反对抬高商人的社会地位。

    “农业乃国之根本,如今官家为了粮食而抬举卖粮食的,恐动摇国本。到时百姓都去从事商品买卖交易,逐利而起,大周人民所需的粮食又从何而来,是以,国策绝不可更改。”素以清流著称的王太常,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

    接任李斯丞相一职的是赵煦的启蒙老师——谢潜,当时属于破格提拔。

    他本就是道家无为、顺应自然的信奉者,对于提拔商人之事无多大反对,因此言道:“不论是前朝还是我们大周,都一度加重着对商人的打压。在仁宗和恭帝时期,商人的社会地位已经与下九流一般。就是在这般的打压之下,仍有影响力极高的商家崛起,可见,商业发展是大势所趋,何必逆而行驶呢?”

    “丞相大人也说了,商人在繁重的税务下依旧发展极快,若社会地位一旦得到提高,人民皆去从商而无人耕种,破坏了现有的政治格局的稳定,谢丞相可有解决之法?”王太常步步紧逼发问。按资历来算,当初该补上李斯空缺的本该是他!也不知官家如何想的,在重用儒生的时候却提拔道家的人,太皇太后居然也未有反对意见!

    谢潜不是个能与人分辨的性子,他之所以会被提出占据丞相高位,不过是经过三公辅政后官家必须要更好的将政权攥在手里,丞相之位不能空置,也不能让有野心能力之人上位。选来选去,也就只有素来与世无争的谢家,在身份和资历尚都够格,并且,他还是官家的启蒙老师。

    “太常大人也不必太过反对,先试行一段时间,解决军粮之急再较其他。也未为不可”他也只能说出这样的驳斥来了。

    军力这块到底还是太尉管的,抬举商人也是为了解决北漠与山城的军粮之急,赵煦开口询问:“此事宋公有何意见?”这是攸宁提出的,想必也是宋家的意思。

    宋衍上前一步,躬身回道:“说来也巧,今早臣出门时,臣长子还与臣说了件事。臣乍想一下,倒与今日所论之事颇有出入。”

    “哦,何事?”赵煦问。

    “臣长子说他前不久,去了趟田庄,见佃户们在田间劳作,也想动手试试,没想,站在田埂间完全不知如何下手。近来又觉自己领着个闲差,无所事事,便想着开间茶铺,昨晚一对账本,发现亏空了不少。于是他今早还说,人这一生,总有些擅长与不擅长的,看来他是没有种田与经商的天赋了。”

    “是以,臣觉的,便是国策动摇了,商人地位抬升。想去经商的农民,也得掂量掂量自身是否能够经商。若上天只给了他种田的天赋,可见他还是得在田间劳作的。臣觉官家此法十分可行。”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赵煦点点头,继续问:“可还有反对之人?”

    “商人逐利,一旦得到抬举,恐真不利于大周的安定。”本来此事也不是御史管辖范围,但是大多商人为寻求最高利益,贿赂官员,忽视律法,贩卖铁制兵器与鞑虏,官家一废除商人市籍,这些只会变本加厉。

    赵煦登基以来行事强制,下边的官员若没有能够真正说服他的理由,便是再多人反对,也无济于事。

    每日早朝的询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让自己的旨意看上去正式一点罢了。何况今日还有许多对于此事并不反对的乃至支持的。

    赵煦并不理会方榆的话,商人逐利本性他当然明白,所以,他才会开出更具诱惑利益。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商人没了市籍,可读书为官。还有比这更具利益的条件吗?

    而且,他只不过,单除朱家一门市籍而已。

    原在王淑妃处串门的朱昭容,见到蕙草居的小太监匆匆赶来,说是官家的旨意到了,赶快回去接旨。

    这是晚上要侍寝的意思。

    不知是心大还是怎的,朱昭容完全没注意到淑妃当即变了的脸色,一脸羞涩的在淑妃强作大度的恭喜下回了去。

    她刚一离开,兰林殿的大宫女采菊上前给淑妃按摩,便道:“原先以为她是个乖觉的,没想到这般踩小姐的脸。”

    “那是个没心眼的傻子,给到底不过是那市籍的商女。”采菊的手法很熟练,王淑妃舒适了些,“我倒是太高看皇后了,昨日官家才入后宫,在嫡妻房里统共只待一天,就宣了别人。看来咱们这圣人,不过就是靠着家世的花架子而已。”

    朱昭容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她最终目的可不是和商女计较,而是那个位置。论家世,她琅琊王家的底蕴比宋家可久多了,论才学手段,那人软绵绵的样子,除了长相具有点侵略性外,还有哪点比的上她?

    曲台靠近宣室殿的同时,也靠近未央宫的太夜池。

    萧宸妃得知消息时,收了给鱼喂食的动作,就着侍琴递过的湿帕子,擦了擦手,问:“确定是去蕙草居那边传旨的?”

    按照她的想法来,从世家入手,官家入后宫的话,怎么着也得睡攸宁那,再不济也得歇王淑妃与谢昭仪那儿,召幸朱昭容那个商家女是怎么回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萧清瑜疑惑:“侍书去打听打听今早早朝时发生了什么,速来报我。”

    侍书依言去了,侍琴又道:“圣人的礼和口谕差不多前后脚到的蕙草居,其他几个娘娘也依例给昭容娘娘送去了贺礼,小姐,我们是不是也该表一表心意?”

    “你将我夏天亲手制的几盒荷花胭脂取出,让福公公给送去。记得说清楚,官家喜爱清淡的脂粉味。”

    后宫之中收买人心,不在于礼物有多贵重,而在于有多实用。况且,那个商女,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官家要召幸后妃,都是要和圣人说的,由圣人登记造册,以便于后妃怀孕后对着日子。

    这些攸宁虽丢给韩嬷嬷了,但总也是避免不了的听到些。

    今日赵煦会传朱昭容,攸宁是一早就想到的了,倒是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吩咐着:“把那对金丝珐琅的对襟花瓶并着上回刚近上的几匹缫丝,送到蕙草居去,只说是圣人娘娘赏的。”

    又安慰攸宁:“那人是九五至尊,你既已成了他妻子,享受了他的尊荣。必定也要承受来自于他的冷漠。阿宁,他不是你的太子哥哥了,你莫要天真了。”

    攸宁反握住武懿太后已经苍老的手,磨砂,纵使保养的再好,上面皱纹与黑斑还是清晰可见。而青丝早已落雪,满头银白也可见老态。

    不知不觉间,外祖母也变了这么多了。

    攸宁笑着将武懿太后的手扶上自己的脸颊:“我知道的外祖母,有您在,盍宫上下谁敢不尊敬我欺辱我?”记忆里,武懿太后最喜摩挲她稚嫩的脸蛋。

    太皇太后收回手,嬉笑责备:“多大的人了,还和哀家这般撒娇。”

    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她到底是老了,想着被关在永寿宫里,患者疯病的萧氏。

    她想,她这一生强势,到底改变了什么呢?大周,到底还是在萧氏的孙子手里,只不过,赵煦不认这个亲祖母而已。

    心中长叹,罢了。他要抬举商家就去吧。

    只盼她百年之后,赵煦能够记得攸宁对他的好,好好的给攸宁一个,皇后应有的体面。

    朱昭容侍寝过后,一早就有明旨下流,晋朱昭容为正二品妃。

    并体谅她侍寝过累,免去了侍寝要去椒房殿谢恩的礼。

    赵煦心里是觉得,以攸宁的小性子,是不会愿意看见丈夫的小妾一副雨后承恩露的模样的。

    但在后妃眼中,这是朱昭容盛宠的表现,而且朱昭容,真的,就没去椒房殿,这就又是侍宠生娇的表现了。

    同时,椒房殿还得到一个要召朱家大太太入宫的旨意,说是新晋的朱妃十分思念家中母亲。

    不管攸宁气没气着,反正在椒房殿玩的谢卉儿是气着了。

    她重重搁下茶杯,嘲讽到:“朱氏好大脸,不过一介商女!阿宁就是脾性太好了,你该管管你丈夫才是,没得给一个市籍女子那么抬举。”

    “说的好像官家不是你夫君一样。”攸宁细细吹凉茶汤,淡淡的回答。

    谢卉儿的气势一下便弱了下:“你知道的,入宫不是我所愿意的。我只想安安分分的靠着你,在宫中老死。”

    攸宁叹口气,谢卉儿也是世家娇养出的嫡女,却为了自个逃跑的姐姐,强硬的给送进了宫:“以后朱家也算是官身,不是市籍了。对着朱妃态度好些。她性子跟你一般直接,也是好相处。”

    “我哪有她那么蠢!”谢卉儿反驳。

    攸宁继续道:“并且你放心,只有丞相和我在位一日,你在宫中横着走也没事。”

    这下,两人想起从前在闺中胡闹的场景。仗着身份,可没少犯事。偏生有人护着,拿她们没有法子。

    两人相视而笑,眼神中尽是默契。

    不论后宫中因着朱氏身份的改变,妃嫔们的心思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历程;不论前朝中因着赵煦一意改变国策,闹出怎样的动荡;反正军需的二十万担粮食,由着当地士兵护送,已全部分成两批自湘州启程发往山城与山阴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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