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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姬牵着马走了好些路程,远远望见一家客舍。走近看到门上一个矩形匾额,四个大字“悦来客栈。”客栈里店主人家,正在轻轻晃动着的油灯下翻着账本,打着算盘。抬头看到门外一女子牵着马站立着,赶紧招呼道:“这位小姐,是要住店吗?不好意思,本店今天生意好,客人都住满了。”
伊姬站在门外,对店主人说:“我是来送住在你家店里的一个公子的,他受了重伤。劳烦您帮帮忙,把他送到客房。”
店家听了,脸上流出惊讶的神情,伸出头来朝着里屋喊道:“小黄子,小黄子,赶紧出来。”
劳累了一天的小黄,正在里屋收拾睡觉,听到店家呼唤。不情愿地走出来,说道:“什么事啊!”
“你赶紧去门口帮这位小姐的忙,把公子搀扶进来。”
“今天的客房都住满了,连草房里都住了客人。进来住哪啊?”
小黄以为是要他去搀扶的是一个醉汉,他不情愿,加之客房已满。才向老板说了这句话。
店家发怒,“叫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
小黄出门问伊姬:“要搀扶的人在哪?”
伊姬指着马背说:“在这里。”
小黄说:“喝的不少啊!都动不了了啊!”
“你胡说什么?他是为了救我,被恶人打伤了。”
小黄大吃一惊,随即去马背上扶起秦仲,伊姬帮忙。小黄说:“你把他扶起来,我背上去。”
“你一个人行吗?我们两个搀扶吧!”
“你小看我啊!醉酒的壮汉我经常背上楼,练就了一身力气。这位公子这么瘦弱,没问题的。你看好马,等我把公子背上去,再下来牵马。”
小黄背起公子上了楼,店家出来说:“公子伤的不轻,你上去看看他,把马给我。”
伊姬谢过,随后上了楼,小黄已经把公子放到床上。房间里还算整齐,一张小木桌子,一个条凳,桌子上放着两个不大的箱子。小黄说:“公子受了重伤,我去烧一壶热水,你给他敷一敷。”说罢,下楼去烧水。伊姬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把秦仲额头上的血迹轻轻擦拭,秦仲依旧昏迷。不一会儿,小黄把烧热的水提了上来,放下说道:“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小黄刚走出门口,伊姬叫道:“小二哥,请留步。”小黄回身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这里有没有敷伤口的药,天色晚了,药铺关了门,要是等到明天,可能会更严重。公子的身体弱,经受不住的。”
“敷伤口的药很少有,不知道店家有没有预备,我去问问。”
“多谢小二哥!”
“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
几分钟后,听到小二咚咚咚地跑上楼,把药送了来。说道:“店家预备了一些药,但不多了,只有这一点了。你就将就着用,给严重的伤口敷上,明天就会好一些。”
伊姬接过药,谢过小二。把热水倒在盆子里,侵蚀毛巾,坐在床边用热毛巾敷在秦仲脸上,随后又把药敷在伤口上。夜深人静,伊姬为秦仲敷着伤口,不知不觉中,窗外传来打更声,已三更。伊姬实在太累了,坐在床边打盹,终于坚持不住了。就把条凳拉过来放在床边,坐在凳子上,爬在床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里。
邯郸城里天气异常寒冷,风头如刀面如割,她无精打采地在街上一个人行走。模模糊糊地看到车马、人流从面前经过。空中降下鹅毛般大雪,大地变成了一片雪白,孩子们蹦跳着滚雪球,打雪仗。马车轮子压过白雪覆盖的街道,留下深深的辙印。突然,街道上的人群开始涌动,大喊着奔跑,家家户户闭门,店铺打烊。
伊姬正惊慌失措间,一个奔跑的青年过来,说道:“赶紧逃啊!胡人来了!”胡人骑兵南下侵扰掠夺,百姓落荒而逃,士兵丢盔弃甲,街道一片狼藉,尸首满地,北风凛冽,满目疮痍。伊姬跟随着逃跑的人们出城,远方一队胡人骑兵,手里挥着明晃晃的刀剑,背着弓,挂着箭囊,朝着逃难人群潮水般涌来。其中一个胡骑兵,指着伊姬说:“给我抓住这个漂亮美人。”伊姬无处躲藏,眼看骑兵来到,正惊慌间。只见人群里飞出一个姿颜雄伟的青年,挥舞手中剑刺死当头一个骑兵,又连杀数十骑兵,夺得一匹战马,轻舒猿臂把伊姬抓到马背上,飞奔出城。
她吓得不敢睁开眼睛,面目靠青年背,一会儿感觉面前不见了姿颜雄伟的青年,伊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个人在马背上,她感到恐惧,四下里张望。只见远处的骑兵又追击而来,搭弓射箭,一支响箭在呼啸的寒风中朝着她飞来。她尖叫一声,坠落马下。
忽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额头直冒汗水。这时,秦仲已经苏醒,一只手紧握着她纤嫩的手指。“公子,你终于醒了!”
伊姬,你为了我一夜没休息吧!”
“还好啦!我眯了一会。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漱漱口。”
昨晚的热水已经用完,伊姬提着铁壶下楼来,见小二正在打扫卫生。就没有去劳烦他,问道:“小二哥,水缸在哪边?”
小二哥知道伊姬是要打水,便说道:“小姐,稍微等一会,热水正在烧,烧好了你直接拿去用。”
店家把伊姬叫到收银台前对她说:“这位小姐,劳烦你上楼去了,告诉公子,我的房钱已经三天没有付了。我这是小本生意,都是为了糊口,没有办法,拜托,拜托。”
伊姬把烧热的水,提到楼上,这时秦仲已经坐了起来,无大碍,但需要调养。伊姬浸湿毛巾,递给秦仲擦脸。顺便说:“你轻点,别弄疼了伤口。”秦仲心里感动且温暖。擦完脸,端着伊姬递送来的水,喝了几口。说道:“是我连累了你,害的你今天都没有去卖艺。我对你不住,伊姬。”
“公子休要这样说,要不是你搭救,我指不定已被恶人伤害。我是害怕了那样富家纨绔的生活方式,不务正业,欺男霸女,横行于街市,无恶不作。”
“哦!对了公子。”伊姬继续说:“店家说你三天没有付房钱,他不好意思向你要,对我说了。”
公子说:“这几天忙,把这事给忘了。”说着挣扎着起来去打开桌子上的箱子。伊姬连忙上前扶住他说:“你不要动,伤还没有好,要什么,我帮你拿!”
“没事,有你在,感觉好了一大半了。”说着,微笑着含情看着伊姬,伊姬含羞低头。秦仲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除了一个包袱,其他都是书籍。他把包袱打开,在里面摸出了五个钱币。伊姬见了说道:“公子的盘缠不多了,还是收着吧!我替你付房钱。”
“不不不!这怎么行呢?”
“有什么不行的,你救了我,理当酬谢。”说罢,下楼去以秦仲的名义付了房钱。伊姬终究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是为秦仲争面子。怕以自己的名义付钱,店家会鄙视看不起公子。
付了房钱,伊姬没有上楼去,直接走出了悦来客栈。秦仲在楼上等了很久,不见伊姬上来,他开始焦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喊店小二,小二应声上楼,看到公子已经一瘸一拐地站在门口扶着门板。小二搀扶秦仲坐下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小二哥,昨晚陪我来的那位女子呢?”
“看到她付了房钱,就出去了。我正忙着,也没有多问。”
秦仲心里猛一阵痛,失落地呆坐在床边,眼里流出了伤心的泪。小二见此情景,也同情公子,安慰他说:“公子不要伤心,或许她有急事吧!没有来得及告别,说不定会回来的。我先忙去了,公子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秦仲开始胡思乱想。她到底对我是有情还是无情呢?或许是没有情,只是因为感恩才这样照顾我。她肯定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是去和她的心上王子见面去了。或者是去卖艺了,以她的才貌,看上她的人太多了。
我一个落魄之人,她如何会动情?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经过伤口变成弯道而行,秦仲的伤心胜过眼泪浸湿脸颊伤口的疼痛。
人生如此悲喜,让他感到疲惫,身心憔悴。远道来赵国,结果没有被任用,这已经对于一个饱读诗书的他打击不小。在这种打击下伊姬的出现又让他重新拾起了对人生的希望,他觉得人生的美好莫过于遇到心上人。然而这一切才刚开始,却又匆匆结束,受伤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他煎熬痛苦难忍,想一头撞在书箱的棱角上,进入阴曹地府。又怕死在了店里影响人家生意,自己的死还要给他人带来损失,这是造孽。他忍耐不住内心如钢刀乱搅般地刻骨之痛,爬在床上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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