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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秋风原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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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符三年,正月。

    官家宾天,庙号哲宗。

    朝堂之上,珠帘之后,一名老妇人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礼服高坐龙椅之旁。众班大臣如木雕石塑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觉得手中笏板如此晶莹剔透,纹理清澈。

    一阵咳嗽打破了沉寂,华服老妇人似乎不耐久坐,旁边侍候宫女忙紧走两步跪下搀扶老妇人,老妇人摆摆手,又是几声咳嗽后,才道:“吾妇人之身本不应上朝参政,但大行皇帝龙驭宾天,身后并无子嗣,国不可一日无主,众位卿家,可有良人可选?”

    堂下仍无回应。

    老妇人似已习惯众大臣这般摸样,向近侍招了招手,旁边宦官忙将手中玉碗呈上,老妇人蘸着碗中清水在眼角轻拭,朝堂之上又陷入死寂。

    半晌,老妇人摇了摇头,也不说话,拿绣帕擦了擦眼角,像是在拭去眼中泪水。

    这时,殿东大臣列首一人挺了挺身子,但也只是眨眼间又回复到了之前的谦卑状态,“回太后,臣以为,按礼律,大行皇帝同母之胞简王当立!”虽身形谦卑,却话音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老妇人头顶凤冠微晃,缓缓道:“英文烈武圣孝皇帝所余六子,皆乃吾之亲子,轻怎敢言如此?”

    那大臣身姿一震,仿佛那老妇人缓慢一句话竟抽空了他的力量,只见他手持笏板又向前爬行半步,重又跪倒在地,开口道:“臣再议九王申王。”

    此言一出,不知是哪一人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如此便似水中涟漪般,朝堂上一片哄笑。

    那老妇人似极力压制怒火,手指像那大臣:“章惇!立君事关天下安危变故,申王自幼患目疾,眼不视物,怎能为人君!卿是调笑吾妇道人家不成?”。

    章惇慌忙叩头:“按祖宗礼法规矩,若立长,则申王当立,若按礼律,则同母之胞简王当立。”太后霍地站起身来,一扫方才颓态,头顶珠翠乱摇,“六位皇子皆乃英文烈武圣孝皇帝所生,岂容的你如此分别,吾意下以为端王可立。”

    章惇紧爬几步,猛地站了起来,正视帘后,声音凄切:“太后万万不可,人君当端重稳成,端王轻佻无算,为人好玩乐,若为人君必误国大事啊,切莫断送我大宋百年基业!”

    太后一拍身旁龙椅,怒道:“大胆章惇,朝堂之处,竟不顾君臣礼仪指责吾一妇道人家么?”

    章惇这才意识到自己触犯了大忌,朝堂之上竟然不经官家应允,自己站起还直视圣驾,往轻了说定罪忤逆犯上,若按重处置,后果不堪设想。不等章惇有所反应,西列已站出一人,手指章惇,厉声道:“大胆章惇,朝堂之上,自行起身直视圣驾,莫非要刺王杀驾不可?”

    章惇这才伏下身来,向上磕头如捣蒜,口中辩解:“禀太后,微臣一时情急,失了礼节,求太后赐罪。”不等太后说话,方才职责之人又接着说道:“宰相所言所行,皆未将太后放在眼里,实在是令朝堂惊骇,不知道居心何在?”

    章惇也不辩解,只是磕头。

    太后摆了摆手,旁边近侍向前高声宣告:“立君大事,文武皆为国着想,太后****所言无罪。”

    百官齐声道:“太后仁慈!”

    这时,太后坐正身姿,朗声说道:“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在世时,常和吾说端王聪慧异于常人,且面相身形是有福有寿之人,对我与先皇孝敬尤佳,对百官下人也仁爱宽容,吾认为当立为人君,不知卿等有何所见”

    尚书左丞蔡卞、许将,枢密使曾布等人出列称太后圣明,端王当立。

    传说当年端王赵佶未降生之前,其父亲宋神宗曾到秘书省观看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当时便觉得李后主庄重大方,不似亡国之君模样,不由得再三惊叹。其后不久,端王降生。后世传言,大宋开国之君太祖赵匡胤挥兵南下,灭了李后主国家,而李后主托生赵家,又搅乱了大宋江山,实是冤冤相报,因果循环。不过此皆乃民间传言,百姓茶余饭后所传,不足为信。

    抬眼看去不远处有山峦绵延,山顶雾霭遮掩,仿佛这些矮峰穿破云端,一条小路自野草中蜿蜒而出,在一片绿色中踩出一条黄色的长蛇,直攀上矮山顶峰,天边不时有群雁南飞。小路刚攀上山脚,有一道人牵驴缓缓而行,口中唱到:“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这道人五十岁左右年纪,一身墨绿道袍早已洗的褪作灰蓝,袖口处还有黑色粗布缝补,道袍虽旧,可是这道人须发乌黑,脚下沉稳有力,可唯独双眼看似浑浊无光,岁月的侵蚀只在眼睛上留下了痕迹。

    道人边走边唱,行的口干了,解下腰间酒葫芦,狠狠饮一口,却不咽下,只是漱了漱口,又吐了出去,还自言自语:“酒啊酒,你可是好东西,可是大事未成,不敢喝你误事。驴啊驴,你也是好东西,可是太倔了,只驮我这小徒弟,我这老牛鼻子还得牵你步行,无量天尊!”老道喝了一声道号,又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旁人也听不清。驴背上横跨着一个少年,随着小路崎岖不断晃动,并无知觉。那老道又对着少年说道:“小徒弟啊,不是为师的不想救你,只是你这一身本领实在为师之上,为师那点微末道行,就只好把你抢出来逃命吧。”那少年似是听不到师傅说话,也不答话。

    这二人一驴一路颠簸,像山顶而去。

    忽地路边窜出一条青草蛇,从驴蹄子前飞快而过,“嗖”地一声,又没入到路边野草中,驴子“啊——呃——啊——呃”大叫,在原地便撂了蹶子,将少年颠了下来,老道赶忙松开手,躲了开去,生怕被受惊的驴误伤。

    “老牛鼻子,你自己可是懂得逃命,把老子扔在这倔驴蹄子地下要我命么!”

    那老道又喝了一口酒,这次并没有吐出,闭上了眼睛,一脸满足,在回味刚才那一口美酒,半晌,才吧唧吧唧嘴,高声笑道:“徒弟啊,为师为了救你,可是三天没有喝酒了,今天方知人生滋味还是酒中最好!”

    受惊的驴子早不知道跑去了何方,那少年爬了几步,瞪着老道狠狠说道:“要不是你误打误撞救了老子命,老子非把你胡子给薅光了!”自己说着狠话,似乎是想到了老道没了胡子的滑稽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牵动了伤处,又咳嗽起来,可这少年偏又恶狠狠看着老道,强自发笑,一笑就又咳嗽。老道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向后退了一步,离着少年距离远些。

    那少年见老道害怕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大笑,“老牛鼻子,你一身业力惊人,倒是害怕我这个重伤之人,哈哈哈,也不怕传扬出江湖被人笑话!”

    老道撇撇嘴,捋着胡子,扭头看向身后的城池,面色萧索:“少年人,不知道江湖中,还有几个人会笑话我了。”

    少年丝毫不以为意,捂着胸口朗声说道:“风云我辈出,杀伐自果断,不问身后是,尽付笑谈中。”眉宇间一股英气勃然而出,是要吞没天边的夕阳。不见老道有何动作,人已到少年跟前,只见他手起掌落,照着少年的后脑便是一巴掌,口中咒骂:“老道活了五十几年,还不如你一个黄毛小子看的通透?让你顶嘴,让你顶嘴。老道我看你天资绝然,这才把你小子救回来,你小子还敢给我杀伐果断,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小子,你给老道听好,万事万物,皆有其理,你便是强人万般,也不可越理而行。万法自然,可是懂了?”

    “那老牛鼻子,要是有人杀你你怎么办?”

    老道又敲了少年一个栗爆,怒道:“老道活着是理,老道死了也是理,理到了,就该死了,便由得人杀。”

    那少年反唇相讥道:“那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不是该死了!”

    老道悠然一笑,一脸的高深莫测,也不言语,也不见怎么用力将少年扛在了肩上,脚下健步如飞,顺着小路直奔山顶。

    不到一盏茶功夫,已行到半山腰,老道长舒一口气,将少年掷在地上,解下葫芦,不等他喝酒,少年便开始谩骂:“老牛鼻子,你是想断了老子的理么……”不等他继续骂下去,老道将酒葫芦塞子随手一扔,点住了少年的哑穴,少年空自张嘴,发不出声音。老道哈哈大笑,喝了口酒,向山顶看去。

    雾霭中,山顶有一处烽火台,不过已是常年荒废,破败不堪。烽火台五六丈处,有间破屋,墙体就是就地黄土取材和泥砌起,顶棚搭盖着野草,野草上糊着黄泥,以防风吹。老道轻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口中嘟哝:“还是自家清闲,徒弟,你闻闻这香味儿。”果然,在淡淡青草味儿中,还伴有草药香气。老道见少年面露疑色,捻着胡子,一脸得意道:“这全得仰仗咱们官家道君皇帝,虽即位以来巧立名目搜刮民财,但他老人家极推道家,我们这些牛鼻子道士可是有了出头之日,也亏是我们这些出家人平日里打坐练气,炼丹弄药,竟是能治些个头疼脑热,虽不敢说救死扶伤……”

    老道口中嘟哝,手下轻拂解了少年穴道,自顾自地踱步到茅屋中,将少年扔在了原地不管不顾,那少年恨恨地看着老道的背影,啐了一口,强撑着翻过身来,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不过多时,竟沉沉睡去。

    半轮圆月面朝西,山中寒气已湿了衣衫。

    想了好久书名还有介绍,用了好久的名字告诉我被别人先抢占了,费尽心力想了一个新的书名,就这样开始吧。201719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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