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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落子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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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么的,叶勒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有些像炸了毛的刺猬。正当无名的恐惧在心中开始蔓延,忽然感到有人扯他的袖子。

    “公子!你的影子刚刚和人分开了!”

    叶勒猛的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正是那灵气十足的小道士。

    “你说影子?”这回开口的是玄敬,话一出口只见他袍袖一抖,卷起两人将他们带回了屋内,然而便留下了一句话,一个笑容:“烦劳小友照拂一二!”

    “照顾你?”叶勒与黄冠子面面相觑,却也不知到底是谁来照顾谁。

    咯咯咯……咕!再出房门时,迎面便是一声夜枭啼鸣。一只白色的,宛若午夜幽灵的家伙,就这样立在枝头,瞧着院里的众人,歪着脑袋,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鬼!鬼!索、索……命的厉鬼!”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一股恐怖的气氛在人群里,便好似瘟疫一般迅速开始蔓延。

    自那日管家与众人讲述了闹鬼的事情以后,一些有自知之明,本事不济的,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走了不少,灰溜溜的。道士这个职业,实在是比寻常人物更讲气场。而如今的局面,便好似那武大郎与武二郎同台较技,死赖在上面不走,徒惹笑料而已。

    由此,如今还能留下少有是潇洒风流的。失态至此,却也令人瞠目!

    在场众人,自然不会有人堕了声势,去瞧瞧到底是谁喊的这句,每个人的目光都死死的锁定在那白色的枭儿身上,似要与它比一比耐心。

    国师不止何时出现,形态慵懒闲适,好似只是无意间散步至此,随意的瞧了瞧众人,又瞥了眼枝头的白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迈着四方步回了后宅。让人有些摸不透,到底是真的高人风采,还是装腔作势的纸老虎。

    院内众人却不好因此松懈,如此局面出手自然是他们先出手,丢人也定是他们先丢人。至于那可能之中的露脸一项,几乎被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自动给忽略了。

    “马的,这戏到底是演给谁看呢!”房内的叶勒透过窗缝瞧着,忍不住骂了一句。

    在他旁边,一个也将一颗小脑袋贴在窗子上。闻言,叹息道:“求而不得,却不知,不求,而道自然来!”

    “我靠!小牛鼻子!你几时也学的这般装模作样?”

    “为啥他们装得?偏我装不得?”黄冠子不服气道。

    “也对!大家一起,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叶勒说完便品着小道士之前那句反问道:“你说他们在装给谁看?”

    “自己呗!旁的现在哪里有空搭理他们?”

    “高了!小牛鼻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能有这般见识!”叶勒由衷赞叹道。

    “是啊,因为年纪小,所以便还没学会他们那套作茧自缚的高明手段!”

    “我去!是不是当道士的,甭管年纪大小,都腹的一手好黑啊?”

    “嗯……这个应该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致仕后,楚阁老的生活几乎是简单到近乎于枯燥,虽说自打他回乡以后,善事做了不少,但于沧海弄潮大半生的他而言,不过是平湖投子,算不得涟漪。

    每日非书即茶,一日三餐,大约真是到了混吃等死的年纪,无所欲,亦无所求。便是身后,也没留一儿半子在朝,当真是了无牵挂!

    可今日,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猛虎老矣,便真的能任人欺凌?

    书房内,楚司南轻轻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微微烛萤,嵌入他颊上深深的沟壑,渐渐隐没。一对松垮眼皮缓缓撩起,那双眼眸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浑浊。反而却似那九月的清潭,澄澈而深邃!

    这世道总是健忘的,临窗望雪时,谁还能记得起,春日里煮酒的青梅?就像如今整个燕国,怕是也没人能够记起,四十年前,那鲜衣怒马入金陵,一人弹剑八国惧的翩翩美少年,今日又在哪里?

    是啊!即便是那八国,日朝还有几人在?

    光洁如美人玉臂般的小盏,在枯槁如树皮般的手指的摩挲下,发出微微的沙沙声。老人的嘴角轻轻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不得不说,便是观之如今,也不难想象,老人年轻的时候,定然是那般俊美的不像话的人物!

    “还是没有赢他么?”老人说的好像全然不是如今正在府内上演的滑稽。

    此般游戏,他年轻之时尚且不值一哂,老来也不过多了几分看戏的顽皮。

    老人安静的端坐桌前,桌上摆着副空空荡荡的棋盘。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有一白子落地,子落天元,好大的无理手!

    “沈兄,你可愿与我再弈一局?”

    冥冥之中,好似正有一人莞尔,微微摇头道:“偏不遂了你这臭棋篓子的意!”

    两行清泪,迷离了双眼,再合眼时,便再不曾睁开。

    一只生活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风暴。

    时间倒回二十天前,叶勒和道士离开罗士奇的那幢宅子,一只信鸽紧随其后飞往木雷山。

    金雀楼养鸽房里,慕容枫展开书信,只见四个字:玄敬来访。

    次日慕容枫下山,一路不疾不徐这日终于到了燕京。

    只是他才一进京,便听闻楚阁老薨逝!原本士不过“卒”,诸侯才得“薨”。只是这个“薨”字是燕帝亲笔所题,便也没什么人敢于见疑。

    至于那德美才秀,内外宾服,以帝师之尊谥“文正”,那便是天下皆以为理所当然!而天子易冠,黄袍带白,更是千古罕有的荣宠!

    过六马桥时,慕容下马,转身对着远方恭恭敬敬的三次叩首。

    据说当年,楚司南白马说江南,弹剑定天下。归国时,燕太祖便是在此,垂首以待君子归的。只是如今回头东望,天下再无白衣少年郎!

    红衣当知他心事,少有的安静,平生也头一回去了红装,一身素白,却是另一番景色独好。

    “阁老本是我楚中慕容氏,这些年来,弃家姓而取国姓,想来是对慕容家昔年的所作所为失望至极!今日我拜他,算是尽了后辈之理”说道这里,慕容枫的眸子忽然一凝,冷道:“只是,‘司南之后无慕容’这一句,我不答应!”

    “红衣也不答应!”说罢只见她从马包内扯出红裳,披在身上,昂首进城!

    太子府,赵泽与一人相坐对饮,饮的是茶,对坐的是慕容。

    “先生下山,第一站便是我燕京,不知所来为何?”赵泽一边布茶,一边缓缓说道。

    “天下!”

    “哦?先生之天下是金雀楼之天下?燕国之天下?还是慕容之天下?”

    “不可以是天下之天下么?”慕容微笑道。

    “先生若真这般说,我便真信!”

    慕容微微一笑,并不应答,转而开口道:“太子折了司马尚书,如今有何打算?”

    “不是赵泽,而是燕国!”太子摇头道。

    “太子可知,尚书大人折在何人之手?”

    “先生知道?”

    “不知!”慕容缓缓摇头。

    “那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慕容也很好奇!尚书在朝十载,查能举贤,便是陛下也倚为臂膀。偏是这等治世之臣,竟然被人一击而倒,打的如此之准,败的这般彻底,这般谋算,让人不得不为之咋舌!”

    “不怕先生笑我,赵泽也是思量了许久,遍看了朝野上下,除了刚刚薨逝的楚阁老外,便再寻不得这般人物了!然阁老此生从来只行阳谋,只为了一个赵泽,不值得啊!”

    “但太子还是差人去了阁老府!”

    “赵泽惭愧!”

    “阁老一生疏阔,如霁月清风,端不至为了此事想不开。只是这样一来,司马尚书的死棋,便也有了一丝转机!”

    “有何转机?还请先生教我!”提及此事,赵泽竟是难得有些激动。

    “四路人马入津门的事,太子想来是知道的!”

    “我知先生必当以赵泽凉薄……”

    慕容闻言连忙摆手,打断道:“尚书大人既选择为殿下离京,殿下不去,才是不负!然先帝有楚阁老,陛下有司马宇,殿下他日登基,谁是君之楚阁老,谁又是君的司马宇?”

    晨钟暮鼓,声非加疾而致远。慕容枫一语道破天机,一滴茶水闻声而落,在桌前绽开了花。这一次赵泽真的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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