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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和尚闲来看看书,识识字,没了道人的监督,那无聊的运气练功的环节也被小和尚放下了,反倒是帮怪人疗伤之后,他又得了许多心得,拿着庙中的各类药草书和穴位图研究起来,因为山下需要救治的百姓,永远都不会减少。
怪人离开后的十天左右,这一日小和尚走在街上,天气越来越冷,小和尚顶了顶帽子,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是由庙宇里的旧衣破衣的杂布组拼而成。
今日得空,小和尚拿着自己调制的药水,本想去探望下说书的三爷,可是到了那里,却不见黄无三的摊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整装而发的军队。
百姓立在两旁,看着中央河东大军威风凛凛,小和尚身小灵巧,从人群里挤到了前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乱世中人们经常谈论的军队,河东的大军如今号称中土最强,战无不胜,小和尚抬眼而瞧,着实是被这股气势所惊呆了,大嘴张开,久久不能合上。
“小师傅,你也来了?”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小和尚扭过头去,看到的正是他在找的说书先生。
“三爷!”小和尚高兴道,“今天你把摊子借给他们了吗?”
黄无三听了一怔,本想说这里每一处都是他们的,但是其想了想旋即笑道,“是啊,今天摊子让给他们了,不能说书了。”
听着前者沙哑的嗓音,小和尚把别在腰间的小葫芦递了过去,道,“三爷,这是小和尚这些日子新学会的药方,您快喝了,对嗓子好。”
黄无三接了过来,再看看小和尚,眼神里闪过的是欣慰,是无奈,是感激,是一股说不清楚的错综复杂,他把手抚在小和尚的头上,和蔼地笑了笑,也将葫芦里的药一饮而尽。
“怎么样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小和尚迫切询问。
“嗯,好多了。”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三爷的嗓音依旧沙哑。
百姓无不喜欢热闹,这大军出行,两旁的百姓自然议论纷纷。
“看看这气势,谁还敢打啊,要是我就直接投降了。”
“是啊是啊,所以你才只能一辈子卖菜,当不了兵。”
“好威风啊,这是要去哪啊?打洛阳吗?还是汴州?”
“好像都不是吧,听我当兵的把兄弟说,这趟好像是要去定州。”
“定州?那不是赵王的地方吗?”
“是啊,好像是去帮忙支援吧。”
“支援,谁打他了?”
“听说是卢龙的那个刘守光。”
“哼,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以前还恩将仇报咱晋王,这回去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是我怎么听说梁帝也派人去了?”
“那就一块收拾。”
………
小和尚瞪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也听不大懂,伸手抓了抓头,拉了拉黄无三的衣袖问道,“三爷三爷,大家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黄无三抬头望了望,叹口气沉声道,“哎…要打仗了。”
“哎!!快看快看!!~那人是不是晋王啊!!!??”
此言一出,无数百姓争相眺望。
只见一二十挂五的年轻人身着铠甲,面容俊朗,双眼笃定,座下高头大马,马身强壮健硕不是凡物,打眼看来已不是威风二字可以形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帝王之气,无人不俯首称臣。
此人正是河东霸主,晋王李存勖。
其身旁数人打眼瞧来也绝不是常人,各个威风凛凛,皆有大将之风。
“晋王万岁!!”
一人如此,便有万人应和。
“晋王万岁,万岁!~~~”
自古万岁只可九五之尊方能消受,在这河东百姓眼里,皆不承认如今的梁帝,如果有人称得起万岁的话,那只得是眼前这位晋王。
“打倒逆臣贼子,凯旋而归!”
“晋王万岁!铲除贼子!!”
李存勖听在耳里,却也不为之动容,不是他不喜欢听,实在是他如今胸中有一股惊天炸雷,滚滚难平,他仰望苍天,心头感慨万千,“父王,您看到吗?您生前未能享到的万岁之称,孩儿替您得来了,若不是苍天无眼,造化弄人,您早已称帝,可是无妨,今日孩儿便去替您了却夙愿,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孩儿旗开得胜,因为这一役,将会分出谁才是中土的第一枭雄!”
百姓们的声音响天动地,小和尚被这股声势吓傻了眼。
若果这一场战役河东军能够打赢下来,那么由年轻的晋王所领导的大军,势必将会乘胜追击,或许在几年内,残暴的朱晃当真会被拉下马,中土可重归久违的安宁。
此为民心所向,这一战的帷幕还未拉开,河东军已尽得人和。
这股声势,和庞大的军队,即便是在五台山上的人,也听得闻得了。
五台山的第一寺庙当属显通寺,抛开别的不提,单是显通寺占地一百二十余亩的规模,已使得南禅寺那五亩地自惭形愧了。
显通寺寺门处,此刻正有一道人,与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和尚谈话。
道士正是太乙山三清教掌门,平阳子罗誉。
而这位满面胡须的大和尚,乃是当日与小和尚的道士叔叔大打出手,道行非凡的金身罗汉,广缘老和尚。
“阿弥陀佛,看来这一场仗,是在所难免了。”广缘摇头叹道。
“无量天尊,这凡夫征战,乃是天道一环,广缘大师又何必生悲呢。”罗誉劝道。
“哎~这战事一打,必定生灵涂炭,乃是造孽之举,不仅如此,恐怕之后会有更多孤儿流离失所,百姓无家可归,这冬日里难民们相继辞世,恐怕以后只会更糟,我佛慈悲…还请早日点醒这迷茫世人。”
“大师慈悲为怀,相信必可感化苍天。”罗誉再道。
“话说回来,不知平阳真人这数日来与我住持谈经问道,可有何收获。”广缘道。
“贫道自是受益匪浅,”罗誉先微微颔首施礼,而后再道,“法天大师真乃得道高僧,语出字字珠玑,让贫道顿悟不少。”
嘴上虽这么说,但是从罗誉面上异样的表情来看,似乎这个法天与其所说并不同。
“呵呵,”广缘笑道,“法天住持早已达到‘见道位’多年,洞破神机,而贫僧我资质愚钝,至今也还只是停留在‘加行位’上,恐怕了我此生,也难参透此等佛法。”
见道位者,即声闻初果也,谓断三界见惑,而见真空之理,故名见道也。
“大师过谦了,”罗誉伸手指点山下,“这世间凡夫,尽其一生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所争为何,所要为何,所生为何,便如这浩荡大军,他们此番行军,气势高昂,可是殊不知,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一时的功勋,半年或一年之后,当他们发现自己所争之战,失去的远比带来的多,那么也只得苦叹,怨天尤人,全然不明为何如此。”
转身回首,罗誉再道,“故而这‘资粮道’,已是凡人难以逾越之沟渠,众生大都活在下品资粮道之中,少数人可及中品资粮,能至上品资粮道的,乃已是一世少有,广缘大师如今身处‘加行道’,识得万物皆空,可驭‘四圣谛’及其十六法,可谓当世少有之造诣,冒昧一问,不知大师如今所在乃‘加行道’第几位?”
广缘道,“贫僧惶恐,乃至第四加行位,‘世第一位’。”
罗誉听了不禁神情一动,心头忖着,“显通寺当真厉害,不但住持是一位‘见道位’的得道高僧,连监寺亦已触及‘见道位’的门槛,若不是此人年岁已高,又达此等识‘空’境界看透俗世,那小子恐怕不会活着从他手下离开。”
这么想着,罗誉拱手施礼道,“显通寺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除了法天住持,还有您亦已沾及见‘空’之境界,贫道要祝大师早日参透了。”
“真人不必过谦,‘三清教’道法正宗,短短十数载已有如此声名,想必真人你才是身藏不露才是,他日贫僧定要登门拜访,与真人讨教一二。”
“哪里哪里,贫道年岁尚浅,才是要向大师多多学习才是,对了,不知…”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是罗誉还是决定开口一询,“五台山上是否只有法天住持一人修得‘见道位’之境界?”
“如今…怕是当真仅法天住持一人矣。”广缘唉声道。
“如今?”罗誉眉头一蹙。
“是啊,本来我五台山可见‘空’者尚有一人,不过半年前,他已圆寂西归了。”
罗誉点点头,而后道,“想必那位大师也必是显通寺内高僧,才会有如此造诣。”
“呵呵,这您就错了,佛家所讲圆融,只要有参禅之心,那么天地之间,无不是修炼之所,与何处修行并无关系,我那位‘见道位’师兄,乃是前南禅寺的住持,普善大师。”广缘忆起故人,不禁伤怀。
“大师说的是,”罗誉闻言一怔,旋即再应道,“还请大师与法天住持放心,既然这佛家至宝失窃一事与我道教中人有关,贫道理当出力,而且那人与我‘三清教’也有诸多渊源,半年之内,贫道必将其擒此听候大师发落。”
“真人仗义相助,贫僧等已然欣慰非常,而且依贫僧之见,那名道人也只是误入歧途,并非尽入魔道,如果真人你能拉其回头是岸,也是功德一件啊。”广缘道。
“大师说的是,贫道告辞了。”
“真人慢走。”
看着罗誉远去的身影,广缘眉头微微蹙起,心头念道,“此人年纪不过稍长于那夜里的道士,道行虽不好琢磨,但境界之高,远在那夜里的道士之上,如此年纪,有这般造诣,看来这二人的渊源应绝不寻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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