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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晚间,闻巷外更鼓三声,谢天川悄悄潜出小巷,向熊府摸去。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脱脱阿布本欲同行,奈何深知自己功夫有限,只得耐着性子,与乌婉一同等候消息。
候至四更,仍不见谢天川人影。脱脱阿布开始坐立不安,乌婉也是一脸惶急,问道,“阿布姐姐,谢公子不会出事罢?”
“不会!”脱脱阿布决然摇头。话虽如此,她自己心中却殊无把握。她与谢天川自幼相识,却年少分离,同行数月,虽知谢天川身有武功,却并不知深浅。况,昨日一鲜阁前那二人功夫不弱,若是与熊家有所牵扯……
越思越想,心中越是不安,眼见再过一个更次,天便大亮,不由一咬牙道,“我去寻寻罢!”刚刚起身,但闻门上“哔剥”之声。乌婉大喜,喊道,“公子回来了!”一跃而起,奔去开门。
脱脱阿布亦是大喜迎出,木门开启,但见一条硕长身影静立门外,两侧灯笼斜照,映出来人阴郁的面容,凌厉双眸,向她灼灼注视。脱脱阿布一呆,面颊上血色迅速褪去,微微咬唇,低声唤道,“二哥!”
“你还认得我这个二哥?”肃王府小王爷苏德慢慢跨入门来,咬牙道,“你那般一走,便是无君无父,心里眼里,便只有一个叶六,怎么,还会认我这个二哥?”
脱脱阿布闻“叶六”二字,心底酸涩难当,却也不愿多言,垂头道,“二哥怎知我在此处?父王……父王可好?”
苏德冷哼一声道,“你还记得父王么?”眸光自上而下,向她打量,见她形容憔悴,不觉放软语气,续道,“我肃王府掌管各省消息来源,你竟忘了?两个月前,叶惊鸿丢下新婚妻子单骑入了福建,我怎会不知?”
“叶惊鸿在福建?”脱脱阿布心头大震,倏的抬头向苏德怔望,一颗心“扑扑”直跳,耳畔皆是那日山中,风中传来的呼声。难道,竟果然是他?
苏德哪里知晓她的心思,叹道,“走吧,随我回去!”说着,伸手来拉她手腕。
脱脱阿布悚然回神,忙身子后撤,摇头道,“二哥,我不回去,你……你替我与父王说,女儿……女儿不孝……”思及父亲对自己的宠爱,话未说完,便珠泪纷落。
苏德咬牙狠道,“你为得一个叶六,不惜令两府反目,如今叶六另娶,你宁愿漂泊在外也不随我回去,难不成,要等到那日松来擒你?”
脱脱阿布脸色微变,咬唇道,“那日松……也得知我在剑津?”
苏德脸色阴晴不定,冷哼了一声,说道,“有大哥在,你道消息能瞒他几时?我三日前入福建,他昨日一早便赶入剑津,现在便在熊府,你那个同伴,怕是已经被擒!”
“天川被擒?”
“谢公子被擒?”
脱脱阿布与乌婉齐声惊呼。
苏德冷笑道,“今日一早,他便在熊府周围鬼鬼祟祟,中奉王王府侍卫岂是吃素的?”
乌婉一脸惶急,一把抓住脱脱阿布衣袖,求道,“阿布姐姐,这……这可如何是好?你……你快想想法子啊!”
脱脱阿布不应,只是咬唇向苏德默视,心中暗恨,“天川武功纵然不济,区区一个熊府谅来无事,却偏偏那日松住进了熊府。这剑津弹丸之地,熊府能有多远?天川一个更次未归,怕果真凶多吉少……想至此处,心意立定,冗声道,“好吧!二哥,我随你回去!”
苏德脸色微霁,喜道,“你愿随我回去?”
脱脱阿布轻轻点头,说道,“我随你回去,但你须应我一事!”
苏德微微皱眉,不悦道,“你跟着叶六,旁的没长进,倒学会了讨价还价!说罢,何事?”
脱脱阿布道,“你须替我救出天川!”
苏德皱眉道,“那姓谢的是何人?你竟如此看重!”心底暗思,脱脱阿布为了叶惊鸿逃婚,却为救谢天川愿意随自己回去,难道,叶惊鸿另娶他人,她便移情别恋?
脱脱阿布心中一阵犹疑,默思片刻,方暗暗咬牙,轻声道,“他……便是嘎必雅图。”
“什么?”苏德大吃一惊,失声惊呼。
脱脱阿布唇角浅勾,淡出一抹笑意,说道,“二哥,你总不会愿意让那日松抓了肃王府的把柄罢?”
大元皇位,向来兄终弟及,叔侄相传。当年,元文宗弑兄夺位,临死时心怀歉疚,将王位传给侄儿宁宗。后宁宗夭亡,兄长继位,便是当今皇帝惠宗。
四贝勒嘎必雅图,是文宗第四子,也是文宗硕果仅存的皇子,若惠宗殁,他便是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惠宗对嘎必雅图颇为忌惮,更忌他结识皇室贵胄、朝廷重臣,十余年来,他虽不在大都,亦是处处防范。
苏德闻听谢天川竟是嘎必雅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肃王府虽受皇上器重,但牵扯上嘎必雅图,此事若为有心人得知,污上一状,怕是问个谋反也不为过。更何况,如今因脱脱阿布逃婚,两府反目,若那日松得知他便是嘎必雅图……苏德越想越惊,脸上不觉变了颜色。
脱脱阿布见他神色惊疑不定,又悠悠道,“天川自十三岁出京,再不曾回去,我幼时与他熟识,当日,竟也不曾认出。那日松纵拿了他,只须他不说,那日松也未必认得出,只是夜长梦多,被旁的暗探瞧见,却怕是瞒不住,二哥要救人,须快着些儿!”
苏德微微点头,心道,“嘎必雅图十余年不曾回京,皇室中人未必认得他,但大元暗探随他多年,却未必无人认出。”想至此处,心中暗急,却不动声色,点头道,“好罢,我应你便是,走吧!”身子微侧,示意脱脱阿布先行。
二人对答,无人理会乌婉,乌婉闻二人说什么王府、那日松,听的不明所以,见脱脱阿布要走,心中越发大急,一把扯住她衣袖,连声求道,“阿布姐姐,你要去哪里?我……我……谢公子未必有事,你……你还是再等等罢!”
脱脱阿布脚步略停,一手按在她手背上,轻声道,“乌婉妹妹,你在此候着谢公子,他一回来,便与他速速离开剑津!”微微一顿,又道,“我也会设法将你妹子寻到,你安心罢!”说着拽脱她手指,大步向门外去。
乌婉疾唤,“姐姐——”拔步欲追,却被苏德横身挡住,抬头一瞬,触上他凌厉眸光,不由心底一寒,吓的倒退几步。苏德向她冷冷一瞥,转身出门,木门“嘭”的一声关上。
乌婉呆立良久,半晌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冲出门外望时,却见小巷寂寂,又哪里有脱脱阿布的影子?
脱脱阿布坐于车内,但闻车外车声粼粼,脚步杂踏,她心中却是思潮起伏。实则莫说苏德怕那日松认出谢天川,便是她,也不愿再将他卷入朝廷纷争。只是此一去,自己纵能不嫁那日松,却再也不得一丝自由。转念思及谢天川的呵护照应、舍命相救,如今他有危难,自己又岂能不管?
心中主意虽定,但转而再思苏德所言。两个月前,叶惊鸿单骑入了福建。那时,正是自己山中逢难,难道,那日山中听闻的呼声,竟果然是他?他对自己,终究并非无情?但是……他已另娶,纵是有情,又能如何?
思一回,想一回,心中唯觉淡淡的惆怅。正于此时,只觉车身一震,停了下来。脱脱阿布恍然回神,但闻前处喧天大哗、人声鼎沸,忙挑帘探头一张,但见前边冲天火起,映红了半边天幕。
苏德纵马而前,大声喝问,“出了何事?”
“爷!”一名常服打扮的侍卫忙忙奔来,回道,“熊府着火,闻说是走了门户。”
车内,脱脱阿布纤眉淡挑,唇角微抿,淡出一抹笑意。“走了门户”便是遭了盗贼。今日谢天川探府,熊府便即起火,瞧这声势,应是他并未被擒。
苏德微微皱眉,问道,“中奉王呢?安好无恙罢?”虽是询问,却殊无关切之意。
侍卫未及回话,便闻府前喊声大作,浓烟中,一条修长身影冲天而起,掠过重重屋脊向左侧民房扑去。熊府家人早乱作一团,齐声吼道,“贼人逃了……贼人逃了……”呼喊声中,一队快骑自府侧冲出,向左边巷中疾追。
脱脱阿布隔窗一眼瞅见,心头“砰”的一跳,暗呼道,“是他?”
浓浓夜色中,火光灼天,但浓烟滚滚,瞧的并不分明。只是,她自从在杭州府相遇,便与谢天川朝夕相处,他的身形,她瞧的极为熟悉。而此刻,那条逃去的身影,却不是他,而是……竟然似极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若是放在几个时辰前,她纵是瞧见,也只心中疑惑,并不能确定。但方才闻苏德之言,知晓叶惊鸿入了福建,此刻一见,便知是他。
苏德虽与二人尽皆相识,但一个不过数面,另一个又是十余年不见,哪里分辨得出?眼见策马追去的便是那日松,心中念头稍转,向自己的人马一指,大声道,“你们,随我去相助中奉王,你们,守护郡主!走”说着一提马缰,斜刺里冲入巷中。众侍卫大声应命,便分出一队人马随他疾驰而去。
脱脱阿布见他去远,心中越觉轻松。心知他既怕那日松知晓谢天川身份,必不会令他将人擒住,此一去,名为相助,捣乱为实。何况,以叶惊鸿的本事,纵是两府果真联手,又岂能轻易被擒?
只是,逃去那人既然是叶惊鸿,谢天川又在何处?
脱脱阿布心中略思,整了整裙衫,自车中迈出。一名侍卫忙迎了上来,躬身道,“郡主,外头危险,还请郡主车里坐罢!”
脱脱阿布“嗯”的一声,却不稍动,仰头向熊府张望。但见熊府府门洞开,众家人手提盆桶之物往来奔跑救火。府前一侧,几十名少妇、丫头打扮的女子衣衫不整,形容狼狈,或坐或立,或木然发呆,或掩面呜咽哭泣。熊百万头缠白布,脸色灰败,侧靠墙边,向着火光漠然注视。穿梭人影中,熊百世手臂连挥,气急败坏的命人救火,而隔着一片空地,夜里惊起的百姓满满的围了数重,向着熊府指指点点,竟无人前去相助。
脱脱阿布心中暗暗冷笑。想来这熊家父子多行不义,早已激起民愤。目光于场中搜寻,却不见熊管家的影子,不由微微蹙眉,放缓了声儿,悠悠道,“好端端的,怎么竟会起这般大火?你去将熊家父子叫来,我有话问他们。”
侍卫闻命立去,片刻间,便将熊百世、熊百万带来。熊百世一眼瞧见是她,瞬间吓的脸如土色,扑的跪倒,连连磕头,颤声道,“草民……草民见过郡主,求郡主饶命!”
熊百万也是惊的脸白,扑嗵跪于父亲身后,连连磕头,竟说不出话来。
脱脱阿布款款步下车来,身旁侍卫也不知何处寻了把木椅,忙移至她身后。脱脱阿布端然坐下,向熊百世笑道,“熊老爷可是做了错事?为何怕成这般?”
熊百世早已惊的体如筛糠,连连磕头,却不敢应话。脱脱阿布倒也并不追逼,只是问道,“今夜是出了何事?为何府上这般大火?”
熊百世不敢不答,颤颤道,“是小人狗窝走了门户,盗贼逃去时纵的火。”
脱脱阿布微微挑眉,问道,“那盗贼共有几人?可曾拿住?”
熊百世又再连连磕头,说道,“小人糊涂,养的这帮奴才也不中用,并未瞧清盗贼几人,也不曾拿住,王爷已率人追了下去。”
脱脱阿布闻说不曾拿住,心中顿时安稳,勾唇笑道,“不错!不错!”
熊百世家中大火未灭,心中正在焦灼,闻她连声称赞,不知她是说起火不错,还是王爷率人追贼不错,但闻她语气倒也平和,心中不觉一松。正思如何对答,却闻她口气立变,清声叱道,“熊百世,你可知罪?”
熊百世吓的一个激灵,伏身在地,颤声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求郡主饶命!”
脱脱阿布冷笑道,“饶你?我堂堂大元郡主,险些丧于你父子之手,若是轻饶,大元法纪何存?”
熊百世吓的浑身酸软,冷汗早已浸透衣衫,被她一喝,更是三魂不见七魄,只是连连磕头,不敢再语。身后熊百万却道,“郡主,小人对郡主虽有不恭,却也是满心钦慕,万不敢起意伤害郡主,那……那是我家管家与我爹爹所为,郡主自个儿是瞧见的!”
熊百世闻他为求活命,竟将一切推在自己和管家身上,不禁恨的咬牙,只是脱脱阿布在前,也不敢出言训斥。
脱脱阿布也未料到他推的如此干净,不由一怔,转念思及自己险些受他所辱,心中又是暗恨。只是此时人多嘴杂,那等事如何出口?只得压下怒火,点头道,“你倒乖巧!”抬眸又向前一望,问道,“你家管家何在?”
熊百万道,“方才还在府前,转眼便不知去向。”
脱脱阿布纤眉微拢,向身畔侍卫道,“你命人去寻熊管家,不论死活,定要寻到!”心底咬牙暗恨,若不是仙霞岭遇贼,让自己困在山中两个月才寻到道路,如何会等到苏德和那日松趁来剑津?如今自己被苏德寻到,已经难以逃脱,终究还要做回大元郡主。既然如此,旁的事不论,这仙霞岭中的贼人和这熊家父子,是万万不能放过。而熊家父子虽然可恨,那熊管家更是罪不可恕,今日熊家父子可以暂时不杀,熊管家却是非杀不可!
熊百万闻她要拿熊管家,忙道,“他定是瞧见郡主,故而逃了去,只是此刻城门未开,他出不得城,定是逃去了城南的私宅!”熊管家本是他家远亲,他此刻只求自己活命,便连亲生老子也不管不顾,何况区区一个管家,自也立时供出。
脱脱阿布垂目向他一扫,向侍卫道,“你们带熊少爷同去,定要将人拿来!”侍卫躬身领命。拖起熊百万奔去。脱脱阿布又向熊百世道,“熊百世,我问你,两个月前,你家管家在仙霞岭劫匪手中得了一个女子,你可知道?”
熊百世微微一怔,低声道,“小人不知,郡主指的是哪个女子?”
脱脱阿布闻他言下之意,与贼人的买卖非止一次,也不知有多少好人家儿女毁在他的手上,不由气往上冲,冷笑道,“我在问你,你却有胆问我?”
熊家父子一向倚仗财势,勾结官府,欺压百姓,剑津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却又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眼见脱脱阿布气度华贵,不怒自威,熊家父子对她似是极为惧怕,虽不知“郡主”有何权势,闻她整治熊家父子,围观百姓中便有人呼道,“这熊家父子与山中歹人素有来往,欺男霸女,坏事做尽,怕是自个儿也想不起来。”
“是啊!是啊!这熊家父子坏事做尽,郡主万万不能放过!”
“说不定他怕郡主治罪,方假装不知!”
……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声纷嚷,声声皆是对熊家父子的指控。脱脱阿布也不回应,一双眸子只是冷冷注视着伏跪于地的熊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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