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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阿布疾逃出屋,出其不意挥刀将门外贼人吓退,依事先想好的方向,向左疾奔。那方不远,便是黑压压一片密林,只要逃入林中,便易于躲藏。她拔步狂奔,疾冲入林。身后,众贼呼喝声起,向这方疾追而来。
脱脱阿布心中惊慌,暗道,“我身无武功,只凭这把单刀,出其不意抢门也属侥幸。被贼人追上,争斗难胜,依旧还被捉回,难道,今日我竟死在这里?”
一个“死”字掠上心头,脑中闪过叶惊鸿的身影,心底锐锐一疼,暗道,“叶六无情,我便是一死,也无挂念。也罢!若是被人追上,我便横刀自刎,去陪天川便是!”念及谢天川,想起他这些时日的陪伴呵护,心中顿升一团暖意,只觉黄泉路上,有他相陪,倒也强似在这世上独自飘零。
主意已定,心中一实,再不多想,一意发足狂奔。身后,众贼呼声越来越近,便连脚步声,也隐隐听闻。脱脱阿布手心淌汗,忍不住回头观瞧,果见黑黝黝的林子里,十几条身影正向这方奔来,隐隐的,还可看见兵刃的寒光。
脱脱阿布见转眼便要被追上,狠狠咬牙,将刀一横,便要停步,却听林中一声冷哼,一个冷肃的喝道,“大胆狗贼!”随着喝声,一条身影自林中扑出,向众贼迎去。手掌翻飞间,惊叫声、惨呼声骤起,众贼顿时乱做一团。
脱脱阿布一怔之后,随即大喜,转身又再奔逃。方奔出十余步,但闻身后一声惊呼,“郡主当心!”脱脱阿布一愕,脚下突然一空,一头向下载去。“啊——”失声惊呼,但觉肩背一实,已经着地,紧接着身子翻滚,不停向下滚落。原来,方才脚下竟是一道长长的山坡。
脱脱阿布身不由己,只得双臂护住头脸,任由身子翻翻滚滚向下落去。手臂肩肘,被碎石草木割的生疼,脑中却是一团纷乱。方才,林中那声惊呼,那人……分明是知晓自己的身份!难道,是两府的侍卫追至?那声音又似有几份熟悉,难道,竟是肃王府的人?
纷乱的思绪未理,翻滚的身体骤降,向下直落。脱脱阿布一惊回神,失声呼道,“啊——”呼声刚起,但闻耳畔“哗啦”水声。脱脱阿布心中一凉,暗道,“不好!”一念未已,已“扑嗵”一声,摔入水中。冰凉河水袭遍全身,顿时通体冰凉,如堕冰窟。
脱脱阿布惊慌之下,张口欲呼,却觉大量河水呛入咽喉。“咳咳……”脱脱阿布大声呛咳,却又灌入更多的河水,身子被水冲卷,顺流漂去且不断下沉。她心中惊慌莫明,勉力摒住呼吸,双手双脚乱蹬乱抓,无奈她不通水性,虽觉水流并不湍急,却也难以浮出水面。
呼吸渐窒,河水时时自口鼻灌入。脱脱阿布暗道,“想不到,我竟会溺死在这河中。”正惊乱间,挥舞的手掌突然触及一物,脱脱阿布手掌疾翻,牢牢抓住。河水浸过头脸,呼吸维艰,头脑也越渐昏沉。脱脱阿布心中暗惊,若是不能挣出水面,自己一条性命,就此不明不白断送。
勉力定神,只觉身子在水中飘飘荡荡,随着水流摇摆,却不再向下游冲去,手中所握之物,似是一把水草。脱脱阿布有所抓握,求生之心陡盛,拼力闭口摒息,空着的一手向身侧抓出,握上另一束水草,感觉着水流方向,横着向一侧移动,慢慢向河岸移去。
所幸这河水只是山中一道清泉,并不宽阔,行出十余步,双足便可触及河床。脱脱阿布凭着坚韧毅力,勉强支撑,手足并用,终于沿着河石抓爬上岸。头脸露出水面那一瞬,但觉窒闷的胸腔一松,一缕清新空气透入,神志顿时清醒。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上岸边草地。仰身倒卧于地,呼呼直喘,但觉周身酸软,再也使不出半丝气力。
正于这时,远处,传来隐隐的呼唤,“郡主……郡主……”
“阿布……”
脱脱阿布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柔唇紧咬,侧耳凝听。山风拂来,将呼声吹散,竟再也捕捉不到半点声息。脱脱阿布心头狂跳,歇力向上游张望,但,暗夜沉沉,唯有大石巨木影影绰绰,河水滔滔,哪里还有一丝旁的声息?
“是我听错了吧?”脱脱阿布自语,那声“阿布”,听来如此熟悉,竟似……
“不!不是他!” 脱脱阿布摇头。那声音,似极了叶惊鸿,但是,他燕尔新婚,怎会半夜三更在这数百里之外的仙霞岭出现?
“定是我对他思念极深,故而听错罢!”脱脱阿布苦笑,强撑酸软身子站起。心中暗思,林中人能唤出“郡主”二字,纵非王府中人,也是大元暗探,虽说此次赖他们脱身,但,却万万不能被他们寻回!
想至此处,仰首打量身周环境,但见除却眼前河水,左右两侧,皆是大石巨木,而身后,是陡陡的一道山坡。脱脱阿布暗道,“他们见我落崖,定是沿河下游来寻,我若往上游去,定然与他们撞上,若是往下游去,又会被他们追及。……就这样!”心意立定,狠狠咬牙,强撑酸软双腿,转身向山坡爬去。
叶惊鸿顾不及仙霞岭山路凶险,连夜快马越岭,一路疾驰。心,一片焦灼。七年前,初遇脱脱阿布,她便从不曾遮掩对自己的情意。只是,只因她是大元郡主,只因他担着整个叶家的兴衰,他对她只能放手。若她能得一世喜乐,或者,他会永远将这情意放在心里。可是,如今,她竟为了自己,落得生死不明……
夜风抚来,隐隐的,传来一片厮杀声。叶惊鸿心中一凛,跨下马疾催,跃下山道,向声音来处驰去。
刚刚冲奔入林,但见十余人惊呼奔逃,自林中窜出。叶惊鸿不明所以,侧马闪躲。十余人之后,又一人疾掠而出,手臂疾扬,两枚暗器电闪而出。惨呼声中,两人扑的倒地。叶惊鸿一见大喜,唤道,“叶翔!”
叶翔脚步一顿,大声道,“六爷,郡主……郡主滚落山崖!”
这般情形落入眼中,叶惊鸿心中早已明白八九,闻脱脱阿布落崖,不由心头一疼,喝道,“穷寇莫追,随我下去寻人!”一跃下马,向山崖边奔去。远处,马声嘶鸣,众贼纷纷逃去。叶惊鸿无瑕顾及,连声喝令,将叶塘、叶衡二人召回,几个纵跃,跃下山坡,向崖下张望,大声唤道,“阿布——”
另三人也放声大喊,“郡主——”
“郡主——”
空谷回音,“阿布……”
“阿布……”
……
“郡主……”
“郡主……”
……
声音渐弱,却隐隐可闻“哗啦”水声。
叶惊鸿再不多停,双手向外疾分,“嘶”声轻响,一袭夹袍撕落,纵身跃起,在半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头下脚下,一头向下扎去。他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崖下是水,脱脱阿布或可脱难,忧的是,脱脱阿布不通水性,这一落水,怕也是凶多吉少。
“爷……”
“六爷……”
三人惊呼,抢于崖边望时,暗夜沉沉,哪里还有叶惊鸿的影子?
叶翔连连顿足,说道,“叶塘、叶衡,你二人寻路下崖搜索,我去相助六爷!”说着也是双手一分,长袍撕落,纵身跃下崖去。
叶家兄弟江南长大,精熟水性。叶惊鸿一跃入水,便身体放松,任由水流将自己冲出老远。暗思脱脱阿布不懂水性,初一入水,必有一阵措手不及,待她缓过神来,自然便会挣扎。心中默算脱脱阿布反应的时间,方手脚划动,露出水面,张大眸子,向水面上观望。
暗夜沉沉,水面泛出些许粼光,却哪里有脱脱阿布的影子?叶惊鸿心中大急,扬声呼道,“阿布——”幕色中,唯有水声“哗啦”,再不闻有人回声。
“难道,她竟这般快便沉入水底?”叶惊鸿心中一揪,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逆流而上,在水底寻找。直流回方才落水处,水下唯有水草河石,又哪里有半个人影。叶惊鸿心中越发绞痛,窜上水面深吸一口气,转身折回,又向下游寻去。
此时叶翔也已入水,见叶惊鸿沿河底去寻,便浮于水面,向下游疾冲,盼着脱脱阿布被水冲远,终于能被他追上。只是寻出老远,眼见两岸山势已平,水流也变的平缓,竟然仍不见半个人影。
叶翔刚刚停下,闻水声一响,叶惊鸿也已破水而出,两人互望一眼,均知一无所获。叶惊鸿心头大痛,转念间又想,“我与叶翔二人在水中这般游法,早已快过了水流,阿布若还在水中,不论生死,断断没有寻不着的道理!若她不在水中……”
心头,掠过一阵振奋,叶惊鸿道,“上岸去找!”两人一人一方,分从两侧上岸,沿河而上,反向上游寻去。
此时叶塘、叶衡二人也已觅路下崖,分从两岸一路寻了下来,及至遇到叶惊鸿二人,竟然也是一无所获。
叶惊鸿心头忧急,仰首望着两岸山峦,问道,“方才我顾不及问起,为何只是阿布一人?谢天川呢?”
叶翔摇头道,“我们寻到郡主时,便只有一个女子与她一同被贼人抓住,并不曾见谢天川!”
叶惊鸿垂头略思,点头道,“既然水中没有阿布,想来她已上岸。此一路往前只有剑津,我们赶前去寻罢!”说着向水面望去最后一眼,转身跃崖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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