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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仁一回到营地,脱脱阿布便迎了上来,一把抓他下马,劈头便问,“牧仁,你如何认识叶六?”昨夜事态紧急,待宝力德父子成擒后,又忙于关押俘虏,清点人手折损,平息各种纷乱。皇帝留叶惊鸿在御帐中问话,到了天明,他便匆匆离去,脱脱阿布心中诸多疑惑,竟没有来得及相问。
牧仁早料到她会追问,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我们旁处走走罢!”与她一同出营,向草原深处行去。
事情,要从七年前开始。七年前,弑兄夺位的元文宗临终时,心中愧疚,决定传位给侄儿宁宗,引起部分朝臣不满,引发一场夺位之战。最后文宗的皇后依丈夫遗愿,亲手将宁宗扶上帝位。
便是在那一战里,哲里木一族受到波及,朝鲁被幽禁,子侄族人都受到追杀,十二岁的牧仁在兄长们的掩护下才得以逃脱。为了逃避追杀,牧仁离开草原,开始一个人流浪,三年中,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折磨,看了多少白眼。一直到四年前,在西南边陲,遇上当时随着马帮行走江湖的叶惊鸿,随着他一同回了姑苏,开始过一段安稳的生活。
也就在那一年,当今皇帝惠宗夺回王权,第二年,释放囚禁四年,几乎被人遗忘的朝鲁,并加封他为哲里木王。朝鲁获得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散开人马,寻找失散四年的家人。但是四年过去了,牧仁的兄长死的死亡的亡,竟然只剩下他一人。
脱脱阿布默默听他讲完,轻声问道,“便是哲里木王爷寻到你时,他知晓你是个元人吗?他……他没有因你是元人,后悔助你?”
牧仁轻轻摇头,神情中,露出一些神往,说道,“六爷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是元人,只是他以为我只是个寻常百姓。后来,我思念家乡,思念父王和额吉(母亲),思念哥哥姐姐们,忍不住说出身世。他听后只是有些诧异,却不多问什么,仍然助我衣食,教我武功。”
说到这里,牧仁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些落寞,说道,“阿布,你知不知道,在姑苏那一年多,是我这一生过的最轻松,最开心的日子。只是,家毁了,哥哥们没了,连额吉也……父王不能再没有我,我只能回来!”
“是这样!”脱脱阿布轻吁口气,问道,“那昨天呢?他为何在大营里?是来寻你吗?”
牧仁轻轻摇头,说道,“也是在宝力德发难之时,他掷出头盔,将我推出去拖延时间,我才知道他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来草原做什么?”脱脱阿布不甘心的追问。
“他果真是为那两个女子而来!”牧仁答道。见她张大了眼,满脸的怀疑,只得接下去道,“叶家的四爷,一向行走西南,与独龙族族人颇有些交情。数月前,独龙族两名少女突然被人劫走,叶家的人一路追查,不料竟然进了草原。”
“那时六爷恰好在陕甘一带,得了四爷的信儿,便带人一路追查,一直追到喀喇沁盟。只是六爷赶到喀喇沁时,孟和已带着两名女子来了上都,六爷随后赶来。他昨夜孤身探营,本来只想偷偷将那两名女子悄悄带走,哪知道却撞上宝力德兵变。”
“所以,他改了主意,助皇上平叛,光明正大的带走那两名女子?”脱脱阿布低问,得到牧仁肯定的回答,不由胸中一畅,深吸一口气,跳起身来,笑道,“牧仁,谢谢你!我先回去了!”挥了挥手,蹦跳着向正在吃草的马儿奔去,一颗心,顿时又变的雀跃。
牧仁唇角含笑,遥遥的望着她策马驰去,心底却是暗暗叹息。叶惊鸿那句话,他始终不忍出口,但他不知道,他现在的不忍,是不是会变成日后对她的残忍。
原定为为期五个月的北巡,因宝力德父子的叛乱草草终结。元惠帝第二日就传令拔营,反回上都,在上都休整半月,启程返回。宝力德父子打和囚车,交神策营看管,随着御驾一同押回大都。
蒙古前来拜会的诸王,已分路分批离去,哲里木王朝鲁与孟和王爷率领亲兵又随行两日,将御驾平安送出上都范围,在海拉尔河河畔拜别。
哪知就在二王返回当夜,御营中便发生一件惊人的事情。宝力德父子……逃了!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在满朝文武的身边,在五万大军看守的大营里,那两个人,居然无声无息的逃了!
皇帝震怒!百官震惊!整个大军为之震动!
在囚车的关锁下,重兵的看守下,两个人于深夜里,无声无息的逃出大营,消失在茫茫草原上。这种情况,任谁都知道,若没有内应,宝力德父子,又岂能办到?
蒙古诸王有多少与宝力德联手?不知道!
附近有没有宝力德隐伏的兵马?不知道!
大元皇帝的五万兵马,文武百官千余女眷,尽数被孤立在这茫茫草原上。往前,还要七、八日才能走出这片草原,往后,两日可以返回上都。只是如今的上都,又是怎样的情形?
侦骑四出,探查前后各路情形,大军在海拉尔河畔停驻,大军原地驻扎,授命御前行走苏德与年前新封为武义将军的索恩全军彻查,寻出放走宝力德父子的奸细。
最起洗脱嫌疑的御林军,由御林军统领阿木古郎率领,护送御驾与文武百官驻守上一座小小的山丘,各府女眷随着御驾,聚在小山丘之上,由侍卫营保护。
肃王爷重披战甲,率肃王府亲兵,与前锋营兵马,驻扎山下正前方,通往海拉尔河的方向,守住通往水源的要道。其后,世子那日松率莫尔格勒王府亲兵,与骁骑营兵马,守住后山要道。后山大营中,飘出莫尔格勒王府的大旗。
巴特尔将军、胡和鲁将军各率本部人马,分守小山两侧,与肃王府、莫尔格勒王府遥相呼应,互为支援。
谁都知道,宝力德父子逃走,若集结兵马来追,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没有天险可守,两军相逢,便是一场苦战。而此次北巡御驾百官相随,官眷车辆便千余辆,万难疾速行进。为今之计,唯有守住一片高地,保住水源,以逸待劳,才能应付轻骑追来的大军。
自从离开大都,乌日娜都是随着莫尔格勒王爷的王驾而行,也唯有在上都城内,得几日与脱脱阿布同游。此时众女眷离开各府营帐聚居一处,她倒是颇为兴奋,立时寻了脱脱阿布同住。
脱脱阿布见她一张小脸满是兴奋,不觉好笑,问道,“宝力德谋返,你不怕么?”
乌日娜侧头一想,笑道,“宝力德杀来,自有大军挡着,纵大军挡不住,妹妹又不会舞刀弄枪,怕有何用?”
脱脱阿布听她说的恬淡,不由嗤的一笑,说道,“几日不见妹妹,怎么妹妹倒像一个得了道的高僧?”
乌日娜向她凑的近些,笑道,“妹妹不曾得道,却怕是阿布姐姐迷了!”见她脸现迷惑,不由嘻的一笑,又往前凑了凑,问道,“阿布姐姐,那天那位六爷是何人?为何夫人们都说,想不到姐姐会欢喜他,还说……还说……”
脱脱阿布闻她提到叶惊鸿,心中一时甜蜜,一时酸涩,听她说话吞吞吐吐,不由问道,“还说什么?”叶惊鸿绝然而去,她心中自然难过。只是在一点一滴的思念中,一丝丝一缕缕皆是往日的回忆。只觉此时相思虽苦,可是心里沉沉的,满满的装着一个人,又是如此的甜蜜。
乌日娜抬眸向她偷瞧一眼,吞吞吐吐道,“她们说,姐姐当真是挑花了眼,满大都的公子王孙不选,竟将草当宝,偏偏选个叶六……姐姐,我虽不知那叶六爷是何等样人,但是他那模样,那气势、风姿,并不亚于旁人,为何诸位夫人这般毁谤于他?”
脱脱阿布听她称赞叶惊鸿,心中欢喜,一臂揽着她肩膀,轻声道,“只因他不是公子王孙,不是达贵显贵,只是一介商贾。所谓‘士农工商’,妹妹,商贾……是除却奴隶之外,最低等的人啊!”
乌日娜水眸微眨,仰头想了片刻,
不解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身份。那日我瞧着叶家的人离开,那般声势,便是大都城中达官显贵,便未必人人能有……姐姐,你很喜欢六爷?”
脱脱阿布虽然性子直爽,毕竟是个女儿家,听她直言相询,顿觉羞窘,但抬眸间,对上的却是一双纯净如水的眸子,不觉微微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乌日娜点了点头,轻声道,“若说他那样貌人品,倒也配得上姐姐,只是姐姐出身王府,娇生惯养的,怕他家里没钱,养不起姐姐,连累姐姐受苦!”
脱脱阿布“噗”的笑出声来,笑道,“傻妹妹,江南叶家怎么会没钱,便是整个大元朝廷,怕也不及他家中有钱。”闻她字字句句替自己打算,心中大为感激。
乌日娜惊的大张了眼,问道,“一个‘商贾’人家,竟然富得过整个大元朝廷?姐姐哄我,哪有这样的事?”
“姐姐怎会哄你?”脱脱阿布轻叹,低声道,“我倒宁愿他是寻常人家,我与他……也不至于这样艰难。乌日娜,我……我心中再放不下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数月来,她爱慕叶惊鸿,却得不到叶惊鸿回答,心中闷闷,说不出,道不出。
虽说有个赫天隐约知道,她一个女儿家,又不能找自己的随从述说,此时事情挑破,乌日娜又一向与她亲厚,一时竟忘了乌日娜不过是一个刚刚十四岁的小小女娃,忍不住便将满腹心事说了出来。
乌日娜听她语气中温柔缠绵,又茫然无措,良久不语,出神片刻,方道,“去年中秋,皇宫夜宴,妹妹曾想,文公子那般的人物,也不能打动姐姐的心肠,想来是因为他尴尬的身份。又想,杨院使也是人中龙凤,这满大都的千金小姐,也只有姐姐配得上,可是姐姐却说姐姐心里有人了,妹妹还以为那是姐姐的托词,如今想来,竟是真的!”
脱脱阿布轻轻点头,心里有些不安,柔声道,“妹妹,姐姐心里有苦衷,所以那日才没有明言,你千万别怪姐姐!”
乌日娜一怔,瞬间绽出一个灿烂笑容,摇头道,“姐姐说哪里话?妹妹那日曾说,我们女子,能得一个如意郎君,便比什么都强。姐姐要如何去做,妹妹总是向着姐姐,叶六爷出身虽不显贵,但只要他对姐姐一片真情,那些又算什么?妹妹只盼着姐姐好,千万别像妹妹……”
话说半句,自伤身世,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只是一双小手,将脱脱阿布的手握的更紧,心中却一阵阵的茫然。阿布有事瞒着自己,心里不安,那自己呢?岂不是更有许多事瞒着她?如今,虽然她与叶六之间,仍然阻难重重,她终究将一腔情意说了出来。而自己呢?
那些事,又岂能对人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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