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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阿布意外之余,又觉不可思议,怔了半晌,低声道,“白洋淀水路繁复,多生盗匪,他们不过寻常百姓,哪里来的这样的智谋胆识?何况,要霸占湖泊,切断盐道,除了人力,还要购买船只兵器,岂有不用钱的?他们只因食不裹腹,才要卖儿鬻女,又哪里来的这许多银子?难道,背后竟有旁人相助?”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肃王爷本是战将出身,常与二子讲述行军布阵。她生在王府,耳闻目睹,对地形战略,倒也颇有些见识,这一番话,虽句句疑问,却字字切中要害。
赫天闻她分析有理的据,心中不禁佩服,说道,“郡主所言有理,奴才是个粗人,并不懂这些,只是想,背后便算真的有人出谋划策,总强过他们留在沧州朝不保夕,背后的人想来也并无恶意,郡主大可不必担忧!”
脱脱阿布眉头一展,笑道,“也是!他们既有能力自保,倒了省了我为他们筹谋。至于切断盐道,对抗官府的事,便留给朝廷烦心罢!”言语间,竟再不将自己当作大元朝廷的人。
了结了沧州的事,脱脱阿布的心里,便只剩叶惊鸿一事。她性子率直坚韧,既认定了叶惊鸿,便是百折不回,再不退缩。一连数日,均在思索,宇文致平被朝廷拘杀,一千亲兵全被坑杀,究竟是被谁出卖?马帮众人奔赴福建,朝廷又如何得知?又是何人中途伏击叶家兄弟?
虽说肃王府掌握大元朝大部分的消息来源,但脱脱阿布身为郡主,却从不曾参预其中,仓促间,竟不知如何查出事情的关键。
就在她彷徨无计时,与她同日出城的索恩率兵回京,从他口中,她得知那日索恩离开大都不久,便率五百轻骑先行,一路奔往海津,要赶在叛党之前赴宇文致平家中埋伏,守株待兔。哪知道未到海津,半路上却与一个单身男子撞上,黑暗中一场混战,元兵竟死伤数十人。
“原来如此!”脱脱阿布心中暗语。原来索恩并未同大军一同行进,而是率轻骑先行,那时想来自己已抄小路越过大军奔了沧州,故而并不知晓。也就因如此,大哥才会那般迅速赶到海津镇外,也因如此,才会遇上海津镇逃出的叶惊鸿,也幸好只有五百精兵,叶惊鸿才能从重围中杀出。而这种种巧合,竟让叶惊鸿怀疑是她出卖,令她百口莫辩。只是……
暗夜厮杀,叶惊鸿清清楚楚认出率兵的是大哥索恩,那……索恩有没有认出叶惊鸿?就算没有认出,只要稍有怀疑,叶氏一族立时便是塌天大祸。压下心头的惊乱,脱脱阿布勉强定了定心神,笑道,“世上竟有人胆敢孤身一人抵抗大元精兵,想来也不过是一介莽夫!此人便算不死,想必也已被大哥擒获!”
索恩摇头道,“不!那人武功深不可测,若不是他带着个孩子,展不开拳脚,我必难伤他!”
“有这等事?”脱脱阿布故作惊异,问道,“大哥可曾瞧见,那是何等样人?闻说沧州城流民配军极多,莫不是绿林盗匪?”
“半夜三更,仓促间如何看清?”索恩轻轻摇头,唇角微微挑出一抹笑意,说道,“绿林盗匪,却未必有此胆色!”
脱脱阿布闻他没有认出叶惊鸿,顿时松了口气,却满脸惋惜,连声道,“可惜!可惜!”
一旁始终静坐默听的苏德突然问道,“大哥,你是说,那人带着个孩子,从海津赶住沧州?”
索恩点了点头,挑眉问道,“怎么?”
苏德微一迟疑,说道,“海津那边回报,说宇文致平的妻子已经伏诛,儿子却被人救走,救人的是一个孤身男子。那人青巾蒙面,并未瞧出样貌,只是他在官兵围困中轻易脱身,可见武功也是极高。大哥说那人带着孩子从海津奔往沧州,遇到官兵又一言不发的动手,会不会便是此人?”
索恩一拍大腿,大声道,“三更半夜,孤骑赶路,若说不是,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当下大声传令,即刻命人赶往沧州查探此人踪迹。
沧州地处东西南北交通要道,又有水旱两码头之称,自然龙蛇混杂。那人逃往沧州,不但便于躲藏,更利于借地利逃往他往。只是大元暗探何等厉害,只需有一点蛛丝马迹,便不难将那人翻出。
脱脱阿布闻言,心中却是一松。想来,叶惊鸿暗夜里与索恩狭路相逢,混战中,叶惊鸿认出了率兵的索恩,索恩却并未认出叶惊鸿。如今他命人赴沧州查探,叶惊鸿却早已返回海津出海回了姑苏。任大元暗探有如何神通的耳目,怕也难以寻到人了!
正如脱脱阿布所想。那日叶惊鸿得知大元朝廷要赶尽杀绝,疾骑驰往海津救人,哪知晚了一步,只救出宇文致平幼子宇文策。他脱出元兵围困之后,片刻不停赶往沧州,哪知出海津不远,便遇上索恩夜中行军。
叶惊鸿知道是撞上大都来的官兵,突然动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伤数人,元兵锐气顿挫。本来他可以全身而退,哪知遇上的是带兵有素的索恩。混乱中,索恩连声发令,仓促布阵,竟将几乎成功逃脱的叶惊鸿绊住,终于身受重伤。也幸好叶惊鸿轻功卓绝,危急间仍然逃出。
而此时索恩的举动,也落入叶惊鸿的算中。他在沧州道上受伤,其后逃入沧州,若是从沧州逃离,水路旱路都极为方便。但若追兵赶到,也必然从沧州通往各处的要道追拿,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自己又身受重伤,要想逃开大元朝廷的耳目,当真是千难万难。
而他舍沧州而绕路返回海津,一则他前一日才逃出海津,元兵万料不到他会杀个回马枪,反而不会再遇阻击。二来他入沧州时,将宇文策藏在王家村,即使有人知道有一个受伤的男子曾在沧州出现,可沧州人好武,沧州城内,又有哪一日没人受伤?追兵即使查出,也难疑到他的身上。
在肃王府撒下天罗地网,翻遍整个沧州的时候,叶少当家叶六爷早已舒舒服服的躺在船上养伤,安安稳稳的返回姑苏。
就在脱脱阿布从沧州返回大都,又遣赫天再赴沧州的同时,阿茹娜长公主的生母梅贵太妃薨逝,她一生只得了阿茹娜一个女儿,阿茹娜悲痛之余,只得取消了数日后与阿木古郎的亲事,准备返乡守灵。
元人以弓马得天下,入主中原之后,虽然舍弃帐篷,住入房屋,却每年春秋两季都要赴上都守猎,称为“春围”和“秋围”,又称为“北巡”,以示不忘根本。从惠帝起,几乎每年从三、四月便北巡,九月方回大都。
今年春起陕甘叛乱,令北巡没有成行,本定在阿茹娜长公主与阿木古郎成亲之后打秋围,哪知白洋淀中盐帮横行,切断盐道,一时间,大都盐价疯涨,市面一团混乱。
待到朝廷派兵征剿,打通盐道,梅贵太妃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已满,阿茹娜扶柩返乡。此时,芳草枯萎,上都地方已经寒冷,秋围也只得取消。
日子一天天过去,莫说叶惊鸿再未回大都,便连叶翔、叶塘等人也相继离京,叶家在大都城中的生意,尽数交给叶安与老管家叶全打理。脱脱阿布闻讯,心中竟有些恍惚,若不是大都的繁华街头仍挑着那棱形的黑漆牌子,她几乎以为,数月前那立在阳光下,不卑不亢,温和含笑的少年,不过是她的梦一场罢了。
感觉到自己从初时的委屈心痛,渐渐归于平淡,脱脱阿布常想,当日那般激烈的情感,竟就如此淡去,是不是终有一日,自己会将他忘记。其实她哪里知道,她的常常想起,正在将那个来去如风的男子,一笔一笔,深深的刻入骨髓。
岁末,一连数日,大都城都是大雪纷飞。好不容易,等到云霭散去,雪后初晴,阿莫拙老夫人便使人来请,说南城梅园红梅盛开,邀她一同赏雪观梅。
这几个月来,脱脱阿布心中始终郁郁,自觉烦闷,闻说赏雪观梅,便也极想去散散,便欣然应允。
梅林之内,红梅尽开,灿如烟霞。花朵枝头,尚有残雪,红白相映,煞是夺目。脱脱阿布刚刚踏进梅园,便有一众女子叽叽喳喳的迎来,有说许久不见好生想念的,有怨脱脱阿布不知何处逍遥竟将众人忘却的,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笑意盈盈,带着份小心,含着些讨好。
素日来,脱脱阿布对此本并不曾在意,但中秋之后,连受叶惊鸿冤屈,又在府里闷的日久,此时见大伙争相讨好,心中一阵舒畅,倒也极为受用。
一行人绕着盘曲小径,说说笑笑穿过梅林,往梅林深处去。梅树之下,早已设下坐席酒具,阿莫拙老夫人见了她来,便迎了上来,笑道,“素日你是最喜欢热闹的,怎么这几个月不见人影,晾的我们也没什么兴味。”
脱脱阿布一笑,随意敷衍几句。刚刚坐下,便闻不远处假山上铮铮几声琴响,稍稍一静之后,一曲悠悠响起。脱脱阿布抬头,果见梅树后假山石上,文子安正独坐抚琴。一袭大红披风,随风微摆,衬着一张如玉容颜,竟令这满园红梅为之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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