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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二人紧守房门,一个闲适,一个紧张。而房内二人却只是默默对视,良久无声。
往日温和的眸子,此刻只留一丝清冷淡漠,向她淡淡注视,不显一丝情感,也不见一丝犀利。脱脱阿布心中窒的难受,咬唇默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叶六,你……你不信我?”
叶惊鸿轻咳了一声,问道,“叶六想知道,郡主为何在此?”
“我……我来寻你!”脱脱阿布迈前一步,急切道,“我听到大哥说要追拿叛党,怕他……怕他前来拿你,便赶在前头给你报信,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不仅迟了一步,还走错了地方。
“是吗?”叶惊鸿微微挑了挑唇,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原来,郡主是为了相救叶六,当真多谢!”说到“多谢”二字,声音渐转冰寒,竟带着丝丝恨意。
脱脱阿布吃了一惊,跨前一步急道,“叶六,是真的,你……你……我若有心害你,又何必绕那般大弯子,大可告诉父王和大哥,派兵围抄叶家!”
“是啊,总算是郡主手下留情,放我叶六一马,瞧来是叶六不识抬举!”清冷的语气,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叶惊鸿微微侧头,低声道,“那日我命五哥七弟驰援戴青,是当着你的面发令,并不曾疑你,哪知道……哪知道……”
脱脱阿布大吃一惊,颤声道,“五爷和七爷怎么了?难不成……难不成遭了不测?”一颗心怦怦直跳,掌心满是冷汗。脑中闪过叶惊涛豪爽明朗的笑声、叶惊非倾世俊美的容颜。二人是他的嫡亲兄弟,并非宇文致平可比,如果这二人出了不测,叶家与朝廷的怨仇,再也难以化解。
叶惊鸿一声冷笑,淡道,“郡主不过是想将我叶六留在大都,听从大元朝廷号令,岂会害我兄弟?你以为除掉马帮那两名长老,杀掉马帮接应的众位兄弟,便可断掉叶家与江湖的联系,乖乖的做你大元朝廷的顺民?呵……我叶六岂会受人威胁?”
声声讥讽,字字含冰,脱脱阿布越听越惊,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马帮两位长老死了?还有……还有……”惊恐的眸子里,倒映出叶惊鸿冷淡的面容,脑子里,却是那日山中,吴志要留下自己的情形,不由颤声道,“怎……怎么会?我……我没有……”
声音越来越低,再也无法为自己分辩一句,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那日在山中,除了马帮和叶家,只有自己知道他们救人后奔往福建,若是他们遭到元兵追拿,不是自己通风报讯,又能是谁?
冷,彻骨的冷,仿佛掉进了什么人的圈套,却丝毫摸不着头脑。
叶惊鸿见她脸色苍白,双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不由轻轻摇头,疲惫的阖上双目,说道,“你走罢!”清淡的话语,含着令人惊心的决绝。
脱脱阿布呆了呆,颤声道,“叶六,你……你不信我?”同样的话,问出第二次,诸多委屈齐袭心头,喉间一哽,几乎落泪,却又硬生生忍住,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要求他信她,可是,她终究是大元郡主,从小养就的一身傲骨,恳求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瞧着他冷硬的侧脸,一咬牙道,“好!你好!”猛的转过身子,哗啦打开房门,疾冲而出。
隔着一扇破碎的木门,门外二人将屋内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赫天越听越惊,万没料到,叶家竟然勾结叛党,更惊的是,郡主不但知道,竟然还暗中相助。正惊骇间,突见她疾冲而出,只唤了声“郡主”,便自后疾追而去。
瞧着二人冲奔下楼,奔出店门,叶亭眸中露出一抹疑色,转身回入房中,问道,“爷,难不成,当真不是郡主?”
“是不是又能如何?”叶惊鸿无力摇头,“我出城紧急,若说引起旁人留意也倒罢了,吴志等人护着两位长老奔了福建,宇文致平是我们的人,五哥和小七驰援戴青,这几件事,旁人如何知道?我在海津受伏,转奔来沧州,路上拦截的,又是……又是她大哥索恩,纵然不是她故意告密,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叶亭默默点头,突然惊道,“爷,她既然在此现身,想必大元暗探离此不远,这店里已不能久留!”
“嗯!”叶惊鸿轻轻点头,略一凝思,说道,“我们换间客房!”
叶亭一呆,问道,“不出城吗?”瞬间便即领会,点头道,“嗯,敌暗我明,反不如按兵不动,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惊鸿“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摇头道,“三哥的话,你学的倒快!”轻轻叹了口气,续道,“此刻出城返回海津,应该畅通无阻,只是我身上有伤,受不了奔波,何况……”话说半句,突然一手抚胸,连声咳嗽。
叶亭忙替他拍抚顺气,倾了杯茶给他,狠道,“若被我查知真相,定绕不了告密的小人!”
叶惊鸿咳了几声,顺过一口气来,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三哥已奔了福建,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此时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且不管那些!”说完,撑着身子下床,说道,“走罢!”
叶亭哼了一声,一边扶他向门外移去,一边道,“马帮出事,虽然在福建,但是各位爷受到伏击,怕是根源还在大都,爷,若说不是阿布郡主,又有何人知晓我们这般多事情?”
叶惊鸿侧头向他一望,淡道,“你为何认为不是她?”
“她……”叶亭张口欲言,又略一迟疑,顿了顿才道,“她是大元郡主不假,但是她对六爷有情,岂会伤害六爷?”
叶惊鸿微微一默,长叹道,“我兄弟三人同时受袭,虽然凶险,终究都未伤及性命。大元朝廷对叛党素来赶尽杀绝,我们留在大都的人却安然无恙,焉知不是她留下退路?”
叶亭微微皱眉,突然道,“或者,伏击的人,并不知道各位爷的身份!”
叶惊鸿心头一震,默然不语。
脱脱阿布心头酸痛难耐,疾冲出店门,见小二正替自己刷马,也不唤备鞍,跃上马背打马便奔。赫天见她突然奔出,再也顾不及其它,急忙跟着奔出,跃上马背,在后紧随。
此时夜幕降临,城门正“砸砸”关上,脱脱阿布疾驰而至,大声喝道,“让路!”手中马鞭疾挥,城门守兵愣神间,已从半开的城门疾驰而出。守兵刚一回神,喝问,“什么人?”话才出口,又一匹马已疾掠而过。
荒郊旷野,清冷的风扑面而来,脱脱阿布因愤怒涨热的头脑稍稍冷却,心底的委屈却泛涌而上,一直强忍的泪水滴滴滑落。从第一眼相见,她便一心向着他,帮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他第一个怀疑的,竟会是她!
“叶六……叶六……”她咬牙低唤,心底,却无法提起一丝恨意。宇文致平死了,马帮长老死了,连马帮的一众兄弟也死了,叶五、叶七受到袭击,叶惊鸿自己也受了伤……他受了伤,刚才,她竟没有机会问问他的伤势……
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里激烈交汇,令她胸口窒闷难当,突然马蹄一个趔趄,脱脱阿布身子一摇,向旁侧翻,身后赫天失声惊呼,“郡主,小心!”
元人好武,脱脱阿布虽不通武功,却骑术精湛,一手马缰疾带,双腿微一用力,已牢牢坐稳。但经这一下,马儿疾奔之势已缓,轻嘶一声,停了下来。脱脱阿布一跃下马,眼见眼前漆黑一片,不见路途,牵动心事,忍不住放声大哭。
赫天翻身下马,在她身后默立,心神,仍然处在方才的震撼中。隔了良久,闻她哭声渐小,不觉轻声问道,“郡主……知道叶六爷是叛党?”
脱脱阿布率情直性,要爱便爱,伤心便哭,完全没有想到其他。赫天话声虽轻,落在她耳边,却宛如响了个炸雷一般,哭声顿时一停,霍的转过身来,双眼死死盯着赫天,厉声道,“你如何知道?你……你方才听到什么?”一时间,手掌心中全是冷汗。
从见到叶惊鸿一刻开始,她的一颗心便尽数系在他的身上,浑然忘了身畔还有一个赫天。叶惊鸿私通叛党,于大元律法,已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此事被赫天禀报朝廷,不但叶家灭族,就连肃王府,恐怕也会受到牵连。她虽受叶惊鸿疑忌,心中委屈万分,却万万不愿他受此劫难。
赫天见她声色俱厉,微微一默,低声道,“方才在门外,奴才都听的清清楚楚!”
脱脱阿布惊的手足发凉,颤声道,“你……你……”不等她将话说完,只闻“铮”的一声,寒光一闪,赫天已佩剑出鞘。脱脱阿布大吃一惊,不禁倒退两步,后心一实,已靠上背后的大树,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眸子,望着眼前一步步向她逼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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