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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驿店,并没有精美菜肴,无非馒头牛肉白酒可以下肚。只是脱脱阿布饿了一夜,心里又藏着心事,哪里有闲情辩别什么食物的味道,只是胡乱将食物塞进嘴里,一双眸子,不断向身边叶惊鸿望来。
叶惊鸿穿了戎装,一改素日温和的样貌,此时一手撑桌,一手举杯,与宇文致平等人欢呼畅饮,倒颇有几份军中汉子的豪气。见脱脱阿布时时偷望,只故作不见,直到酒足饭饱,才将嘴一擦,凑首在她耳畔,悄声道,“郡主要喊,此时正是时候!”说着,下巴一扬,向店内另一张桌子一指。
那张桌子上,也是几名元军将领正在吃喝说笑。脱脱阿布被他瞧破心事,心中微恼,狠狠向他瞪了一眼,扭过身去。叶惊鸿低笑道,“郡主此时不嚷,隔一会儿却莫后悔!”脱脱阿布横他一眼,再不想理。
二人正说笑,见那边桌子上已经饭罢,一名将军打扮、样貌粗豪的中年汉子大声道,“胡副将,你先去整军,老子上个茅房就来!”说着大步向店后去。
胡副将笑道,“吃饱了就拉,肠子比性子还直!”摇了摇头,向外去。
又一人道,“我们也去吧,再往前便是大都,难不成进了司农司这许多人才去挤茅房?”说的众人齐笑,纷纷向店后去。
叶惊鸿见对方全数出去,将手中筷子一扔,说道,“走罢!”首先起身,向店后跟去。
脱脱阿布一怔,瞬间脸儿涨的通红,咬牙唤道,“叶……六爷!”咬了唇立在桌边不肯移步,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自己虽然穿着一身戎装,终究是个女儿家。那起子男人去如厕,自己怎么好跟去?
叶惊鸿闻唤回头,见她不走,赶来一把握住她手腕,笑道,“刚才又不叫嚷,现在怕是迟了!”不由分说,拖着她便向店后走去。
脱脱阿布大急,叫道,“喂喂,我又不如厕,拉我做什么?你自个儿去罢!”手臂连挥,却摆不脱叶惊鸿铁指钳制,被他一路拖着出了驿店后门。
一出店门,脱脱阿布瞬间被眼前景象惊呆。只见后院里闲人早已被肃清,十余名运粮元兵与叶康等人有说有笑,正在互换衣裳。那位声称要如厕的将军见了叶惊鸿等人,上前两步见礼,笑道,“六爷,末将恭候多时了!”
脱脱阿布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才道,“你……你们认识……”
叶惊鸿笑道,“郡主,这位是江浙行省农政司农政副使,戴青戴将军,也是此次的押粮官!”
“岱钦?”脱脱阿布一怔,问道,“将军是元人?”
叶惊鸿哈的一声笑出声来,却不说话。戴青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苦笑道,“末将是汉人!贱名是‘穿衣戴帽’之‘戴’,‘青草’之‘青’,并非‘岱岳’之‘岱’,‘钦差’之‘钦’。”
“哦!”脱脱阿布轻轻松了口气,向叶惊鸿一瞥,便不再语。这里官道接近大都,每天都有几队元兵经过,两队人马相遇,并不稀奇。可万万没想到,这两队人马相遇,竟然也是他的安排。
片刻功夫,众人都已将衣衫换过。宇文致平别过叶惊鸿,带着换上自己队伍军服的十余押粮护军先行离去。叶惊鸿一行杂入押粮护军,出了驿站大门,便转道向东直取大都。
行出十余里,又逢岔道,叶亭、叶康二人脱去军服,辞了叶惊鸿自岔道疾驰离开。脱脱阿布奇道,“叶六,他二人不回大都吗?”
叶惊鸿向她一望,含笑道,“郡主猜猜,又是为何?”
脱脱阿布侧头想了想,说道,“昨夜大都出那么大事,叶康身上有伤,若是被人瞧见,必然为令人起疑,自然不能回去。叶亭……”眨眼想了又想,奇道,“虽说劫天牢时他受了伤,经过这几日也应好了,为何还不回大都?难道……六爷另有旁的差遣?”
叶惊鸿含笑摇头,叹道,“郡主能想到此节,也算冰雪聪明,只是有未想过,今日大都城内是如何一种情形?”
脱脱阿布凝神一想,突然脱口呼道,“啊!我知道了!昨晚城里闹的天翻地覆,今日一定封了城门,叶亭若是出现在城内,岂不是不打自招?”见叶惊鸿赞许点头,不禁又微微蹙眉,愁道,“若果真如此,我们又如何进城?莫说六爷不该在城外,阿布更不该一日一夜不见踪影。”
叶惊鸿微微一笑,淡道,“昨夜城中虽然闹的天翻地覆,但是今日朝廷最为恐慌的,怕是城中三万将士的粮草。恰恰今日江浙行省税粮押来,解了燃眉之急,城里纵有天大的事,又岂会不放行?”
脱脱阿布被他一点,心中顿时恍然。
叶家在大都城军中,尚且扯得出一队人马,江浙行省是叶家的根本之地,能令运粮车队按既定的时间进大都,自然不是难事。大都城中上百官府,他哪里都不烧,偏偏烧了司农司粮仓,自然是早已经算计好的,昨夜出城的人,今日要借护粮军进城。
只是,难道他们就这样骑着马明晃晃的混进城去?莫说城门守军未必不认识她脱脱阿布,纵是叶六爷,这青天白日的,怕也会被人一眼认出吧?
脱脱阿布心底大为不安,正要询问,只见戴青身畔一个校尉已策马奔回,说道,“六爷,再往前不远就要进城了,六爷委屈一下!”叶惊鸿微微点头,将手一挥,叶家众人马不稍停,却齐齐在马上解衣,除去身上军服。
脱脱阿布大奇。难道,他们不是随护粮军进城?
念头刚转,但见几十名兵卒纵上几辆粮车,最上边几袋粮食搬过一边,下边盖子掀起,马车竟然是中空的。叶家家人除去军服,马上纵身,两人一辆跃入车中躺好,兵卒再把盖子盖上,粮袋原样放好。
解衣、移袋、开盖、入车……整个过程,所有人配合得当,眨眼之间,便已恢复原样。脱脱阿布瞧的发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叶惊鸿笑道,“委屈郡主与叶六一车罢!”马上探身,一把将她揽过,便去解她身上军服。
脱脱阿布吓了一跳,恍然想起山洞中被他扒的精光的情形,面颊顿时通红,喝道,“放手!”双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推。叶惊鸿闻喝,双手齐松。脱脱阿布但觉身子一滑,便向马下栽去。情急下她竟然忘了,自己人在马上。惊呼声还未出口,腰间一紧,已被他一手捞回,笑道,“郡主当心。”
脱脱阿布恨的咬牙,双手紧紧抓着他肩头衣衫,向他怒目而视,却不敢再挣。叶惊鸿闷笑出声,替她解去军服,揽着她身子一纵,跃入最后一辆车中。
车盖盖上,车内陷入一片黑暗。脱脱阿布目不视物,身体偎入一副坚实的怀抱,鼻中嗅到的是缕缕男儿气息,不由心头狂跳,面颊滚烫。微微侧头,向叶惊鸿望来,黑暗中,瞧不见他面上神情,唯有一双灼亮的眸子,正含着一丝笑意向她凝注。
脱脱阿布心头一跳,忙将头转开。耳畔车声粼粼,车外声音尽入耳中,脱脱阿布为解心头尴尬,极力将注意力移到旁处。这样一静,倒让她想到一事,“啊”的一声,又回过头来,问道,“叶六,官兵每队都有定数,我们这十几个人一走,岂会不让人生疑?”
叶惊鸿赞道,“郡主不止冰雪聪明,还心思细腻,若与叶六为敌,还当真不能留你!”
脱脱阿布听他语气中颇为赞赏,心中一甜,低声道,“叶六爷运筹帷幄,才叫智计过人,阿布不过事后诸葛,却无这等智计!”
叶惊鸿轻轻一笑,说道,“也并非全是叶六的主意,我三哥才是活诸葛呢!”
“三哥?”脱脱阿布大为好奇,侧头望着他,问道,“只闻六爷是叶家第六子,六爷前边,是几个哥哥,几个姐姐?”
“郡主是在查问叶六家事?”叶惊鸿笑问,语气里满是揶揄。
脱脱阿布顿时大窘,要想否认,可自个儿心里隐隐确有此意,但要说承认,又怎么说得出口?脸颊滚烫,心里庆幸车厢中黑暗,他瞧不到自己的窘迫,哼了一声,便不再理。
车厢中陷入沉默,隔了一会儿,耳畔竟然传来叶惊鸿绵长的呼吸声。脱脱阿布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也能睡得着。心里渐渐觉得安稳,摒住呼吸,慢慢回过头来。眼睛习惯了黑暗,此时,已能隐约瞧见他俊朗的面容。
黑暗中,他脸侧的线条变的柔和,长睫微阖,整个人显出一分慵懒平和。温热的呼吸,徐徐扑在脸上,脱脱阿布陶然如醉,不觉抬手,在距他肌肤一指处轻轻描画,轻声道,“叶六,你来大都,只是为了救人吗?这件事了了,你会不会留在大都?你会不会造反?你……你知不知道,阿布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也喜欢阿布?”
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无法向他问出。或者,是她怕了他的答案,或者,是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他会造反,他会离开大都,又能怎样呢?她都喜欢他,不是吗?幽幽叹了口气,身子轻轻侧过,将头轻轻倚在他肩头。昨夜喧闹半晚,只在山洞中略睡了会儿,今日又一路行路奔波,她自幼尊贵,哪受过这等疲累,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耳畔,浅浅的呼吸变的均匀,鼻中是幽幽女儿体香,叶惊鸿长睫一动,双眸慢慢张开。刚才不是假睡,只是她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方停住的时候,他便已经知觉,她的话,满满的,全部落入耳中。
会不会反?喜不喜欢她?
叶惊鸿心里苦笑。前者,连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反?
叶家百余年经商,一直都只是地道的商人。大元暴虐,汉人地位低贱,寻常百姓耕种养植都受到百般刁难,更何况行商走贸?叶家经商之路上,多少坎坷,多少血泪,也只有叶家人自己知道。
直到二十多年前,父亲叶牧园偶逢初任马帮帮主的母亲舒不让,情孽纠缠之下,叶家与江湖,也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大元朝廷国库空虚,近五、六年来,竟然将爪牙伸向百姓的富户,掠夺钱财不说,还将人抄家灭族。叶家之富,已隐隐是大元之首,更是首当其冲。
如今,叶家的当家之位,传到了他叶惊鸿手上,会不会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负有整个叶家的责任,他必不会令大元动叶家分毫,万不得已,不惜拼个鱼死网破。
至于……喜不喜欢她?
叶惊鸿的心,掠过一抹不确定。
从十五岁起,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脱脱阿布的率直坦荡,江湖上并不少见,而她眼底的那片纯净,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她喜欢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反?不知道他会不会离开?她都喜欢他!不关于叶家财力,不关乎他叶少当家的身份,只因他是他,就这样单纯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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