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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如往常的给兰猗道了万福:“夫人。”
兰猗淡淡一句:“回来了。”
复一句:“外头冷,进来说话罢。”
进了房内,兰猗往炕上坐了,让秋落给秀儿搬了张绣墩,秀儿不坐,徐徐除去头上的斗篷帽子,露出散乱的一头秀发,发至耳畔,看长短应该是在漏月庵给净凡剃了之后便再未修剪过,如是,兰猗明白了,秀儿的出家,或者是幌子,或者是无奈,总之不是真心。
冬喜捧了茶来,兰猗一杯也给秀儿一杯,兰猗接过用茶杯盖子拂着茶水上的浮叶,然后抿了口,秀儿也接了却只捧在手里木然伫立,嗫嚅半晌方道:“我能回来么?”
兰猗一抬头,明明白白她指的是什么,故作糊涂:“你已经回来了。”
秀儿进一步道:“妾身说的是,能重新成为侯府的人么?”
她自称妾身,兰猗又不傻,晓得她的心思,想起公输拓因为她的出家而迁怒于自己,兰猗心里有些气,哂笑:“你该说,能重新成为侯爷的妾侍么。”
秀儿是山野间走出来的,是客栈那种地方打磨出来的,生张熟魏见得多了,逢场作戏也经历得多了,个性泼辣说话直接,祖父刘广袤遭遇不测给了她致命的打击,性子有所收敛,更因为忌惮兰猗这正室夫人的威压,所以在兰猗面前她还是比较温婉的,此时给兰猗戳破了心思,反倒激发了她暗藏的野性,将头一昂,眼色一冷:“是了,妾身就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秋落按耐不住道:“小心你的语气。”
兰猗倒没动气,茶是她最喜欢的铁观音,香气入肺,心旷神怡,垂头看着茶杯,氤氲茶汽拂着她的脸,是那种热乎乎的温润,她呷了口,一笑:“当初送你走是为了救你,并非是侯爷休了你,当然能回来。”
能够重新回到公输拓身边,这正是秀儿所求,方才还对兰猗有些抵触,此时直直的跪了下去,欢喜道:“谢夫人。”
待想起身,却见兰猗将手中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射向秀儿,她慌忙捂脸躲避,为此也掉落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到处碎片,一地狼藉,听兰猗怒道:“当初我好心救你,你却在侯爷面前进谗言诋毁我,使得侯爷回来对我兴师问罪,你想回来也成,把这事给我交代清楚,否则,我是掌家夫人,我可以将你撵出府去。”
突然之举把秀儿吓了一跳,听清楚了所为何事,豁然而起,泼辣性子使了出来,气道:“妾身不曾说夫人半个不字,白马大侠送我去了边地见到了侯爷,我告诉侯爷我有意出家为尼,且已经打听清楚,沙门关附近有个玉泉庵,便去了那里入了僧籍,后来住持师父觉着我凡心未净,就劝我还俗,所以我才回来的。”
她说的滴水不漏,然兰猗怎能轻信,料无什么大事,公输拓那种大男人不会无端朝自己发脾气,觉着秀儿打算回来,必然是筹谋好的,问下去只是徒劳,遂用一句“你还住原来的地方”打发走了秀儿,她同秋落商量:“去找白马西风问问。”
秋落愤愤道:“依着奴婢,这种麻烦货撵出去便是了,早晚还得给侯府惹来事端。”
兰猗眼神迷蒙,那是秋落看不懂的内容,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就怕她不惹事呢。”
潜藏的意思,唯有秀儿惹出事来,才能让公输拓看清她的真面目,而自己,藉此可以洗脱逼秀儿出家的名声。
从侯府到边地,千山万水算不上,那也是不近的距离,不知发生了什么,使得秀儿见了朝思暮想的公输拓还执意出家为尼,所以,兰猗想找白马西风询问下。
下午拜客不十分妥帖,然事情紧急,马上又过年了,有些事还是在年前料理了好,兰猗让秋落去后面要了辆车,给春喜留下话:“老太太若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去街上买些过年所需。”
春喜应了,还道:“若侯爷问起,奴婢该怎么说?”
他?
兰猗笑了笑不做回答,他忙着吃喝玩乐,他没工夫管我的死活。
虽然人家救了她几次,她还是赌气的如是想。
换了身简单朴素的装束,西侧门上了马车,天下镖局实在好找,因为太出名,不多时过街市穿巷弄来到了天下镖局,门口下了车,迎出个年轻的镖师,看兰猗妆扮即知她的大致身份,拱手道:“这位夫人留步,年下,本镖局已经不接活儿。”
兰猗笑了,真是不巧,第一次来逢着白马西风大婚镖局放假,这次又逢着过年,好像但凡自己来,天下镖局都不做生意,她朝那镖师道:“我不是来托镖的,我是来找你家掌门的。”
原来如此,那镖师道:“不巧,我家掌门不在家。”
兰猗很是失望,自己出一回侯府不是那么容易的,多少双眼睛盯着,而身上的事务又压得多,来了却见不到白马西风,她轻声一叹,谢过那镖师,也只能打道回府。
刚转身,镖局正门吱呀推开,闪出一个人来,非是别个,正是白马西风的妻子李秀姑,盯着兰猗的背影看了会子,喊那镖师:“小六,谁来了?”
兰猗一回头,见是个红装女子,穿戴不像一般的闺秀,短小利落,与放社火时卖艺的没多少区别,还纳闷,镖局难不成也有女镖师?
方才接待她的那个叫小六的镖师对李秀姑道:“回夫人,来找掌门的。”
这样婀娜多姿的女子来找自己丈夫,李秀姑噔噔几步奔来,近了发现认识,便是上次来的那位安远候夫人,她倨傲的看着兰猗:“公输夫人啊,听说是我家相公的旧识,上次为了还你救命之恩,家里的镖师都放假了,无奈下我家相公亲自出马押镖,怎么,我家相公欠你的人情还没还清?”
白马西风与自己之间的故事少有外人知道,听着李秀姑之意,她是了解了全部了,兰猗心里很不是滋味,然想想人家是夫妻,夫妻间没什么秘密可藏,但听李秀姑冷嘲热讽说话带刺,兰猗宽厚一笑:“白马掌门从来不欠我什么,上次托镖我可是给足了他镖资。”
李秀姑习惯了叉腰:“给足了镖资?为何镖局的账上没有一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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