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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佳人披着半旧不新的粉白色大氅,站在轩外的一株老梅树下, 因为寒冷而她又穿着单薄, 人就显得佝偻了起来,和从前少女时候的水灵丰盈相比干瘪枯萎了一样, 那一双还有几分神采的眼现在看着也浑浊了起来, 露出漆黑的污浊,同那些长年被冷落的宫妃们是一个模样。
这个秦才人, 此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姑姑想着, 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秦才人。”
秦佳怡急切的向前站了一步:“我妹妹呢?”
王姑姑微笑着道:“楚小姐已经开始为太后娘娘制药了, 只怕一时半会也不能见才人了。”
秦佳人眼里是明显的失望,她忍不住抓住了王姑姑的手:“难道没有告诉我妹妹吗?我是她秦家表姐,从前的时候一起坐卧一起玩耍, 怎么能忙的顾不上见我一面呢?”
王姑姑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 这个秦佳怡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如今的局势随随便便的招惹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怎么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
王姑姑推开了秦佳人的手:“才人还是请回吧, 实在是皇命在身,楚小姐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等年底楚小姐进了东宫, 那时候多的是时间和才人见面叙旧。”
她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去, 秦佳人着急的往前走了一步, 王姑姑却转过了身, 淡淡的吩咐:“送才人出去, 楚小姐现在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见的。”
两个太监走了过来,半拉半推的送走了秦佳怡,暗地里不知道是谁躲在那里嗤笑了一声,秦佳怡的血瞬间都涌到了头上去,她之所以急切的想见见楚筱悠,就是为了叫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她的身后还是有靠山的并不是随意由人欺凌,但楚筱悠并没有见她,那些背地里等着要把她拆入腹中的人,只怕正在高兴着,只要这样一想,秦佳怡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些事情楚筱悠当然并不知道,她换了衣裳,已经全心投入了制药中。
一整个正月里,大雪纷飞,那些被陈家所害的人家跪在雪地里上了血书,皇上要求大理寺彻查,加上太后病重,朝野肃然。
等到开春的时节,陈家一族获罪,在春暖花开春光灿烂的一日里,财产充公,男子流放,女子充掖庭,辉煌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
然后边境上又传来了战报,鞑坦不断侵犯,更大量集结兵力,仿佛在酝酿一场大战,箫家有几元大将,正是得用的时候,这样的时候似乎就不能乘胜追击,还要安抚。
刘子文非常不甘:“难道就这样放过箫家的人?”
打仗对楚靖瑜来说,才是他最熟悉的事情,他站在了刘子文面前:“皇上若相信,就叫我带兵去,必定能彻底剿灭鞑坦。”
刘子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边关太过危险,你一个文臣……”
他这样说着却莫名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楚靖瑜的种种表现,开始的时候,他还曾觉得楚靖瑜是个将军,而他的武力和能耐足够做个大将军。
刘子文把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看着楚靖瑜:“如果朕不答应呢?”
“我早说过,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的。”
到了最后的关头,他肯定还是会同意的,因为这样一个大好的搬到箫家的机会他等了太久了,并不想错过。
楚靖瑜了解自己,更了解刘子文,他蹲下来仰头看着刘子文笑着道:“该是你放手施展的时候了,千万不要犹豫。”
刘子文怔怔的看着楚靖瑜,他坚毅的眼中却只有包容和鼓励,说不出的温暖安宁。
楚筱悠对于哥哥忽然要去边关打仗的事情是非常惊讶和不满的:“哥哥为什要去?到如今仁远哥哥都还没有回来,哥哥又要去,叫人怎么能放心。”
楚靖瑜笑着道:“致远在那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将军了,我若过去,有他帮助,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到你成亲的时候,必定能一起回来。”
又说这样的话,说的楚筱悠觉得酸酸的,她知道到了现在自己也是劝不着的,只得打起精神准备楚靖瑜远行的东西,但她准备的东西到最后也没有用上什么,楚靖瑜出征都是拿着自己私下里准备好的,那些她并不认识的东西。
楚靖瑜走的时候,交代了刘曦照看好楚筱悠,大军出行,正是绿柳成荫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大军走了,京城里的风云却还在继续。
陈家下了大狱,又牵连众多,朝野之中也是人心惶惶。
罗秀逸一转身就看见秦轩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罗秀逸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秦轩明脸上的神色松缓了不少,叹息着道:“三弟真的出家了,还安顿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寺庙里,母亲气的生病,我又去外面请了一趟大夫,这家里的事,真的叫人……”
罗秀逸心里鄙夷,这样的小事也要拿出来给人说,若是她三两下也就办好了,但她嘴里却道:“所以这家里所有的事情可都要靠着爷,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秦轩明非常受用,把罗秀逸柔软的手在手中不断把玩,心里却思量着最春楼里的头牌,今晚肯定能得到了,而罗秀逸却在想,秦轩宇真的出家了,她曾今的最美好的那些回忆都荡然无存了,真是叫人觉得心酸又心痛。
同床异梦,说的也就是这样吧。
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响,秦轩明心里很不高兴,站了起来,正要向外吩咐,却见门忽然被踹开,一群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看见秦轩明,淡淡的吩咐:“拿下!”
罗秀逸整个人软到在了地上。
楚筱悠正带着致远陪着顾太太在调香,小孩子是坐不住的,致远和阿毛两个在院子里玩的高兴,下人把消息传了进来刘妈妈唏嘘的道:“亏的老太太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听说秦侯爷还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被查,等在后宅里翻出了有陈家印记的脏物才反应了过来,当场就把楼夫人踢翻在了地上,家里的所有财物都被抄检,侯爷和世子下了大狱,女眷们被赶出了侯府。”
这事情原本还要好些时候的,等她死去,做了鬼的时候才会发生,现在却早早就发生了。
之前是因为箫家,这一次却是因为陈家。
楚筱悠因为早就知道,所以显得很淡然:“外祖母去世,那里就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以后秦家的事情,就不必跟我说了。”
顾太太不想叫楚筱悠为这事情不高兴,拉着她的手道:“我和老爷给你准备了些嫁妆,一些是从前给你那没福气的姐姐的,一些是后来专门给你置办的,你去看看吧,要是还缺什么,我叫人再去准备。”
楚筱悠觉得心里立刻温暖了起来,挽着顾太太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何其有幸,能在外祖母之后又碰上您。”
顾太太笑起来:“也是我的福气。”
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有太阳,这一会却下了雨,秦家的女眷们被从宅子里赶了出来,慌乱之中跑了一些下人,但还是剩下不少,一大群人挤挤挨挨的站在街头,在细如牛毛的春雨之中,犹如丧家之犬。
这样的情景,叫罗秀逸恍恍惚惚的又记起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天下着细蒙蒙的雨,本家的叔叔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提着棍子把她和哥哥赶出了家中,她和哥哥两个人也是这样立在街头,惶恐无助,那时候,他们就发誓,总有一日叫那个欺负了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然而多少年过去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和当初一样,一无所有的站在街头,落魄无助。
罗秀逸蹲下来尖叫了一声,楼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嫌恶的道:“谁要是不愿跟着,那就回去好了。”
楼玉儿站在楼夫人身边,神情非常的冷漠,她已经看的非常清楚了,她不怀孕,就是因为茹芸长年累月的给她下药,一直在骗她,为的就是能够自己上位,反正她已经不能怀孕生孩子了,往后的家好也罢坏也罢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茹芸却浑然不觉,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焦急的等待着外出找房子的秦轩河的到来,然而她的肚子却忽然疼了起来,她起先并没有在意,但很快这疼痛很快就从下向上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起来,茹芸才开始害怕了,她慌张的看着楼玉儿,想要抓住楼玉儿的手,楼玉儿却冷漠的向后站了一步,于是茹芸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她想说话,张嘴却成了控制不住的痛苦的□□。
楼夫人慌张的叫人去请大夫,但茹芸下身鲜血直流,根本来不及了……
楚筱悠知道秦家一大家子住在了城北的一家旧宅子里,总共只有一进的院子却挤着几十个人,而茹芸流产和罗秀逸的疯魔又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楚筱悠把最后一笔写完,下个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夏末的时节炎热渐渐散出多了几分清凉,冰盆也早就撤走了,她写完了字就坐下庑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着耳畔的鸟叫声,但熟悉的脚步声却叫她睁开了眼,刘曦缓步走了过来,他眉眼间的君王之气遇见浓郁,站在那里就是君临天下的气势,然而在弯了腰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却只有无限的柔情蜜意:“关外大捷,你哥哥不日就可进京!”
楚筱悠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她站了起来,给刘曦沾了沾额头的汗:“正是吃饭的时候,你想用些什么?”
他们一起站在夕阳里,两个人好像一起融进了金灿灿的光里,那彼此的目光里的柔情蜜意,似乎能到地老天荒……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围观的百姓们看着十里红妆都啧啧赞叹未来的太子妃好大的排场,有人笑着道:“太子妃的两位哥哥打了胜仗,皇上给楚家封侯,另外一个是辅国将军,还有个顾家是干亲,做的大都督,这样的家世,其他的那些小姐想比也比不上吧?”
大家都连连说是。
然而却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婆子冷冷的道:“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孤女而已!”
大家都骂起来:“疯子!”
然而另一旁还有个披头散发的女疯子在哪里尖叫的喊起来:“楚筱悠!楚筱悠!”女乞丐看见有卫兵过来,低咒了一声,隐隐约约听得是在说:“罗秀逸!”
但这些很快都淹没在了热闹的人群里,太子大喜,举国同庆,若说不高兴的,只怕只有萧家了,因为据说太后已经马上快不行了,不过是皇上为了不影响太子的婚期,一直叫人给太后续命,如今太子完婚,接下来萧太后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了,箫家被拔了牙,往后不过是任由皇上揉搓,风光了百年的箫家,也该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