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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钰出生在金家,吃穿不愁的富裕家庭,可生活环境却十足小康。
他穿的是地摊上十五元一件连吊牌都没有的T恤,配着一条四十五元砍价砍掉一半的牛仔裤,鞋子也是便宜的地摊货,和兄弟们出去厮混时,旧鞋裂了口,顺手就在路边的摊子上拎了一双。
付了钱的。
帮有帮规,金钰的宗旨是:不欺负老弱病残。
他全身上下穿的不到一百块,每天的发型就是迎风飞扬的乱七八糟的鸡窝头,用手抓一抓,就是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造型。
帅得一票小弟跪舔。
从小学开始,金钰念的就是平民学校,金余半点没在他的学业上投过任何资金,只把他扔在普普通通的三流学校,让他从小学混到了中学,再至大学。
但金家该花的钱半分没少,金钰在外面惹的烂摊子,刘备收拾了十五年。
十五年后,刘备退休,换上的新助理接管了“纸巾”,每天的任务就是“擦金钰的屁股。”
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金家的所有人脉关系在金钰这一代发挥利用得淋漓尽致。
所有的歪魔邪道全都和金钰正式接轨,金家对外而言,已经被第四代独苗败坏得没了脸面。
但金余从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他把金家二老送到国外休养之后,一个人在公司撑起一片天,一度放养在外的儿子在外人看来就是捡来的养子。
但没有人比金钰更清楚父亲金余这么做的理由。
只不过是为了弥补他。
看在他死去的母亲的份上,金余极尽所能地弥补他。
弥补有什么用呢。
他金钰还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他活下去的动力大概就是满心的仇恨吧。
对整个世界的仇恨。
——
金钰蹲在学校门口和一票小弟吸溜着麻辣烫时,手机响了,他原以为是短信,却不想,是一个闹钟。
备注写的是靳橘生日。
自从十几年前,在医院亲眼目睹那个只有六个月大的妹妹浑身青紫地躺在太平间时,金钰的心口有什么东西就崩塌了。
这个东西,在见到靳橘时,会变得柔和圆满。
他每年都会送靳橘礼物,不单单是因为答谢当初的恩情,更多地是,把对太平间里那个死去的妹妹的感情全部加注在了靳橘的身上。
因为,靳橘性格偏冷,和他很像,外表看起来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内心是黑洞般的孤寂。
那个女孩,每次和他见面,总会从他怀里掏烟,用和他一模一样的姿势,倚着栏杆抽烟。
明明才十八九的年纪,偏偏用和他一样的深沉口吻,叹息着说,“又一年过去了。”
那时候的金钰还会用迷惘的表情抬头看天。
而现在的金钰,早就不再看天了。
天上什么都没有。
而地上,他做主。
手机上显示今天是靳橘的二十一岁生日。
往年送过去的礼物多数是助理准备的,金钰今天心血来潮,把麻辣烫往旁边小弟手里一塞,拍拍屁股站起身就走。
身后的小弟全部扔了手里的羊肉串麻辣烫小笼包煎饺啥的,一窝蜂冲着紧跟金钰身后,所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问,“大哥,我们要去打谁?”
金钰摆了个手势,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一群小弟站在路边望着车屁股迷茫脸。
“老大刚刚说什么?”
“好像是说....去买女性用品...?”
“性用品还是....”
“滚,龌龊,是女性用品...女性用的那种用品吧...”
“.....”
——
金钰去的是百货大厦,去的是内衣专柜,到门口还没进去时,他就看到了那个女孩。
长发全部挽在脑后,化着淡妆,黑白的工作服,下半身是包臀裙,紧巴巴地勒出挺翘的屁股,小西服收腰,更显得胸部汹涌澎湃。
专柜炽亮的灯光下,许秋脸上的汗珠都晶莹剔透。
她正挤出笑迎合面前的一位土肥圆顾客,嘴角露出的小虎牙把这份假笑也衬得单纯美好。
土肥圆顾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到许秋脸色变了变,强撑着的笑容也挤得十分艰难,她从货架上拿起一套内衣,看了眼顾客,随后才咬着贝齿,硬挤着笑把内衣往自己胸前套。
金钰一脚迈了过去,从土肥圆身后挤到女孩面前,二十二的青年,个头瘦削挺拔,穿得吊儿郎当,口气却十足响,“做什么?!”
许秋攥着内衣,有些尴尬,只挤出笑,想说些什么,却又抿在嘴里。
就听头顶又落下金钰一道讽刺,“这么多人看着,就别这么恶心了好吗?”
这是许秋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只不过,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回去哭了大半宿。
有些丢人。
光是回想,眼泪就氤氲在眼眶里,酝酿着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专柜里其他店员全都围了过来,有人问许秋怎么了,许秋一个劲摇头,脑袋低到脖子底下。
金钰一看她的样就知道她误会了,但他也懒得解释,他一把提起土肥圆的衣领,表情是纨绔子弟招牌的放荡不羁表情,“我说,下次出来把下半身拴好了,别他妈精虫上脑,大白天就恶心人好吗?看到你,我非常想吐,懂?”
土肥圆是个四十左右的大叔,被青年挑衅,也卯着股气朝金钰冷哼,“你小子有种。”
金钰懒得跟他废话,一拳下去,把土肥圆打倒在地,才吹了吹拳头,笑得冷冽,“对,没错,小爷我就是有种。”
其他店员看得傻眼,许秋更是傻呆呆地没了反应,还是店长急急忙忙喊,“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快来帮忙啊!”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拉架。
等把金钰拉开,底下的土肥圆早就面目全非,高高肿起的脸上全是血。
金钰站在一边,从吧台抽出纸巾细细擦干净自己的骨节和手指。
随后,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个快捷键,接通就是,“过来,百货大厦,收尸。”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金钰不耐地转头问检查土肥圆伤势的店员,“喂,他死了没?”
店员纷纷咽口水,目光惊恐地盯着他,“没。”
金钰对着电话笑,笑声瘆人,“有点可惜,没死,不如你晚点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金钰跟个没事人一样从货架上挑了一套黑色和一套蓝色内衣,去吧台刷卡时,店员全都不敢去,只有许秋过去帮他打单装好。
扫内衣单价时,许秋刻意看了眼尺寸,是34c。
金钰嫌弃包装袋太丑,提了东西出来就转悠着去找其他店,许秋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金钰回头就不悦地皱眉,“喂,哭屁啊!”
他隔着长距离,一声吼震得路人全都纷纷侧目,许秋匆匆抹掉眼泪,朝前走了几步,走到金钰跟前,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在金钰手上的袋子里。
“谢谢你。”她说。
金钰不耐烦地看着她,“谢个几把,倒霉,下次别让我遇到你。”
许秋用力点头,“嗯。”
金钰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许秋的声音,有些庄重,“再见。”
....
金钰到店里找店家重新包装时,脑子里还在走神,那个女孩这次似乎没有喊他,跟他道谢时也没有厚颜无耻地喊他金钰哥哥。
而且,最后那句再见。
金钰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但他没管,他下午坐车去了榕市,东西送到靳橘手上时,就被靳橘嫌弃地扔了。
对,扔了。
还扔在金钰的脚下。
靳橘的原话是,“抱歉,我已经不是这个size了。”
金钰有些幻听地掏耳朵,“啥?”
靳橘就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故意朝前挺了挺。
正坐在沙发上喝冷饮的金钰噗嗤一声吐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作风严谨的内向女孩会突然这么开放大胆。
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那个女孩,大概还是太年轻,所以面对老油条顾客的刁难,她就只能忍气吞声。
如果换做是面前的这个女罗刹,怕是那个土肥圆不是挨一顿揍的事儿了。
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倒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走神,恋爱了?”靳橘重新坐下,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面前的键盘,边抽个空抛个眼神给金钰。
金钰失笑,“扯淡呢,就我这样,不知道睡了多少个了,能和谁谈恋爱,你当我是孩子啊。”
靳橘就停了手,湛蓝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回忆的神情,“其实谈恋爱挺好的,真的,你如果尝试过,就会爱上那种感觉,。”
“得了得了,你也就谈过那么一个,少跟我扯那些道道儿,我不爱听。”金钰从茶几上捏了个葡萄往嘴里扔。
“嗯,不提。”靳橘叹了口气。
金钰不想提她的伤心事,故意岔开话题问,“今晚有生日party?给我留位置。”
“你今晚不回去?”靳橘挑眉。
金钰已经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声音有些朦胧,“嗯。”
“我让人给你订个房间。”
“嗯。”
晚上的party还没开始,金钰就接到电话,声响吵得他忍不住想摔手机。
“老大,不好了!大嫂她....”
金钰忍着不耐,“什么,什么大嫂?”
“就那天,那天你生日,抱出去那个...”
金钰风一阵冲了出去。
那是靳橘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那种表情。
紧张,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