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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韩信开门,到向九进来,前后大概不到三十秒。
我的脑子足足空白了一分多钟。
两个男人面对面,金余占了个高的优势,看人向来都是俯视,加上常年一副上位者的气场,打量的神情里都充满了逼仄的压迫感。
这样的对立场面让我无端想起了许山。
向九一进来,看到金余就放松了警惕,眼睛瞄着我,话却是对金余说,“原来是你。”
金余面无表情,冷冷站着。
一旁的韩信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立马挽着向九的胳膊往外扯,“向九,我们走。”
刚走两步,韩信就闪到门口,向来嬉皮的脸上,此刻满满的焦灼,“夏小姐,你不能走,我们先生为了....”
“韩信!”金余低斥,“多嘴。”
韩信低着头,不再说话。
只是眼底却是满满的怨意,是对我的怨愤。
我正纳闷,我哪儿惹到他了,就听身后传来金余没有起伏的声音,“让她走。”
我拉着向九开了门就往外走。
刚跨出房门,身后的门就被关上。
我和向九站在房门口,有一时的沉默。
我想问的东西太多。
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了。
脑子里不断循环着金余那句“他当然得来找你。”
我盯着地板,看到自己光着的脚丫,声音极轻地喊,“向九。”
“嗯。”他低头看我,眉眼依旧,眸子澄澈。
我轻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对门的房间突然走出个人,朋克披风大长腿,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是金余那个混血儿的兄弟。
他看到我,先是停住仔细看了我一眼,然后站到我面前问,“你是夏秋?”
我不明所以地点头,“怎么?”
向九站到我旁边,悄声问,“认识?”
我该怎么解释说,这个混血儿是金余的好基友。
我皱着眉,勉强地点头,“嗯。”
谁知道,那个混血儿直接一把扯着我往金余门口拽,他刚抬手准备敲门,门里的韩信就开门站了出来,“靳二少爷。”
混血儿把我往韩信面前提了提,“金老大呢,是不是她?”
韩信低着头,不再看我,“先生说不找了,休整一下,过两天就回去。”
向九从混血儿拽着我那一刻,就在掰他的手腕,韩信的话音刚落,混血松了些力道,向九这才从混血儿手里把我解救出来。
混血儿正凝眉看着我,漂亮的蓝眼睛湛亮,“不找了?”
他直接挤开韩信,跨进门里。
门被关上,我还听到他微讶地声音,“不是找到了吗?外面那个不是吗?.....”
对门的房间里走出个年轻的小助理,耳边放着手机正在接电话,房门大开,可以看到房间里面高档的冷色调茶具座椅,纯黑的地毯,墙上挂满了灯。
短短一天,肯定搞不出这么多花样。
他们说不准已经住了一周。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专程来找我。
我拉着向九往自己的房间里走,耳边听到那个助理对着电话惊呼,“脸部神经吗?....面瘫?不是吧?李白哥这么惨?完了,二少爷嫌弃我,我没有李白哥聪明伶俐手脚勤快,我每一天都被嫌弃,要不是因为在这么个地方,二少爷早就把我扔了....对啊,李白哥到现在一通电话都没有回给二少爷,可二少爷一直给他留位置啊....而且他还是金老大送给二少爷的....”
耳边听着小助理叽里咕噜的一通念叨,我和向九走到房间之后,窗帘一拉,外面一片白光。
天亮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阴转多云,没有雨。
屋子里残留着烧焦的气味,我坐在床上,盘腿问向九,“你点的火?”
“不是。”
我轻轻嗅了嗅,他身上有酒的味道,我记得那群大汉下车时,有几个人抱着一箱酒。
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去哪儿了?”
向九搬了椅子坐上去,声音有些懒懒的,“撒尿。”
我“哦”了声。
空气里安静了。
过了许久,才听他问,“你呢?”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问题。
是问我出去干嘛,还是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金余的房间里。
似乎从金余出现的那一刻,我和向九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就被粉碎了。
粉碎得一干二净。
我轻笑,“出去抽烟。”
我们谁都没有揭穿对方。
都是为了活命而已。
何必要去刨根问底。
——
吃完早饭,那群大汉要开始出发,向九找民宿老板修好了车,因为方向一致,所以和那群大汉是前后结伴。
昨天晚上雨势浩大,夜里又看不清,现在出来一看,民宿的左前方,两块黑布下盖着两辆黑车,一辆路虎,一辆吉普,大概是新买的,车牌是很随意的组合。
我和向九坐上车之前,才发现后车厢的水喝食物全部没了。
前面的大汉喊了声,“出发!”
车子开始陆续滑行出去。
向九说了声没事,从驾驶座底下抽出四瓶水递给我,“够我们撑三个小时。”
他手臂上有新伤,被雨水浸过,现在发白,手里没有简单的消毒用品,我也没去问他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点点头,说,“好。”
车子开出去之后,透过后视镜,我看到穿着披风的男人站在门口,点着烟目送我们离开,金余没有出来。
三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一处小村庄。
那群大汉的最终目的地。
下车时,他们和我们道别,我记得那个大汉看我时势在必得的眼神,我记得那个女人没了妆容粉饰面色如鬼的样子,也记得他们中有人仰头喝水,那个水是我和向九去买的,一箱一箱搬上车的,还记得在他们走后,向九轻声地说,“十一个。”
那群人一开始十三个。
少了两个。
向九找了个小旅馆,很普通的民宿住宅,里面就三间房,两间主人自己住,空出一间租出去给旅客住。
价格优惠,因为条件设施非常简陋。
吃了点东西之后,向九带我去买衣服,整个村里就一家卖衣服,质量还很差,简单挑了几件,付钱的时候,老板坐地起价,大概是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口气比较硬,“买就给五百,不买就算!”
我想了想,把衣服放下,本来就粗糙的扎手,还这么贵,简直不能忍。
哪知道向九拔了匕首就抵在老板脖子上,“你刚说多少钱?外面风太大,我没听清。”
老板顿时萎了,“五十,你可以再挑两件。”
我,“....”
向九收了匕首,果真去拿了两件黑的T恤,随后牵着我往回走。
路上看到一群孩子坐在门口抽烟,各个赤着胳膊,瘦出肋骨,脸色蜡黄发黑。
他们的家长就在屋里赌钱,赌牌,声响很大。
这里是最穷的地段,交通不便,教育跟不上,这里的每一寸都透着根深蒂固的穷苦,这里像是被国家遗弃的一个小地方,与世隔绝。
向九告诉我,国家每年给的补贴超出冬奥会补贴的十几倍,乃至二十几倍,每年都是几亿十几亿的贴补,但还是改变不了这里的状况,这里就像一块黑洞,不论填多少,永远填不满。
“这里的每个孩子都会抽烟,你看那些走路发飘的,那是吸过毒的。”向九指着一群玩耍的孩子说。
我震在当场,“这里没人管的吗?”
向九自嘲地笑,“谁管?”
我怔住,“向九,你留在这,到底想做什么?”
他抬头看天,好半晌才感慨,“是啊,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回到旅馆时,旅馆的妇人送了一篮子水果过来,她的口音很重,我听半天都听不懂,还是向九替我翻译,“她说,这是送给你吃的。”
我开心地接过,水果篮里有草莓,葡萄,橘子,突然间舌尖泛酸,特别馋。
“向九,替我说声谢谢。”
向九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我,“自己说,她能听得懂。”
我,“....”
向九先进了房间,我过了会捧着水果篮进去,向九已经换了身衣服,他把匕首插在裤脚里,背上一个小黑包,抬头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我出去一下。”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
向九沉默了会,然后倾身过来抱住我。
我们之间隔着水果篮,所以这个怀抱就显得很牵强,我听到向九在耳边轻声说,“如果我能回来,那就回来再说。”
我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怪异,推开他之后把水果篮放在桌上,“你想说什么?”
向九笑着摇头,颊边印着浅浅的酒窝。
他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夏秋,再见。”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换了套衣服,也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
他一直以为我听不懂彝族的话。
其实我....确实听不懂。
之前在那个民宿,那个混血儿的助理会彝族语,打电话时,是汉化和彝族话各种切换,最后那一句恰好和刚刚那个妇人差不多。
刚刚那个妇人说的不是,送给我吃。
她说的是,“这个水果篮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哥让我送给你的。”
是金余。
他跟着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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