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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写了徐晋是十三名,笔者算错了,汗,应该十四名才对,已经修改。)
华盖殿中,嘉靖帝朱厚熜端坐在御案后,那张漂亮得让女人也妒忌的脸蛋却是阴沉着。毕竟才是十三岁的少年,养气功夫没到家,还未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在殿试之前,小皇帝已经打定主意点徐晋为状元,他的想法很简单,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大的好处自然要给自己人了,再加上徐晋本来就是会元,按照惯例殿试进前十是肯定的,所以完全具有可操作性,到时他朱笔一点,徐晋就是状元了,以后自己在朝中也能多一个助力。
然而,让朱厚熜始料不及的是,杨廷和竟然不按规矩出牌,把徐晋的名次定在第十四名,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所以此时的小皇帝极为气愤。
礼部尚书毛澄出列躬身行礼道:“皇上,今科殿试前十名考生的答卷皆在此,请皇上御笔钦点三鼎甲!”
朱厚熜淡道:“诵来!”
“臣遵旨!”毛澄取了第一名杨维聪的策问答卷大声朗诵起来。
千来言的文章数分钟就读完了,毛澄把卷子重新放回御案上,道:“皇上,此乃固安举子杨维聪的卷子,此子乃会试亚元,才学品行俱佳,本次殿试答题亦十分出彩,所以臣等公推杨维聪第一。”
朱厚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淡道:“继续念!”
在场一众重臣相视一眼,看来皇上意不属杨维聪啊。礼部尚书毛澄退下,杨廷和亲自上前取了第二份卷子大声朗诵,念完后道:“皇上,此卷乃浙江举子陆鈛的,此子是今科会试第三名,殿试答卷可卷可点,臣等公推陆鈛为殿试榜眼。”
朱厚熜点了点头,淡道:“朕知道了,杨先生退下,有劳梁先生继续念下一位!”
明朝的皇帝一般称呼内阁诸位大学士为先生,以示尊敬。
杨廷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躬身施礼后退入列,次辅梁储上前朗读第三名费懋中的卷子。
梁储诵读完卷,小皇帝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可!”
大家暗松了口气,皇上终于认同了一人的排名,但是味道却是有些不对啊,在场都知道徐晋是费宏的门生,跟费懋中既是同门又好友,关系非同一般。
就这样子,十三名阅卷官轮流读卷,很快,案头上十份考卷均念完了,小皇帝却乃然没有钦点状元和榜眼,所以,殿中的气氛变得有点诡异了!
朱厚熜仿佛没发现十份卷子已经念完一般,淡道:“继续念!”
一众阅卷官不禁面面相觑,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璟就像便秘了一般,因为这时正好轮到他。本来只有十份考卷,内阁四老+六部尚书就全部念完了,事前根本没有让他诵卷的安排。
王璟硬着头皮上前躬臣行礼道:“皇上,臣已经没有考卷可朗诵!”
朱厚熜皱眉道:“三百多人参加殿试,才念了几份就没了?”
王璟提醒道:“皇上只需从前十名中钦点出三鼎甲即可,这是惯例!”
朱厚熜面色一沉道:“什么惯例?朕是天子,想多听取几份考卷还不成?”
言下之意,你杨廷和可以坏规矩,难道朕就不能坏规矩?只许首辅放火,不准天子点灯?
众臣都下意识地往杨廷和望去,后者低眉垂目,这就是理不直而气难壮,被小皇帝刺中了软肋,杨相公这时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礼部尚书毛澄正想出列圆场,吏部尚书王琼却是眼珠一圈,嗖的一下抢先出列,大声道:“启禀皇上,臣觉得排名第十四的徐子谦,其策问答得非常出色,论述切中要害,层次分明,面面俱到。臣敢断言,我大明若要收复河套平原,必用此子之策。若日后用其策,却不点其为状元,实在有失公允,也难以服众!”
朱厚熜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立即道:“竟有此等事,快取卷诵来!”
杨廷和等人面色一变,臭脾气的石珤更是大声道:“皇上,万万不可,殿试前十乃臣等评判出来的结果,公正公允。王琼曲意盅惑皇上,其心可诛!”
王琼现在已经揣测出圣意,再加上他确实想把徐晋推到状元的位置,然后采用徐晋的复套策略,所以冷笑反驳道:“石珤,你敢不敢对天发誓,在评徐晋的考卷时做到公正公允?到底是本官盅惑皇上,还是你石珤欺君,只要把徐子谦的卷子取来当众一读便知。”
石珤顿时语塞,面色胀得通红,徐晋那份卷子有九人评了一等,非常优秀是肯定的,石珤又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又岂会分不出好坏,之所以给徐晋评了三等,完全是因为“私心”,他那敢当众发誓!
“王尚书言重了,考卷优劣各有各的看法很正常,莫不成王尚书觉得好就是好,其他人还不能有不同意见?”户部尚书杨潭赶紧出来救场,欺君这帽子扣下来非同小可,弄不好石珤会把乌纱帽给丢了,再严重一点就是丢脑袋。
王琼冷哼道:“多说无益,将徐子谦的考卷拿来诵读,皇上自会判定好坏!”
王琼只是想讨好新君,同时把徐晋推上去,并不想死磕,所以并没有继续咬着石珤欺君这项罪名不放。
朱厚熜点头道:“速去把徐晋的考卷取来!”
“皇上,臣乞骸骨!”杨廷和趋前两步跪倒在地,将头顶的乌纱帽取下搁地上,然后拜倒大声道:“臣乃殿试的首席阅卷官,若殿试阅卷有失公允,必是臣之罪,臣老矣,望皇上看在老臣兢兢业业的份上,赦免臣不察之罪,恩准臣乞骸骨还乡怡养天年!”
瞬时全场皆寂,王琼面色一沉,暗骂一声老狐狸。
所谓的乞骸骨即是告老还乡,这是明朝重臣们抗议和协迫皇帝的惯用手段,在场的内阁四老当初均用过这招来抗议武宗巡游,只是没什么用,正德向来随心所欲,继续巡游不误,同时也不准许他们告老还乡!
朱厚熜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登基还没有满月,根基还没打下,或者说他的根基就是杨廷和。如今杨廷和正是朝中的定海神针,只有他能镇得住文武百官,一旦去职,那么他朱厚熜的帝位也会摇摇欲坠,而且,朱厚熜上位还没满月,就把支持他登基的重臣逼走,刻薄寡恩的帽子是肯定跑不掉了。
朱厚熜又气又无奈,摆手道:“朕不准,杨先生快快请起,朕相信你没有失职!”
杨廷和也见好就收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替石珤解围,同时洗脱自己评卷不公的“嫌疑”罢了,所以朱厚熜给了台阶,他便重新戴上乌纱帽站起来。
朱厚熜又道:“朕相信诸位爱卿评卷都秉诚公平公允的态度,但正如杨尚书(杨潭)所讲,考卷的优劣各有各的看法。徐子谦连中五元,才华横溢,而且王尚书对他又如此推崇,朕也想见识一下他的答卷。来人,去把徐子谦的考卷取来!”
皇上都这样说了,杨廷和若再不允,那便真正的变成功高震主了,所以保持沉默算是默许了。既然老大不发话,毛澄等人也缄默了。
很快,一名太监便领着一名礼部的官吏把徐晋的考卷送到了文华殿。
王琼立即主动出列道:“臣愿为皇上诵卷!”
朱厚熜赞许地点了点头:“好!”
王琼暗喜,打开徐晋的考卷抑扬顿挫地朗读起来,念毕,在场的重臣都下意识地捋须点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就好像喜欢音乐的人听到一首好歌的自然反应。
朱厚熜抚掌赞道:“好,朕以为此卷最佳,当为一甲头名状元!”
毛澄立即上前道:“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三思啊!”杨潭、石珤等数人也纷纷出列跪倒。
杨廷和上前一步道:“臣以为皇上钦点十名后的举子为状元大为不妥!”
“臣等附议!”毛纪和蒋冕也出列跪倒。
梁储犹豫了一下,最后暗叹了口气,上前道:“皇上,介夫(杨廷和表字)所言极是,徐子谦实不宜为状元,还请皇上三思!”
朱厚熜看着跪了一地的重臣,如山的压力压下来,不由有点慌了神,咬了咬牙道:“那朕点徐晋为榜眼!”
“皇上三思啊!”杨廷和叩首大声道,身后众大臣也立即跟从。
朱厚熜忍住心中怒火,沉声道:“探花总行了吧!”
“皇上三思!”
朱厚熜又羞又怒,猛地把御笔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喝道:“岂有此理,朕是天子还是你们是天子,连钦点殿试三鼎甲的权力都没有,这劳什么子皇帝,谁喜当谁当去吧!”说着又把御砚给砸在地上,墨汁把距离最近的石珤浅了满脸。
静,全场死一股的寂静!
杨廷和眉毛一阵乱跳,小皇帝又放大招了,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以不当皇帝作为要挟,这分明就是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