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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是, 他的百鬼夜行都交给孙子奴良陆生负责了,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没事外面闲逛吃白食的老人。
“都是三代目了,樱姬。”
奴良滑瓢将叹息中的骄傲很好的传达给自己寿终正寝的人类妻子, 美丽的樱花在清晨的风中绽放的越发夺目。
吹石本人的灾难也才刚刚开始。
在奴良陆生全未注意到的时候,一场狂热的妖怪热潮正在本家大宅里凝聚, 而这会带来什么……单看横空出世的一盘子菱形冰锥就能看出来。
被奴良陆生拖着手上药的吹石“哇哦”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深蓝色长发和呆兮兮的表情, 以及被她捧在手里送过来降温的“冰”。
吹石试探的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只三棱形的寒冰,不出意外, 指腹被划了好深一处, 血液迅速溢出来。
“呜哇!”
奴良组唯一的雪女及川冰丽当场被吓得喷出两包眼泪来, “血!是血啊!要止血!”
吹石:“……”看这个反应也知道对方一定不是故意的了, 叹了口气, 正好对上奴良陆生不赞同的目光, 遂讪笑,“你家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有之前上茶的大姐姐, 艳福不浅啊!”故意挤挤眼睛。
弄得奴良陆生一下子垮掉严肃的表情,满满的无奈,“把手拿过来。”
吹石乖乖递上左手,右手刚刚上好烫伤药, 这下子左手也要贴上创可贴了。
“毛倡妓是在家里工作的长辈, ”沉默一下, 以及川冰丽惊慌失措的道歉声做背景音,奴良陆生忽然开口:“冰丽是我的青梅竹马,初中时期帮了我很多,我记得你也见过她,和我们同一学校的,不过不同班。”
“……”
我能说从你家昏迷着出去后,潜意识的将和大宅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扔到大脑深处,分属在不需要回忆那栏了吗?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想当然不能!
吹石尴尬放去看长得非常可爱,但行为办事总有些诡异的少女,“及川桑?”
“是!”
及川冰丽立马坐正,可怜巴巴的用衣袖挡脸,眼泪一颗一颗的掉,“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吹石挥手:“好的,好的,我知道,所以我能问一下……”
“冰丽,你为什么要送冰来?”奴良陆生表情温和的打断,但在极为了解自家少主的雪女眼里实际上是已经生气的模样,她赶忙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是、是听说有人烫伤了,所以才送冰来的……”
烫伤,用冰,是没错。
但是……
奴良陆生看向一托盘棱角尖锐的“冰块”。
偏偏吹石还不懂他的担心,笑嘻嘻打岔:“多像战国时代的下马钉。”
“……”
战斗时候用来撒在路上,让奔跑的马匹踩中然后摔倒的战争工具怎么被你说的好像很可爱一样?
等等!
可爱??!
奴良陆生马上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问道:“冰丽,你不会觉得这个形状很可爱所以才送来的吧?”
雪女冰丽:“不、不可以吗?”她羞羞的藏起半张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
这孩子完全没有坏心啊。
事到如今,吹石彻底懂了及川冰丽送上“凶器”的心情。
不外乎是单纯的冰块太普通了,做些花样更好的女孩子心思,当然里面也不排除有奴良陆生的引子在,想要送上可爱的,漂亮的东西来讨好作为奴良陆生朋友登场的我。
就是可能审美有问题,造成了一个不太美好的误会。
吹石想到这里,露出开心的笑脸,两只手摆在怯生生的冰丽面前用力摇摇,吸引她的视线,“你好,我叫吹石,听旁边这个人说,你和我是一个中学的?”
及川冰丽怯怯抬头,轻轻点头,“我叫及川冰丽。”
看到这么可爱的萌妹子,吹石再次放下对奴良大宅的戒心,欢欢喜喜道:“你很喜欢古式暗器吗?”
“喜欢!瞧这个棱角,这个尖锐,这个锋利!非常非常喜欢!”
眼瞅着一个和落水的鹌鹑一样的小姑娘立马变得神采奕奕,普通人会怎么想?
反正吹石心情也跟着开心起来。
听着及川冰丽眼里放光的讲述各种古代暗器,吹石频频点头应和,旁边的“这个人”先是无语的看她们一阵,然后寂寞的发现自己被排斥在外。
奴良陆生:“……”
既然是老好人,注定不会在两个妹子和谐交流时不解风情的冲上去打断,所以他叹了口气,随意的盘起两条长腿,整理起急救箱里面刚刚被用过的药物。
“三代目!大家想要见见这回来的姑娘……”
“住手,纳豆小僧!”
突然从地板下冒出来的纳豆小僧是日本传统妖怪,但不管传不传统,他冒出来的地方是摆放那碟“暗器”的位置。
因为掀起榻榻米的方向不同,吹石没有看见纳豆小僧怪异的长相,但是一排锋利的冰锥擦着她的脸颊,手臂,小腿,“嗖嗖嗖”的钉在墙壁,纸门,地板上面。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吹石脸颊渗血,和服破碎后露出下面的皮肤很快由白转红。
雪女亲手制造的下马钉简直比铁器还要锋利,偶尔兼职一把梅花镖也完全不是问题。
冰丽瞪大眼睛半点儿没反应过来,她似乎这才意识到冰什么的,太精致了对人类来说就会和凶器差不多,当场跪地,不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哇!对不起!qaq”
分明不是你的错,你道个什么谦啊。
吹石很想这么说,但她的身体僵在原地,喉咙发紧,让她怎么都动不了去安慰冰丽少女。
就在刚才,她清楚看到那些冰钉是怎么冲着自己飞过来,又是怎么划过她的身体。
漂亮的冰艺术品就像是及川冰丽夸耀的那样锋利,所以在划破衣服,伤害到她身体时也不过是在感官上意识到凉意,然后血就冒出来了。
轻描淡写。
正因为如此轻描淡写,吹石才一动也动不了,她甚至很难不去想,如果这些冰钉对准的是自己的喉咙,眼睛,或者是人体致命部位会怎么样。
迟迟没有反应的吹石让奴良陆生慌了,他不断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从来乐观胆大的吹石一点儿不理他,不仅不理他,还在他试探的推搡她时根本没有回应。
就好像魂飞天外一样。
“吹石!吹石?!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吹石!”奴良陆生无措的拍拍她的脸,温温热热的,再握着肩膀轻轻摇晃她,这回终于有用了。
吹石的眼珠迟钝的转动,定格到奴良陆生身上,嘴唇微微开合。
奴良陆生立马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将耳朵递过去,耳廓在感觉到吹石的吐息时也听到她的话。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
轻轻的,嗫嚅一样的低音,像是哭,又像是在哭泣之前的颤抖,听得奴良陆生心都冷下来。
“……我送你回家。”奴良陆生扶起她,冲不断道歉的及川冰丽点头,“你好好冷静一下,这件事不怪你。”
可不怪她又能怪谁呢?
纳豆小僧吗?
想起哪个告诉自己大宅内所有妖怪的计划的奴良陆生头顿时疼了起来,该怎么去解释误会呢?
或者该说,这一路上又有多少对普通人来讲的“危险”呢?
妖怪只是玩闹,都可能给普通人造成致命伤。
他忍不住看向被自己搀扶的少女,从视觉上自己只看到她的头发,但是吹石微微颤抖的身体令他叹息。
奴良陆生:“我们走吧。”
吹石浑身一颤,敏锐的听出奴良陆生语气不对,她不想搞成这样的,她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咬咬嘴唇,努力从危险之中缓过来。
这种感觉在遇到便利店抢劫犯时候也有,但毕竟是被救了所以感触不大,但像是这次避无可避的“意外”,也正是因为意外才让她迟迟缓不过神来。
奴良陆生带着吹石走了一道,渐渐发现吹石的体温恢复正常,姿势也不再是闷头往前走,他体贴的放慢脚步。
吹石轻轻挣动奴良陆生放在她肩头的手,等他自然放开,她抬起头,也皱起了眉。
“我不想这样的。”
“……”奴良陆生看向她现在还渗着血的脸,抬手用拇指给她擦掉那道血丝,“我知道。”
你一向是个要强努力的人。
这点儿小伤在陆生眼里不算什么,甚至在大多数妖怪眼里都是不需要处置就能马上愈合的伤势。
在初中解决奴良组叛乱,又上京都除去羽衣狐这等千年大妖的陆生曾受过大大小小比这严重的多的伤。
可这不代表他会遗忘人类的脆弱和坚强。
像是冰丽能将冰玩出凶器的风采,那是因为她是雪女,天性就是使唤冰雪,伴寒冷而生。
但是人类不是,脆弱的在冬季需要穿的暖暖,在夏日需要减衣不然就会生病,出行必须要有交通工具,弱小的身体甚至坚持不住最弱小的妖怪的普通一击。
正是如此,这才是他,和他的奴良组必须保护的存在。
奴良陆生深深的望着吹石,拇指不断在她脸上那处渗血的地方摩擦,在她生出反感之前收回手,苦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我家对你太危险了。”
从上一次你来我就知道,其实这次也不该把你带回来的。
听不出奴良陆生暗意的吹石少女不懂奴良陆生的意思,但她能分辨的出对方话里的失落。
“奴良陆生!”
少女不开心的声音炸在奴良陆生耳边,双手掐腰的形象像是一个花瓶,吹石横眉怒视:“错的是我好不好?”手一比划身上精致的和服,“把你妈妈送来的衣服弄坏了!”
“……哈?”
奴良陆生眨眨眼睛,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少女含蓄的身材在和服的包裹下如同含苞待放的百合花,未曾开发就已罄香阵阵。
吹石怒道:“你在哀怨个什么劲啊?我这种要赔钱的穷人才该哭好不好?弄坏若菜夫人好心送给自己的衣服,呜哇,我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卧槽,你还笑,笑个鬼啊笑!别笑了,喂,奴良陆生,你别笑了!”
奴良陆生捂着嘴,笑得弯起眼角眉梢,在吹石佯怒上前要捂他嘴时避开,俊美的脸上舒展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想妈妈是不会生气的,你真的不打算处理好了再走?还在流血。”
他伸手指指吹石身上各处,伤口虽然不深但还是流血了。
“不了,”吹石找回平日状态自然是果断摇头,“我想了一下,自己可能和你家这样的老宅八字犯冲,以前不也是吗?和你们探索鬼屋每次都是我伤的最重,之后退出社团也是因为这个。”
当年以财阀之子清十字清继为中心组织起来的清十字怪奇侦探团成员甚至囊括了大妖怪之子,滑头鬼之孙奴良陆生。
吹石当时是被硬拉去的一员,但每次出事实在惨烈,最后迫不得已的退团了。
顺说,及川冰丽是在她之后入团的。
跟着吹石的话想起初中时代的回忆,奴良陆生略带冷意的神情缓和下来,温温柔柔如水一样的酒橘色眸子凝视着吹石,似是想将她溺毙一般。
“吹石……”
气氛正好,年少暧昧萌生出的情愫得到滋润疯狂增长。
像是代代流传的诅咒,奴良组的后代除非和人类结合不然生不出下一代子嗣,虽然这个问题在第三代少主,奴良陆生手里已经被解决,但据说狐狸的诅咒仍然延续在这个家族的血脉里。
不过当事人知道这纯属于无稽之谈。
自由的行走在夜晚中的奴良陆生穿着披衣和服,木屐轻巧的落到地上,灵刀弥弥切丸拿在手中无声划过一只暴走想要袭击人类的妖怪,半黑半白的长发受到妖力影响斜飞向上,一张俊气的脸上生着妖异邪气的眼眸,像是血气一般的眼睛停在水面上漂浮的东西上面。
日渐沉稳的奴良组三代目少有的在属下面前露出一副惊愕的模样。
夜晚逐渐过渡到鱼肚白,隔着山与海冲出水平线的万丈光芒平等的覆盖在地球表面,人体的生物钟自发的在这温暖的阳光加快代谢,吹石试探的掀了下眼皮,一脸没睡醒的翻个身,嘟囔两句……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满脸懵逼。
眼前的日式卧房陌生的直让吹石抓乱自己睡乱的头发。
“我这是在哪儿?”
“啊呀啊呀!你醒了吗?”
正懵着,奴良家的二代夫人笑盈盈拉开纸门,拂平和服下摆的褶皱跪坐在她面前。
奴良若菜:“太好了,正好赶上吃早饭!”
“……”面对如此天然呆的回答,吹石扬起同样热情的笑脸,“姐姐能先让我换上衣服吗?”
“啊,我来就是给你送衣服的。”
奴良若菜捧着脸被那声姐姐叫的喜滋滋,吹石看着她推过来的东西,诧异的发现居然是嫩黄色印染着手球的和服。
“不会穿?”
发现她的迟疑,奴良若菜弯眸道:“我来帮你。”
“……麻烦您了。”吹石脸红的起身,心知肚明连自己身上这件睡衣都是人家家里的,自己原先穿的那身八成掉河之后就没法用了。
别指望便利店里的员工服质量会有多么好。
深深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站着当奴良家女主人的人偶娃娃的吹石想到自己失职的将整个便利店丢在原地,后来还会有警察什么的过来,东西丢是不能丢,但是工作……
铁定没了。
想想就心如刀绞,快要不能呼吸了。
吹石:“姐姐,会不会太紧了。”她无言低头看向快把自己的胸勒平的和服,日本传统服装都是这么凶残的玩意吗?
奴良若菜眨眨眼,“啊呀!实在是小吹石太瘦了,一不小心,我帮你松松。”
又经过一番打理,吹石细碎的短发都被别上一个布花发饰。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吹石明智的保持沉默。
“真好看,女孩子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奴良若菜笑弯一双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眼眸,清澈见底的笑容灿烂的仿佛向阳花一般,“我家陆生小时候还乖乖让我弄,大了之后真是怎么都不听。”
吹石眨眨眼,“姐姐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说的陆生不会是我想的哪个陆生吧?”
奴良若菜同样眨眨眼,“小吹石不记得了吗?你初中和我家陆生同班,这里是……”
“奴良大宅!”
一早起来经历这么多莫名状况都没变了脸色的吹石,此时惨白一张脸。
要说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那就要提起上一次来奴良家大宅的时候。
那时的吹石还很天真,听老师的话为请假没上课的老好人同学送上课堂笔记,然后……她是横着出来的。
脚下有水踩滑都是平常,好好的地面冒出根钉子都在意料之中,头顶上突然有水桶掉落,依仗敏捷的身手还是能躲过,但关键是,谁家天上飞的是人头啊?
专注探究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她一时时差,被重重撞进院子里的小池塘里,当场昏迷不醒。
想起那住了好几天院,花了大半积蓄的日子,吹石内心血泪横流。
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奴良陆生的感觉。
奴良若菜偏偏在这个时候若无其事的道:“嗯,对,是陆生把你捡回来的,真是个好孩子对吧?发现你睡在外面还怕你着凉将你带回来了,回来时候全身都被夜雾打湿,幸好没感冒。”
这样说的奴良夫人笑眯眯双手合十。
吹石:“……啥?”
搞不懂对方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法,但等她见到奴良陆生时就毫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