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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十三年倏而即逝,万历十四年的新年就这样到来了。
初一这天清晨,阳光温和,清冷无风,行走在阳光下,身上暖洋洋的。此刻的书院中也没几个人,张籍先是去厨房向老斋夫道了声新年后,热了热隔夜的饺子,吃过饭后,便出了书院,大明朝的新年还是头一次见呢。
在古代每座桥梁的附近都很热闹,大概是处于要道,往来行人众多的缘故。清渊书院附近的天桥和鳌头矶附近的月径桥平日里就有很多小商小贩,卖艺杂耍的。想要看看大明的新年是个什么样子,当然要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张籍就向着天桥集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边的商铺诸如绸缎铺,书铺,米店等都没有开门,门楹两侧红纸黑字贴着风格各异崭新的春联,通俗的写“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文雅点的写“商贾不教陶朱富;买卖常存管鲍风。”
再往前到了天桥,人就多了起来,不少摆摊的小商贩在此处,有吹糖人的,有卖年糕的,有做糖葫芦的;来往行人,熟识的相互拱手拜个年;大人带着小孩站在小摊边上的,禁不住孩子的恳求苦闹,拿出几文钱买个糖葫芦;临清城乃商贾云集,运河交通要道,只要不懒定是能找个活干拿些工钱,这过年了宽裕些的买上一匹布做一身新衣服,手头紧的也得给自家女娃扯上一尺红头绳……
张籍驻足在糖人摊位上许久,也掏出一文钱买个糖人,是个猪八戒的造型,坦胸露乳憨态可掬。拿了糖人后向南走几步站在运河岸边,看着沿河绕树追逐的顽童,天桥上来来往往拜年的行人,听着远处的爆竹声,衬着近处的顽童嬉闹声,这才有了年味。后世的春节除了商家的各种活动、那几天假期外和越来越没意思的晚会年味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倒不如这几百年前的大明。
想起后世,又想起亲人,张籍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再也没了观赏年景的兴致,便沿着来路向书院走去。要在大明过上好日子,对个农家子来说科举最直接,最有效,有此时间不如读书啊。
……
当别人放弃时,张籍依旧坚持;当别人赖床时,张籍早已晨读;当别人休假时,张籍在努力;当别人懈怠时,张籍永远在挑战……这句话用来形容年假中的张籍十分贴切,张籍始终记得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天才,我只不过是把别人用来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工作上。假期中的他上午背书,下午作文,晚上总结,学习日程安排的充实而又有序。
……
当时间来到万历十四年正月二十日书院开课的前一天,张籍早已见识了不知多少次凌晨四点的大明清渊书院,大量的阅读背诵,几刀竹纸的八股文练笔,让张籍对经义文章的理解越来越深刻,春秋一书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了,量变终将引起质变。
自昨天开始,书院学子和讲郎们就陆续返校了,张籍寝舍中的郑茂文和容修明也到了,只剩冀永贞还没来,他的家就在城中,想是要明天再到。
寝舍中三人聊着天,郑茂文和容修明各自说着这次回乡的见闻,张籍一旁认真的倾听,不时搭上几句话,露出惊叹的表情,倒是不至于冷场,颇有几分后世假期结束返校初到宿舍时的情景。自从张籍进入内舍以来,还在外院甲班的郑茂文和容修明就不在因张籍和张百万走的近而疏远他了,难道这就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的读书版本吗。和当时被疏远一样,张籍对此也一样是坦然不以为意,众皆碌碌,皆非圣贤,此人之常情尔,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万历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书院开课,是日北风呼啸,天空阴沉,似是又要下雪。
不知不觉中张籍在书院中已是小有名气,走在去往内院的石板路上有不少人向他打招呼,诸如“张朋友好。”“见过这位朋友”之类的。也有人在张籍走过时指指点点,大约是说着“瞧,这就是那个从外院丙班考了岁试头名,直接进入内院的张籍。”也有少部分记着张籍去年清渊雅集中的故事,这么介绍着:“这个童子就是那作《鳌头矶赋》的张籍了……”
张籍对打招呼的同窗,或寒暄几句,或点头示意,说些客套话,都是一一回礼,从不失礼数,对那些指指点点的则不予理睬。
走到道路尽头在不少外院学子羡慕的眼神中,张籍穿过月亮门来到内院乙班讲堂上课。还是一样的讲郎,一样的同窗,不一样的是张籍的课业现在强过年前许多。
这日下午散学后,张籍正要收拾东西返回寝舍,起身后忽见讲堂门口方清之边向自己招手,边喊道:“张小哥,来这边,来这边。”
张籍循声出去,疑惑的问道:“方兄何事?”
“张小哥,你认识我们甲班的董讲郎吗?”方清之没有回答张籍的问题,反问向张籍。
“不认识。”张籍被问得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就奇了,为何董讲郎会找你……”方清之嘟囔一声,对张籍道:“是董讲郎差我来找你,让你散学后去他寝舍,跟我来吧。”说罢方清之在前引路,张籍于后跟随。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寝舍外,方清之忽的回头对张籍小声道:“我提醒你一句,这董讲郎脾气有些古怪,等会儿说话时小心点。”说完不待张籍再问便向前走几步敲门道:“讲郎,张籍到了。”只听门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进来吧。”闻声之后,方清之告辞,张籍推门而入。
屋内的摆设让张籍颇为惊奇,几乎以为是来到了陈教习的住处,同样的简陋,同样的整洁,方位一样的床榻、案几、书架、箱笼等物,不同的只是细微处的家具款式。堂中案几后正坐一人,大约三十多岁,面色淡然,头上皂条软巾垂带,穿着宽松的棉服,一身文士装扮,此刻正于案上涂抹作画,想来这就是董讲郎了,不过没看出来人古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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