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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傅就算心情再沉重,听言也不由的抽抽嘴角。
绿帽子……你一女子戴什么绿帽子!而且他看起来是喜欢沾花惹草的人嘛!
薛暮芮一手将锄头支在地上,一只手恰在要上,霸气十足的道,“那我问你,你讨厌我么?你不喜欢我么?你后悔么?”
常傅闻言,急忙摇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可是你毕竟等了他这么久,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得不到什么,我担心你心结难却……”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心结?”
“我……”
这时,后院的圆形拱门处传来人慌乱的脚步声,常傅看到来人,将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又再次看向薛暮芮,目光里带着复杂的问询。
“需要我回避么?”
薛暮芮轻轻一笑,拖着锄头走到常傅面前,空着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常傅的额头用力点点,常傅被点的身躯晃动了一下,愣愣的看向薛暮芮,薛暮芮哼了一声,道,“呆子,一边呆着去,放心,娘子我委屈不了你!”
言罢,指了指紫竹林背后的一个风亭的位置。
常傅揉了揉被薛暮芮点住的位置,因为薛暮芮手上沾着泥巴,被他这么一揉,整张脸都花了,仍旧愣愣的瞪大眼睛,看了看薛暮芮坚定的目光,又瞅了瞅紫竹林,这意思,是要他留在这里听着?
常傅扭头看看南宫文轩,想着无论怎样,他都是要回避的,而君子不听人墙角,便垂眸,脸色复杂的走出了后院,路过南宫文轩的身边时,伸手拍了拍南宫文轩的肩膀,也不知道想表达鼓励还是什么,然后潇洒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薛暮芮目送常傅远远离开的背影,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幼稚的嘟起了嘴,骂了声“呆子!”
她指给他的地方紫竹掩映,又有风亭遮挡,在她的位置是看不到有人在那的,而站在那的人却能看见听见这里的一切,她是在告诉常傅,她不对他隐瞒过去,而且要当着他的面了解一切。
而常傅选择了回避,薛暮芮感激他的信任,但是她若不是了解他迂腐的样子,肯定是会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在他心里不重要才这样的。
真真恼人!
南宫文轩单手扶着拱门的门框,脸色因为激烈运动泛起潮红,看着薛暮芮和常傅的互动,一手抚在胸前,毫无形象的大口喘气,在常傅路过他身边,拍他肩膀的时候,感激的看了常傅一眼。
平心而论,当他听到薛暮芮要嫁给这个男子的时候对他是心存不满的,但是现在看来,他在退让?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南宫文轩心里有些窃喜和激动。
他喜欢薛暮芮,这是真的,不是戏言,也不是为了束缚住一个女子为他做事而使出的卑劣手段,至少,他不曾将这种手段用在薛暮芮身上。
南宫文轩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试问一个登得高位的人有几个是好人?在女子身上,他也不是说全无劣迹,楸国喻小环就是他当时为了牵制南宫丕时找的烟雾弹,喻小环胸大无脑,这是南宫文轩选择她的原因,另一方面,南宫丕当时已经查到清竹馆和自己身边的皇子有牵扯,想要动手去查,他派去喻小环,也可理所当然的把薛暮芮从随时都可能爆发危险的地方撤到自己安全的地盘,夏国了。
保证了薛暮芮的人身安全,南宫文轩自认为自己做得很周全,可等他摆平楸国的一切却发现薛暮芮和常傅在一起了,感觉就像是自己细心呵护的花草被别人给采了,想要去抢,又担心伤了花朵。
只是南宫文轩完全忘记了,他自认为将薛暮芮撤出楸国是为她的安危着想,却忘记了,薛暮芮本来只是一个边城少女,将她拖入危险泥沼的人,是他!
薛暮芮就站在竹林前淡淡的看着南宫文轩,等待他平整呼吸,开口说话,一点也没有新嫁娘需要避险的自觉。
这也给了南宫文轩自信,最后一次深吸一口气,做出温和如常的冷静机睿的微笑,道,“阿芮,我……”
却被薛暮芮很快的打断。
“不是阿芮哦,是芮姐姐。”薛暮芮又挥起锄头锄向地面,不再看南宫文轩一眼,道,“我都忘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我芮姐姐,叫我阿芮的,没大没小。”
南宫文轩一怔,苦笑道,“阿芮,你生气了么?气我没告诉你夏国的事情?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让你看看长久以来受你关照,受你保护的弟弟已经可以保护你,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了呢。”
手上动作不停反而加速不止,薛暮芮道,“你确实给了我和我夫君一个安稳的家呢,希望文轩弟弟能够好好的守护好夏国,也让芮姐姐后半生真的安稳无忧。”
“阿芮!你难道真的不知我的心意?我以前不说,是因为局势不稳定,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十几年前我对你说喜欢的时候心意就从未变过,这些年我一直在等这个给你安稳的机会,阿芮,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常傅大哥的,你这样的决定,耽误的是三个人。”
薛暮芮没有理会南宫文轩的话,继续锄着脚下的土。
后院的紫竹林并不大,只有十几棵左右。大部分的竹子都被种植在前堂学院附近了,教导君子之道,少不得要有竹相伴,而前面有竹,后面仍有竹就显得无新意了,这里十几棵竹子也是在常筹老爷子强烈要求下才种的,这下被薛暮芮松土,一棵棵只需要用力一拔就能拔出了。
薛暮芮这才丢下锄头,直起腰来,手握住一棵竹子,微笑的看南宫文轩。
“文轩弟弟,付出的只有你一个人么?你可知道,我这些年都付出过什么?”
伸手拔一棵竹子,丢在一边。
“我不后悔为了帮你深入泥潭,危机四伏的时候我挺过了。”
伸手,拔去了另一棵。
“你说你现在才告诉我,你喜欢我,是因为要创造一个安稳现世给我,若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想法的话,我会很感动,但是现在,我有的只是感慨。”
又一棵竹子倒下。
“文轩弟弟听过许多故事,也知道故事里有多少痴情女子因为一个空头承诺空待许久,而你,却连一句承诺都不曾给我。而我,本就比你老了十年,又有几个十年来空候?”
本来挺拔的紫竹纷纷倒地,纵然长如竹也有苍老倒下的一天,何况人呢?
薛暮芮站直如竹,青葱不折,屹立坚韧,如同她拔出十年长恋的心那般坚决。
“文轩弟弟,你只说你的付出,而我的欢喜你又何曾看再过眼里?”
“你初入学堂,听先生讲君子之道,对我说君子当淡如竹,而你最喜欢的就是竹。那年我第一次出城探远方亲戚,为了方便女扮男装,你非缠着我,说这辈子赖定我了,就算是断袖你也认了。”
“这些话我面上当作胡话,可是心底却一笔一划认真记下。我的居所,总是放满了竹制品,我的清竹馆,是天下断袖最能无心理压力坦率而来的地方。我的这些喜好,无一不是因为你,而你,却视而不见!”
“你说十年为了等一个安稳,又曾想过,十年了,我都等待了什么?”
十年一日她等他,他等它,莽莽葱葱,谁苍老了谁的年华?
现在她累了,青葱不再了,她并不后悔把青春岁月付了他,但也已经无心求得什么了。
若说真有什么所求,那边是在他治下的这片安稳之处与夫君从此长安也罢……
拱门不远处又放了三响鞭炮,喜娘扭着自己的细腰,甩着红色喜帕快步走来,边走还边扯着嗓子喊,“薛姑娘,差不多到吉时了,该梳发上妆,上花轿走一遭了!”
等进了后院,喜娘却是一愣,这位,若是没看错的话就是他们的国君了,怎么会和新娘子站在一块?眼神莫名的在薛暮芮和南宫文轩两人间乱看,这是新婚前的动乱,大八卦啊大八卦!
薛暮芮识人问事多年,怎么能想不到喜娘想的什么,但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如说她这个时候越是隐瞒,以后喜娘嘴巴一个不稳,传出去的东西就更多。
于是笑得坦然,步伐坚定一步步迈向拱门。
“我不曾后悔什么,或许曾经问过苍天为何要让我大你十年。”
“我也曾因为你的话幻想过为你描摹妆点,十里红妆为君妍。”
“我也曾三千青丝为君绾,只是桑榆晚景,未入你眼。”
“如今,我忐忑的心焦疲累,终于找到一个不会让我郁猝难安的人了,文轩弟弟,你还没给我祝福呢。”
薛暮芮正好路过南宫文轩站着的地方,顿了一瞬,立即又迈步而去,只是更加轻快了些,语气也越来越明朗。
“不过无妨,还有我和我夫君,你常傅大哥拜堂的时间呢,你可以到时再说。”
到时再说,是因为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
大概是了,他怎么会不理解他的芮姐姐呢?一旦决定,八匹马也拉不过来,一旦喜欢就会付出所有,一旦投入就会倾尽一切的人。
所以在他最难的时候他选择向她求助,而不是朝爹娘诉愿。
耳畔还能听到当时他自己许下的誓言。
“芮姐姐,我早晚会去看看整个世界,到时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么?”
虽然被认为是安慰的话,但是南宫文轩却一直把它放在心底,到现在为止,他站在这个世界的一角,算作是实现了这个誓言,可是那个答应陪他的人,却要身披红妆化作他嫁了。
这个以头脑睿智手段犀利著称的新起国君,在被挖的满地狼藉的后院竹林前,眼睛酸涩难忍。
眨眼,有名为“泪”的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