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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九年十月十八,帝都凤华,慎王府。
自那日之后,刀鸑鷟便在慎王府住下了,秦羽涅在府中专门为她安排了住处,就在他卧房的旁边。
秦羽涅向来起的早,所以当刀鸑鷟推开房门时,便看见了已经在演武场中演练苍玄军的秦羽涅。
他袭着天青色回纹常服,负手立于澄澈的碧空之下,站在那演武场的高台中央,看着场中数百将士,剑眉微蹙,他向身旁那男子递去一个眼色,那男子便发号施令道:“停!”场中将士便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放下剑来面向秦羽涅。
“此次跟随本王前往苗疆的将士和将军也见识到九幽圣教的实力,不容小觑。”顿了顿,“虽然在你们与九幽圣教的教徒拼死搏杀后,他们受到重创,但下一次或许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殿下,当日末将与笛将军奋勇杀敌,九幽圣教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站在一旁的靳含乐似乎不太认同秦羽涅的观点。
“是吗?”秦羽涅轻笑一声,“你们能够勉强与四大教王和天绝地灭对抗不过侥幸,他们是还未来得及施展他们九幽圣教的秘术,便见形势危急,这才撤离。”
靳含乐闻言默默地垂下头去,秦羽涅说的不错,那日那几人的确未曾使出全力,而自己和笛将军与之对抗也是耗尽了体力才勉强得胜。
于是他不再说话,这时秦羽涅再次开口道:“从今日起,你们必须拿出比往日更大的决心与更多的精力来完成每一项训练!”
“是!苍玄军谨遵殿下指令!”场中的将士皆士气高涨,高声回应。
“什么人!”忽然靳含忧头一偏,望向长廊的眼射出一道芒刺,举剑飞身过去,也未看清来人,当头便是一劈。
幸得刀鸑鷟眼疾手快,飞身抬脚一蹬,挡开了那一剑,靳含乐还欲出手但被施展轻功而来的秦羽涅挡下,“做什么?”他望向靳含乐,剑眉紧蹙,甚是不满。
“殿下,这人在此处鬼鬼祟祟的不知做什么,说!你是怎么潜入慎王府的?”靳含乐利剑一指,逼问到。
刀鸑鷟看着他那毛毛躁躁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却是让靳含乐愣在了原地。
“做事依旧这般鲁莽。”秦羽涅冷声道,“你可弄清楚她的身份了就如此毛躁的动起手来,若是伤了她,本王可不会饶你。”
靳含乐不禁身子一颤,他平日里本就对秦羽涅敬畏的很,此刻秦羽涅这话更似冷寒的霜雪冻得他刺骨。
“你再说下去会将他吓死的。”刀鸑鷟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我可不是潜入慎王府的,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这”靳含乐云里雾里,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唤我苏梨便可。”刀鸑鷟眉眼弯弯,“我是殿下的朋友。”说着刀鸑鷟不禁看了看秦羽涅,他似乎对自己这解释颇有微词。
“原来如此,是含乐太过莽撞,还望姑娘海涵。”靳含乐弄清了刀鸑鷟的身份,便即刻向她致歉。
“无事,不知者无罪嘛。”相较于刀鸑鷟的爽朗大方,靳含乐倒是有些难为情,不禁垂下头去,面颊竟是微微的泛红起来。
“好了,你去吧。”秦羽涅让靳含乐回到演武场去,声音却比方才柔和了许多。
“是,殿下。”靳含乐应声,又向刀鸑鷟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刀鸑鷟看着靳含乐离去的背影,心中觉着好笑,那男子看上去比她尚长几岁,但那般毛躁却像是个为长成的毛头少年。
“在笑什么?”秦羽涅好奇出声问到。
“他是你麾下的将士吗?”刀鸑鷟反问。
“骑都尉靳含乐。”看了已经走至演武场的靳含乐一眼,又收回目光。
“靳含乐?”秦羽涅自然知晓刀鸑鷟想到何处,他点点头以告诉她她的想法没错。
“难怪总觉着他眉眼间与谁有些相似,原来是王妃。”刀鸑鷟兀自神思,哪里注意到秦羽涅是何时凑近她身旁的。
“为何方才要那样说?”秦羽涅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问。
刀鸑鷟当即便明白过来,他是为了方才自己说与他是朋友一事钻牛角尖,“那不然我该如何说?我既不是殿下的妃子,又不是殿下的侍婢,自然只好说是朋友。”
刀鸑鷟此话原本是与他玩笑,却不想秦羽涅听后竟是一怔,将这话往心里去了,记了下来。
“逗你玩呢。”刀鸑鷟见他眉峰凝聚,墨瞳之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秦羽涅收回思绪,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对刀鸑鷟淡淡一笑。
“你今日可是有事要办?”刀鸑鷟思及那日听苏辰砂说起云苍阑府中抄家发现密道一事,此事又由秦羽涅在皇帝面前揽了去,“可是要去云府?”
“你知道了。”秦羽涅点点头,“我即刻便走。”
“我同你一道可好?去过之后你可否让我进宫去看看若初姐姐?”刀鸑鷟前段时日曾在凤祁的掩护下进宫过一趟,在浣衣司见到了云若初,她与从前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了,刀鸑鷟对她的处境十分担心,所以一直等秦羽涅回来后再找机会进宫一看她一次。
“好。”秦羽涅虽答应下来,但却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精巧的鼻尖,道,“你怎总是日日想着他人的事情?”
“那殿下可算他人?”刀鸑鷟精灵的很,即可便让秦羽涅说不出话来。
“我总是说不过你。”秦羽涅执起她的手,“走吧。”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长廊的远处忽然跑出府上的一个婢子,跑至刀鸑鷟面前这才停下来。
“苏姑娘,王妃说有事要同苏姑娘说。”
“王妃有何事如此要紧?”秦羽涅问的这婢子垂下头去只说王妃说不会太耽误姑娘的功夫。
“无妨,我随你去就是。”刀鸑鷟仰头看着秦羽涅,笑说,“你在前庭等我可好?”
秦羽涅应下后,刀鸑鷟便跟着那婢子去往了靳含忧所住的庭院。
靳含忧所住的院子几乎是这所慎王府中最为生机勃发之处,此刻的靳含忧正在为院中的花花草草浇水,注视着那些花草的目光好似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母亲,那般温柔沉静。
“王妃,苏姑娘来了。”婢子行礼道。
“你先退下吧。”靳含忧挥退了那婢子,这偌大的院中便只剩下了她与刀鸑鷟两人。
“王妃找我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刀鸑鷟也向她颔首行礼。
“苏梨姑娘严重了。”靳含忧莞尔,“我找姑娘来是想与姑娘商议你与殿下的事。”
刀鸑鷟闻言一愣,不知靳含忧究竟何意。
“苏梨姑娘在府中住下,虽然府中的人并无异议,但外人免不了议论。”靳含忧放下手中的水瓢,“姑娘清清白白,总不能无名无分的跟着殿下。”
靳含忧见刀鸑鷟没有说话,便继续道:“殿下他是不会让姑娘做妾的,所以我意欲请示皇上,让皇上格外恩准慎王府有两位正妃。”顿了顿,“苏梨姑娘是荆漠的公主,不论如何都担得起这一身份,更何况如此一来还可使两国用结盟好,何乐不为呢?
她此言一出,刀鸑鷟瞳孔骤缩,是真真的愣在了当场,她没有想到靳含忧为了秦羽涅的幸福竟是愿意做出这般大的牺牲,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在世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平民女子罢了。
“王妃,此事万万不可。”刀鸑鷟干脆利落地一口回绝。
靳含忧黛眉轻蹙,“这是为何?”
“王妃,我愿同羽涅在一起并不是为了谋求王妃的名号,我爱慕他,并不是爱慕他慎王的身份,而是爱慕他这个人。”刀鸑鷟说的真挚而坚定,犹似一朵迎风绽放的梨花,“我不需要嫁给他,但我这颗心已永远归属于他。”
靳含忧身子微颤,脚下竟是有些未稳,她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有听过这般激烈却又炽热的言论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那日她曾在马车中看见刀鸑鷟与秦羽涅并肩骑行,在抱月崖顶看见刀鸑鷟剑舞绝伦,今日她又领教了刀鸑鷟身上那属于北漠儿女的豪爽与洒脱。
这对她来说是太大的冲击了!她从不知晓原来爱并不是要成为附属品的,原来女儿家也能如此,原来女儿家从来与男儿无异。
“今日的话,就当是含忧没说,苏姑娘含忧在此向你赔罪了。”她欠身,缓缓地低垂眼眸,刀鸑鷟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但她却觉着靳含忧这话说的异常艰辛困难。
世俗的枷锁桎梏着这庭院,也桎梏着她。
“王妃严重了,那么鸑鷟便先告辞了。”刀鸑鷟同样欠身回礼,这才缓缓地挪开步子离开了这庭院。
靳含忧目送着刀鸑鷟渐渐远了,泫然欲泣间像是忽地被抽走了一口气一般,整个人都倾颓了。
那女子太过耀眼,是她无法企及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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