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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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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b市的途中, 陆爻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

    他头挨在玄戈的肩窝里,双手环着人的脖子, 是十分依赖的姿势。

    玄戈右手揽着人细瘦的腰,正闭目养神。感觉怀里的人小幅度地蹭了蹭自己的脖子, 有些发痒,他亲了亲陆爻的头发,低声问, “醒了?”

    没有回答, 只是睫毛颤得厉害。

    垂眼看了会儿依然闭着眼睛的人,玄戈伸手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 小心地喂了一点水到陆爻嘴边。

    果然是渴了,喝了小半口水后, 陆爻又重新把脸埋在玄戈的颈窝, 睡了过去。

    薛绯衣从后视镜里面全程围观了全过程, 内心各种不是滋味儿,戳了戳星盘,还夸张地“嘶”了一声,“小清河,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画面, 是非常地辣眼睛?”

    “我没有眼睛。”

    “哎呀亲爱的小清河,你竟然连心灵的窗户都没有!”说着, 薛绯衣的表情又瞬间变得悲伤, “你不爱我了。”

    “我没有爱过你。”清河声音一如既往得平稳, 还淡淡地提醒, “快超速了。”吓得薛绯衣差点没一脚把刹车给踩烂了。

    意识逐渐恢复,陆爻突然有些害怕睁眼,他在脑子里快速地回忆,确定那些画面应该都不是幻觉,玄戈确实来救他了,也没有忘记他,自己还——

    深吸了一口气,陆爻才慢慢把眼睁开,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白炽灯亮着,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家的感觉。

    陆爻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踩在地上,快步往厨房跑,呼吸都带着急切。

    厨房里,白粥在锅里“咕噜”冒着泡,玄戈松松地挽着衣袖,手上拿着一个木勺,正耐心地一圈一圈搅拌,他的手臂上还能看到几道浅淡的疤痕,已经快痊愈了。

    看见这情景,陆爻鼻子莫名一酸,两步走上去,从后面伸手抱住了玄戈的腰,头也靠在了对方的背上。

    这一刻,才有了真实感。

    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玄戈拿着木勺的手一顿,很快又放松下来。感觉陆爻的头靠在自己背上,他沉默着没有动。

    隔了一会儿,发现陆爻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玄戈放下木勺,伸手握住环在腰间的手,直接转过身,背靠着灶台,把人抱在了怀里,

    “我的背靠着不舒服,这么抱更舒服一点。”说着,还用自己的下巴磨了磨陆爻的头顶。

    锅里的粥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米香味儿散发了出来。玄戈揽在陆爻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带着点诱哄的味道,“陆小猫,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感觉陆爻摇了头,头发蹭得自己的脖子又开始发痒,玄戈笑起来,安抚地顺着陆爻的脊背,“我是真的,不是幻觉,所以我们吃完了再抱,好不好?”

    隔了好一会儿,陆爻才站直,他盯着玄戈看,嘴角动了动,明显是想说什么。玄戈塞了把瓷勺到他手里,“吃完了再说,没什么是比你更紧要的。”

    被监督着,慢速吃完一碗白粥,胃部的疼痛才稍微缓解了一点,陆爻甚至觉得自己全身都暖和起来。他把碗放下,手下意识地拽着玄戈腰侧的衣服,“你……之前是不是把我忘了?”再次提起,都带着忐忑。

    他也没说清楚,“之前”指的到底是两年前,还是几天前。

    发现陆爻看了自己一眼,头又低了下去,因为瘦了一大圈,下巴都有些尖,玄戈“嗯”了一声,“你出门没几分钟,那个自称你哥哥的人就过来,把你写的纸条——”

    “那张纸条虽然是我写的,不对,那是两年前我从陆家离开时留下的纸条,那天从店里出去,在拐角的地方就遇见了陆泽林,之后意识就不清楚了。”

    听陆爻解释的语气很急,玄戈嘴角笑容温柔,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点了头,接着说到,“他把纸条给我看,我以为是你留的,就伸手接了,之后关于你的记忆就变得模糊。”

    陆爻攥着衣服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后来薛绯衣过来,把刻纹的效果祛除,我和他就启程去A省找你。”

    薛绯衣?陆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暂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把事情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但两人都没有提起离火浮明盘。

    没多久,陆爻又开始打哈欠,眼角被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濡湿。玄戈找了干净的睡衣,拉着陆爻的手腕,把人带进浴室,又调好水温,让陆爻洗了澡再睡。

    浴室的门关上后,玄戈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站在床边,毫不犹豫地直接把瓶子里的水往床上倒。

    水很快洇湿了床单和被子,确定不能睡人了,玄戈才把快空了的塑料瓶丢进垃圾桶。

    陆爻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面色红润了一点,泛着淡淡的粉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锁骨也跟着露了出来,明显的凹陷,非常好看。

    “陆爻。”

    “嗯?”听见玄戈在叫自己,陆爻抬头看过去,眼睛像是含着水。

    但玄戈半点不心虚,“我的床湿了,今晚没办法睡,家里也没有备用的床单被子。”声音还十分坦然。

    顺着玄戈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床上有好几大块儿深色的地方,确实是被水湿得透彻。紧了紧手里拿着的毛巾,陆爻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些期待,但又有点不安。

    果然,他听见玄戈接着问,“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挤沙发,可以吗?”

    “嗯。”

    两个成年男人挤在狭窄的沙发上,翻个身都要掉地上去,稍微动一动,沙发就“咯吱咯吱”响。

    玄戈睡的外侧,把陆爻抱在怀里,两个人皮肤相贴,挨得极近。陆爻还有些没恢复过来,虽然全身都因为紧张绷着,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均匀。

    这呼吸声十分催眠,但玄戈还是盯着天花板,强忍着没睡。

    过了快一个小时,原本已经睡熟了的人,突然开始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力气很大。玄戈迅速收紧手臂,把人抱好,又把陆爻的双腿夹在自己的腿间,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背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听着耳边陆爻呜呜咽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和痛苦,呼吸都在颤。玄戈手轻轻地拍着,但没什么效果,他没办法,纠结了一会儿,干脆低声开始唱歌。

    因为高端的都不会,低端的词也记不住,玄戈干脆哼唱了一首入门级别的“一闪一闪亮晶晶。”虽然调不准,也没歌词,但效果极佳。

    到后半夜,陆爻才重新睡熟了,偶尔会像小猫儿一样,发出几声细细的呜咽。玄戈听在耳里,觉得搅得自己心口疼。

    确定不会有事,他才放松地闭上眼,抱着人睡了。

    第二天上午,薛绯衣抱着星盘来敲门。玄戈开门把人带进来时,陆爻正在喝桂花蜜水,听见声音,就往玄戈身后看。

    他还没什么反应,对方就已经十分自来熟地抬手打招呼,“陆爻你好些了吗?睡得好吗?吃得饱吗?感觉脸色好了很多,心情好吗?”

    一连串的“好吗”问下来,陆爻点了头,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但又记不起来到底是谁,语气就有些迟疑,“你是?”

    下意识地看了玄戈一眼,眼神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安。

    薛绯衣笑眯眯地,“果然啊果然,负心的你就这么把我忘记!我是薛绯衣啊,小时候我跟家里人去陆家参见寿宴,在后院见过你。后来我们又见过几次,是实打实的一起玩耍的童年竹马小伙伴!”

    一边听着对方说的话,陆爻眼睛慢慢睁大,看向薛绯衣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小壮?你不是女孩子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薛绯衣飞速就想上去制止陆爻说出下面半句,但玄戈守在旁边,他无法突破防线,只好悲痛欲绝地听陆爻顺利地说出后半句,

    “——你穿的是粉红色蝴蝶结裙子!”

    薛绯衣抱紧了星盘,瞪眼,“你见过这么帅气的女孩子吗?见过一米八的女孩子吗?”

    陆爻笑起来,杏仁眼都弯了,“可是,我一直以为小壮你是女孩子。”

    焉嗒嗒地坐到沙发上,薛绯衣抱紧了星盘,“别提了,小时候我生下来,命格有些奇葩,我家里怕我死了,就给我取了个女孩儿的名字,这就算了,穿裙子竟然都穿到了九岁!而且最绝的是,对外也说的我是女孩儿!”

    他嘀咕了一句,“弄得我小时候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小公主。”

    陆爻直接就被逗笑了,憋着笑安慰,“你小时候长得很好看,现在也好看!”小时候,薛绯衣最喜欢问陆爻的问题,就是“我长得好看吗?”

    薛绯衣可以说是陆爻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又是自来熟,聊了一会儿,两人就熟悉了起来,陆爻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对了,”薛绯衣想起来,“就在一个小时前,陆家发了声明。陆明德和长子陆辅舟都去世了,长孙陆泽林也跑了找不到人,所以你二伯陆辅舶就出来接了烂摊子,直接宣布陆家退出玄术界。”

    “退出玄术界?”陆爻有些惊讶。

    陆家原本是和薛家齐名的玄术家族,但因为近千年,离火浮明盘都没有和陆家人签订血契,导致声名威望大不如前。又因为每一代有玄术天赋的人越来越少,这才致使陆家迅速衰落。

    见陆爻表情还好,薛绯衣就没多少顾忌,“你二伯挺厉害,我记得是个商人?断臂求存这种事还是做得非常利索的。现在把所有的责任和坏事全都推给自己的大哥和父亲,把自己和自己儿子完全摘出来。推卸不了的,就通通丢在陆泽林身上,多好!这样一来,陆家还是保住了,等时候到了,或者陆泽杨崛起了,再宣布回到玄术界,简直是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陆爻点头,这确实是陆辅舶的行事风格。

    “话说陆家那边,还给我递了消息,说想让你回去,要好好补偿你。”

    陆爻直接摇头,语气没有半点迟疑,“不需要。”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薛绯衣笑眯眯地。

    玄戈在旁边听到这里,就去厨房准备午饭。隔了一会儿,薛绯衣也跟了进来。

    外面陆爻正在和清河说话,薛绯衣放低了声音,没头没尾地开口,“我第一次见到陆爻的时候,才几岁吧,七八岁?是陆家办寿宴,我跟着家里人去,结果自己瞎跑迷路了,在后院碰见了他。”

    也不管玄戈在没在听,他继续说,“我这一次见到他,很惊讶,非常惊讶,因为从现在的陆爻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以前的影子。那时候的陆爻……根本就不是这样。”

    薛绯衣表情正经,斟酌着措辞,“小时候,陆爻他几乎不说话,我就是讲笑话他都没什么表情。从不和人对视,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他身上还总是有伤,青青紫紫的,有些地方像是被石头砸的,或者在地上摔伤的,到处都结着血痂。陆家的人也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而是叫‘那个红眼睛’,‘鬼眼睛’。我那段时间经常去陆家,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

    觉得心里酸得难受,薛绯衣呼了口气,“他现在变得开朗了一点,不对,是很多,”他顿了顿,“甚至是有些……不真实,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说的有点乱,他从小被陆家关在宅子里,根本就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后来我就见不到他了,最近一次听见他的消息,就是他离家出走。”

    见玄戈看过来,薛绯衣坦然地接上对方的目光,“我说完了,反正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转身出去时,又低声加了一句,“我吃了饭就带着清河走,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的。”

    薛绯衣出了厨房之后,很快就传来了说笑的声音,在和陆爻两个人一起回忆抓蚂蚱的事情。

    玄戈关了火,把薛绯衣说的话反复回忆了两遍,没忍住点了一根薄荷烟,抽了两口,又熄了。

    午饭之后,薛绯衣就带着清河走了,说过两天又来蹭饭。

    人走了,房间里就安静下来。

    玄戈找了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他直接脱了上衣,余光发现陆爻看了自己一眼,又瞬间移开,表情有些不自然。

    干脆把衣服拿在手里,没穿,玄戈赤着上半身走到沙发边。

    “那时候你是有记忆的,对吧?”

    明显知道玄戈说的是哪个时候,陆爻没有回答,但眼神躲闪。

    突然俯下、身,左手撑在陆爻的颈侧,玄戈慢慢低下身,靠得极近,他右手指尖轻缓地抚了抚陆爻的眼角,声音很低,像是在耳语,

    “陆小猫,你强吻了我,是要负责的,不然就是耍流氓,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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