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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那些话语讲不清的高兴,就用动作来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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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梅刚要步出检查区, 就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等一下!”

    来人将她拉到了一边。大墨镜和白口罩根本遮不住那股熟悉的鬼祟感。韩梅惊呼一声:“你还怎么在这!”

    陈晨拉下口罩来,直戳戳地问:“你答应和我去的旅行,还算不算数了?”

    韩梅稍愣:“咱这不是刚旅行完吗?”

    “那算什么旅行啊,简直就是潜伏!”他谨慎地看一眼周围, 语速很急。

    她想笑不敢笑。

    “那你实习呢?”

    “你管那么多!”他拉起她的手:“你说就去不去吧?”

    韩梅低下头不说话。

    从接到指令就酝酿的不舍,终于从陈晨的胸中爆发出来。他好不容易逃出老爸的眼线,她还在那里犹豫不决:“本来说要去旅行也是先答应的我,你这样还算女朋友吗?”

    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韩梅掏出的手机, 屏幕上闪动着“张斌”二字。

    大概是同行的人发觉少了一人, 终于打电话来追问行踪。

    陈晨突然松开了韩梅的手。

    韩梅惊诧抬头。

    他虽然一脸委屈, 还是撇撇嘴:“你就在这等着, 我现在就去补票, 待会和你坐同一班机回学校。” 陈晨装着不在意地吩咐着。

    在她面前, 他总是一退再退,轻易便败下阵来。

    才转身要走,他的手却被韩梅拉住了。

    韩梅摁掉了来电。

    陈晨一呆。

    她这才抬起头来:“拜托!能不能有一次别玩先斩后奏的游戏啊!妈的我箱子都被去托运了,你突然才说要走, 早给我发个消息也行啊!你不是官二代吗?赶紧去找人帮我把行李弄下来!”

    陈晨喜出望外,韩梅的笑意也没绷住。

    阳光透过机场淡绿色落地玻璃照射下来,点亮了两人共鸣般的笑意。

    她没有告诉陈晨, 他的突然出现,是雨后放晴的拨云见月, 是终于成真的神奇幻想。

    她主动搂上他的脖子, 然后像她梦中一样, 轻轻踮起了脚尖。

    这段关系里,不舍得的,不仅仅是他。

    两人一时解放,脑子被海阔凭鱼跃的兴奋充满了,直到出了机场,坐车回到市区,才开始想接到下一步去哪儿?

    “你说。”陈晨问韩梅。

    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就在省内玩一玩?”

    按照网上看来的标准,收入过万国外游,超过三千省内游,低于两千就选郊游,一千以下只能选择地沟油。

    她想了想自己的工资单,自知之明地选了省内游。

    陈晨的白眼里写满了“算我白问”。

    可他选的地儿,不仅远,还死贵。这个海岛她说不好,那个雪山又不愿意,陈晨被反对得没表情了,有些自暴自弃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香港澳门走个圈?连飞机轮船都不用坐了。”

    韩梅眼睛一亮:“哎?不错呀,这也算境外游了吧!”

    就这么着,两人上午还在花城,下午已经身在香港了。

    陈晨选择下榻的酒店本身就是个景点。

    尖沙咀海旁,法定古迹原水警总部改建的三层大楼。维多利亚式的外观设计,乳白的主建筑搭配花岗岩的护土墙,不远处还有旧日遗留的英式炮台。

    房间里,推开窗就能远眺碧波竞浪的维多利亚港,红帆的仿古船吹着汽笛慢悠悠地游荡。

    陈晨顾着整理在大巴上睡歪的发型,韩梅已经迫不及待地先下楼参观。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拍了点照片,回到大堂还没见人下来,就随手拣了本杂志来看,谁知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连陈晨下来了都没发觉。

    陈晨醋意满满地夺了书,一看是苏富比的拍卖目录:“怎么,你想买?”

    “我就看看画。”韩梅指着打开的那页,是奈良美智的经典大头娃娃像,明明是小孩子的模样,却摆出一副招猫逗狗愤世嫉俗的嚣张表情。

    她看一眼画,又看一眼陈晨,突然笑了:“这画的不就是你吗?”

    陈晨白眼一翻:“这哪有我帅!”

    韩梅笑:“挺神似的啊!你看,你就总愿意翻白眼什么的!”

    “所以你看入迷了也是因为它像我?”他自动自觉把话理解成他想听的样子,心情突然间就舒畅了:“行,那走吧。”

    “去哪儿?”

    “拍卖会呀。”

    “才不要!”她脑海里浮现出港剧里那些一择千金的拍卖场景,第一反应就拒绝了。

    “想太多!我就是带你去蹭一下它的免费展览。”

    陈晨一副去过八百遍的跩样。带着韩梅从酒店往外走,步行到酒店对面的渡轮码头,坐上在维港两岸穿梭慢摇的大船,一上岸能看见那形如鸟翼的会展中心。

    按照日间拍卖的流程,正式开拍前,都会有供公众参与的公开展览。

    两人果然参观了一圈。临走时经过纪念品店,她看见有卖《蜗居》里宋思明送给海藻的那款梦游娃娃,还想买一个回去纪念,却被陈晨拦住了:“不许乱花钱,要抱就抱真人版!”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就在自己腰后扣上了。

    等拍卖会开始,两人进去参观了一会儿,却因无心竞拍,看到半中途就离开了。

    他有意无意地教育她:“看,有些东西只是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其实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韩梅深有所感地,默默点头。

    当然,等她假后回到申市陈晨家,看见那张被电话里匿名买家高价拍走的,奈良美智亲自设计的,小熊猫造型沙发,就放在客厅中央时,才知道这自以为的window shopping完全不过是陈晨营造出来的假象。

    他毫不在乎地说:“坐坐看吧!展览时你不是说想试坐?现在爱怎么坐怎么坐了。”

    什么叫物似主人形?看着那扎堆的小熊猫,拱着黑白相间的屁股簇拥在一起的卖萌模样,简直就跟它的主人一个样。

    当然,那只是后话了。

    从拍卖会出来的韩梅,对此一无所知。

    她心情轻松地跟着陈晨,顺着电车路往西走。

    五光十色的繁华处,冷不丁给来点殖民遗风,比如以前港督命名的街道,比如依然在马路上穿行的电车道,让人品到一种现代文明和古老文化掺杂丛生的况味。

    穿过两条街巷,那些传承过百年的老街景,就会摇身一变,呈现出金光闪闪的另一面。

    从湾仔走到名店商场林立的中环区。她认不全那些名店的招牌,全凭门口排队的人龙长度来辨识其知名度。

    陈晨熟门熟路地领着她拐进了德辅道上一家珠宝店,一踏入大门就有能叫出陈晨姓氏的店员来招呼。

    “你要买什么吗?”韩梅没什么底气地问他。

    他笑而不答,围着中岛柜转了一圈,又指挥她到别的地方随意看看。

    等人一走开,他就对接待的经理悄声吩咐:“我想给女朋友挑点东西,想清净一点。”

    经理看一眼韩梅的背影,马上会意,笑着吩咐下去让人守住店门,等手头的生意结束,就关起大门来专心招待陈晨。

    大铁闸呼啦啦往下降。

    陈晨正要拉起韩梅往里走,却反过来被拉得一踉跄。

    他转头一瞧,韩梅面有菜色,拉着他就要往外跑:“原来电视剧里的场景都是真的!这是要抢劫金行啊?”

    陈晨先是一愣,头慢慢抵在她颈窝处,才开始无声颤抖,慢慢又变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哈哈哈哈,韩梅,你真是黑帮片看太多了!”

    店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等韩梅弄明白只是一场误会,羞得脸都红了。

    陈晨笑得心花怒放,想起韩梅说想吃驰名的港督蛋挞,还不客气地指挥店员跑腿,指明了是摆花街上她喜欢的那一家,又让带上丝袜奶茶,适意地边吃边选购。

    等清场完毕,经理从展示柜中取出摆位最显眼的几付钻饰,一一陈列到二人面前。

    韩梅面露诧异,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陈晨却伸手把首饰盒给盖上了。那巨大的“啪”的一声,把伺候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马经理,你有心同我悭钱?定睇死我女朋友唔识货?”经理被他一番抢白弄得满脸窘迫,立刻吩咐下属把东西撤了下去。

    韩梅没听懂,却被服务员偷偷打量得不舒服,张张嘴想问,经理已经笑着转身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经理双手戴上了白手套,郑重地,亲自托着一只保险箱过来。

    保险箱打开,里面还有第二重锁。

    他用随身的钥匙打卡,里面才是港剧里见惯的那种黑色丝绒小盒。

    陈晨从经理手里接过小盒,在韩梅面前慢慢打开。

    她只觉眼前一花,即使没学过鉴赏,也瞬间被眼前这种简单粗暴的美折服。

    戒托没什么花架子,细细的素指环上,颤巍巍地顶起一颗6克拉的椭圆形净水钻,58个切面和细致的抛光,将宝石蕴含的璀璨发挥到极致。

    正对着看进去,还能看到如煤气燃烧时一样的蓝光。

    经理用港版普通话夸赞陈晨的好眼光,不厌其烦地解说着钻石的净度、色级及来历。

    他用艳羡的目光注视韩梅:“我看女士的手大概要戴12号,现在的戒托可能有点小,不过幸亏是素款,让店里师傅改下也不费事。”

    陈晨问了句“是吗?”却抓起韩梅的手,二话不说把钻戒一下撸到了她的中指根:“好像不小嘛。”

    韩梅猝不及防间,手上一紧,还没回过神,就被那骤然增加的紧绷和重量弄得心头一颤。

    她手瘦,抓起来会有青筋凸起,按高玉兰的话,那是相学里的劳碌命,辛苦人。

    可巨钻的光辉就好像摄影棚里的大柔光,将手衬托得软若柔荑。

    她醉在那摄人心魄的光芒里,开始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这一刻,她终于体验到,为什么说宝石有让人头晕目眩的奇效。

    她想起了色戒里那只让王佳芝丧命的粉红鸽子蛋。在易先生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她就不是女特务了,她只是一个心花怒放的女人。她的清白、事业、青春,都要匍匐在钻戒的炫丽光芒下,心甘情愿地被这名为戒指的刑具锁住。

    那陈晨呢?他知不知道给女孩送戒指的含义?

    她不是没有小贪念,也不是没有好眼光。但太美的东西大多有毒,譬如罂粟和水母。

    她害怕承受不起指头上的这份重。

    陈晨还小,他不过一个仰仗父荫的学生,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她是大人了,她不能不知道。

    “这个跟我不合适。”韩梅冷静下来,低头就去撸手上的指环。

    经理笑得诧异又牵强:“这样的宝石,买一枚就少一枚,都是有市无价的。”

    韩梅知道经理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歉意地去看陈晨:“不是这枚戒指不好,它太漂亮了。你我之间的心意,我能明白的,用不着靠这个。”

    陈晨搂住她的肩,特意引韩梅的视线去和经理对了一眼,说:“拿着,别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韩梅不服输,双手勒在肚子上使劲,可小号的戒圈就像如来佛的金箍,戴上容易,脱掉难。

    陈晨面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抓住韩梅双手阻止她继续自残,让经理去记账:“别瞎弄了,你不疼,我看着都疼。你不喜欢就先戴着,等脱下来了再还我。”

    韩梅甩着发痛的手,无奈地被他牵着出了大门。

    熙攘的街头,两人十指紧扣。

    陈晨抓着她的手,不适摩挲她手指上沉甸甸的钻戒,享受这一刻的高调。

    他笑眯眯地说:“我小金库都在你手上了,可别给我弄丢了。”

    韩梅只感觉肩上的压力更大了:“你对我好,我知道的,用不着靠这个。”

    “可别人怎么知道?”他吻一口她的手:“就是要这样,你戴着它,然后我带着你!”

    他满意地看一眼戒指:“来的匆忙,没时间定制,不想挑的还挺合适。”

    韩梅说起这个就来气:“哪合适了?明明小了一号。”

    “亦舒的书你没看过吗?这种戒指就该买小的,难道要跟喜宝一样,石头总往一边倒,跟暴发户一样?”

    “那也不能为难自己啊!要是脱不下来咋办嘛!”

    那更好了!“那就一直戴着。”

    韩梅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孩子的一辈子有多长?三分钟?三个月?

    他还故意气她:“要么你努力减减肥?说不定瘦了能摘出来。”

    他明知道的,韩梅在来的路上就搜好了美食攻略,将港九新界的美食列了个长单子,打算好好利用陈晨的中港驾照,将深水埗的手打鱼丸竹昇面,北角的13座牛雜,开着车子一路扫荡过去。

    碰上不好停车的路段,韩梅匆匆下车买了,坐回车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喂他。

    陈晨顾着开车,吃咖喱鱼蛋的时候把酱滴到下巴上了,她顺手就给他抹完才想起手上的戒指,一看,大钻石居然歪到一边去了。

    她惊诧不已,放下吃食,使劲拧动几下,钻戒经油润滑,居然松动起来了。

    她才想起以前看过别人戴镯子时,也会先在手上套上一个塑料袋,用以减少摩擦。

    她灵机一动,从包里掏出卸妆油,照着指根位置就不要钱地倒,经她一通捣鼓一阵,居然真把这宝贝疙瘩给摘下来了!

    韩梅一时间又惊又喜,手里托着钻戒,像老孙摘下了紧箍咒,恨不得对天长啸。

    她兴高采烈地将戒指举到陈晨眼前:“天啊!我成功了!”

    陈晨正把车子驶入商场的地库,顿时一脸不高兴地:“赶紧戴回去,别等下弄丢了。”

    韩梅嗫喏着:“我平常都不爱戴首饰的。还有,那什么,你知道的,我粗心,说不定磕磕碰碰的就给弄坏了,那多不好啊。既然脱下来了,还是你拿回去吧。”

    陈晨已经语带不耐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还没有往回要的。你不要就扔掉得了!”

    真是大言不惭!刚才还说花光他小金库呢。

    韩梅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将指环给搁在了仪表盘上面:“反正我是物归原主了。”

    她话音刚落,车猛地一顿,韩梅惯性地便向前冲,又反方向撞回椅背上。她捂着被撞痛的后脑勺,刚要开口,被陈晨的目光给吓到了。

    韩梅这才看见他的脸:腮边的肌肉紧咬,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目光狠厉得仿佛要杀人一般。

    韩梅被他发怒的样子吓呆了,抓着安全带,看他一语不发地打开了主驾驶室的门,转身扬长而去。被丢下的韩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韩梅无助地坐在副驾上,看陆续有车被堵在后头,不耐烦地摁响喇叭,一脸的欲哭无泪。

    果然很快有保安过来敲她的车窗了,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韩梅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心里头更慌了,问对方能不能讲普通话。

    谁知换完声道……比刚才更像鸟语。

    她连蒙带猜,好不容易才听懂是让她把车挪开。韩梅解释司机临时有事走开了,不知道他的去向。

    保安员可不管,指手画脚又说了一通鸟语。

    韩梅狼狈道歉,边急轰轰地拨打陈晨手机,谁知连打几通,都是响过一声就挂断。

    听着那把话筒里重复的忙音提示,韩梅想死的心都有了。

    保安员还下了最后通牒,说再不走就要叫拖车了。

    还有后头等不及的,大声就嚷嚷了起来,是能让人猜出意思的语气动词。

    韩梅一气之下,电话也不打了。

    她瞥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呢,把心一横,直接就坐进了驾驶座。

    好歹她也是个有驾照的人!

    虽然考出来后从没上过路,她也不习惯右舵车,而且香港的车场车位狭窄,光线也不足......

    不过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她发动引擎,在鼓动的摩达声里,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再抻了抻手筋,又深呼吸了几下,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才把住方向盘,一脚踏在了油门上。

    谁知才没倒进去半个车身,就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陈晨也很久没试过这么抓狂了。

    他从车里下来,急匆匆朝商场疾走而去,牙根咬的咔咔作响,只觉得血液滋滋得流得飞快,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韩梅要把戒指还给他的画面。

    再在她身旁呆下去,他肯定自己要掐死她的!

    这白眼狼!捂不热的破石头。她不就是急着想要和他撇清关系吗?以为他看不出来。

    电话响了几次,被他看也不看就挂掉。

    哼!别以为说几句好话他就不生气了。这次他可不会再轻易心软。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肯定不知道厉害的。

    手机才消停了一会,一条信息进来。

    陈晨瞄一眼,被屏幕上闪出来一句“我撞车了,你快回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火急火燎转身,光顾着给韩梅回电话,一个没注意,和身后女生撞了个满怀。

    女生手里的刚买的热柠水,全都泼到了陈晨的身上。

    她见他衣袖下的半截手臂都被烫红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陈晨却只顾得上给女生塞了一张红票子,扔下一句“赔你茶!”,捡起被摔出蛛网的手机,匆匆就往来路上走。

    幸亏电话还能用,他拨出韩梅的手机,一接通就急冲冲地朝电话里吼:“韩梅?”

    手机里传来刺耳的防盗警报声,韩梅那声小小的“是我!”夹杂在里头,却仿佛将他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

    他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回到了原位。

    他长舒了一口气。命令道:“给我待在原地,我马上回来。”

    刚踏入停车场,他就听见被密闭空间放大的骂咧声。

    韩梅站在亲密相拥的两车旁边,被一对陌生男女围攻着,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他一走过去,韩梅就像是终于等到主人的家猫,抬头齉着鼻子唤了他一声。

    陈晨只觉得本来就被气疼的心,又被什么挠了一下。

    被撞的人终于见到了正主,一下子就把战火烧到他身上去。

    对方指着自己被撞凹的车门声讨,叽叽呱呱对他说了一大通。

    陈晨又气又累,没耐性听他们啰嗦,掏出一叠现金拍在对方胸口上:“随便你中意报警定系私了。”

    对方搂住散在身上的钱,顿了一下,嘟嘟囔囔地就把车开走了。

    等人走光了,陈晨的目光才终于又落在了韩梅身上,话里带着火星子就往外冒:“你说你怎么回事儿啊?人家要拖车就让人拖呗,让你多管闲事去挪车了?得亏现在人还是全须全尾地,你要真弄个缺胳膊少腿的,找谁赔你去?”

    韩梅被训得头低低地,一声不敢吭。

    他点点她的脑袋:“你说你脑子是不是左半边裝的纯净水,右半边裝的面粉,然後又使劲晃了晃啊?”

    韩梅瞪他一眼,这人还真来劲了?要不是他发脾气扔下车子就跑,她用得着去挪车吗?

    她低声咕囔了句:“别得理不饶人!”

    “你也知道自己不占理?”陈晨气得简直不想看她。

    因为他们的车子也有点划痕,陈晨不确定里面机件有没有撞坏,索性打电话让酒店联系租车公司拉去检修,又让另派司机来接。

    韩梅才注意到他的满身狼狈,拉过他的手要查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衣服湿哒哒的?”

    陈晨虎着脸甩说没事。

    韩梅叹了口气,忍不住走过去再次拉起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陈晨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最终还是舍不得挣开。

    刚好酒店的车来了,通知他们上去坐车。

    陈晨找对了人,拉开车门让她先上,正准备跟上去,看见她空荡荡的手指,忽然才想起来:“戒指呢?”

    “在这儿呢。”韩梅赶紧把项链从衣领抽出来,戒指正和她妈妈给她求的玉观音串在一起。

    陈晨暗自松一口气,得亏这小没良心的,还真没随便把戒指扔了。

    沉默像是低气压,笼罩在二人上方,从车上一直维持到酒店房里。

    陈晨从浴室换了衣服出来,见韩梅端坐在电视机前。眼睛虽然盯着屏幕看,可遥控抓在手里,隔不到两秒就换一个台,明显没有认真看。

    见他出来,她的视线倏地转过来,一对上他的,就露出欲言又止的修好之意。

    陈晨的冷脸再也摆不下去,招呼道:“饿不饿?出去找点东西吃吧?”

    本来打算停好车,就上楼去光顾一家米其林三星粤菜馆的,谁知晚饭没吃上,倒是惹了一肚子气。

    韩梅的眼睛却倏地一亮,猛点头:“我来请你‘扫街’!”

    与高档商业区相比,旺角就是接地气的平民区,一出地铁站口,立刻被一种廉价的油滋滋的味道充斥鼻腔,耳边充盈着平易近人的市井喧嚣。

    白日繁忙的车道,此刻变成了行人专用道,嬉闹的人群摩肩接踵,在各式小吃摊位和街头艺术者间穿梭绕行。

    标志性的霓虹广告灯箱,从唐楼外墙伸到马路上方,铺天盖地地占据了整个夜空。

    韩梅深深吸了口这充满油烟味的空气,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舒心感。

    这才是适合她逛的地方,随便看中什么,都不怕消费不起。

    本地人把边走边买边吃的行为称为“扫街”。韩梅拉着陈晨在人潮中穿插。

    陈晨因为肩膀不断被人撞到,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原本在身侧的韩梅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慌忙四顾,才发现她蹲在了身后不远的一个地摊前。

    那都不算个正式的摊位,是一个穿着工人裤的女孩在人家两个摊位间的空隙支了张凳子,把小皮箱打开当成桌面,在上面放了些自制的玻璃制品在摆卖。

    他走过去,听见女孩兴致勃勃地跟韩梅吹嘘:“这个叫海玻璃,都是在海水中漂浮,被时光打磨,经风浪孕育出来的,每一颗独一无二。我去收集起来,根据它的形状加工设计,再手工制作的。”

    陈晨不屑地吐槽:“什么海玻璃,我看是海垃圾吧”

    韩梅仿佛没听见,自顾掂起一双对戒瞧。

    戒面的一开为二的水晶跳棋,磨损的地方被女孩子巧妙地以喷沙做成了鱼鳞的纹路,镶嵌起来,像胀鼓鼓的两条鸡泡鱼。

    小鱼相对着被镶嵌在一对银戒托上,嘴对着嘴,经小射灯一照,仿佛在蔚蓝的海中接吻一般。

    售货小妹赶紧称赞韩梅好眼光:“这个颜色的海玻璃是很稀有的,平常都是绿色和棕色比较多。”

    陈晨忍不住像网站视频上疯狂弹出吐槽:“谁让啤酒瓶不是棕色就是绿的呢?”

    韩梅却仿佛听不见一样,乐滋滋地试戴上手,还举起来给他看:“漂亮吗?”

    陈晨翻起白眼,心想我都叽叽歪歪了那么多你还问我漂不漂亮:“你让我捂着眼睛好呢,还是捂着良心好。”

    她又拿近了瞧:“可是我觉得挺高档啊。”

    什么破眼光!

    反正跟女生讨论这种也没意义,陈晨的手刚摸向裤兜,就被韩梅摁住了。

    她连说带比划地跟女孩讨价还价,为一两块钱的零头也讲得口干舌燥,还硬是自己付了钱。

    货银两讫,她试戴着的就不摘了,又将另一枚递给陈晨。

    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亲手帮他戴上:“来!八戒,来让为师给你上个紧箍咒。”

    “凭什么我是猪八戒?我怎么地也得是孙悟空!”陈晨大眼一瞪。

    韩梅不以为忤,又喜滋滋地补充:“好吧,你是神通广大保护为师的齐天大圣。”

    他这才笑了,低头撇一眼指上的戒指,又问:“这个比我买的好?”

    韩梅不以为忤,微微一笑:“是比不上,不过戒指嘛,还是得成双成对才有意思。”

    陈晨一听,嘴角抑制不住上翘,却仍旧忍不住使小性子:“当定情信物的,你居然还好意思砍价?”

    “砍价怎么了,精打细算难道不是中国女性传统美德吗?”

    她想起网上疯传过的那个小学生逗小女朋友的段子,嘟着嘴巴跟他学:“我一天三块钱零用钱,两块五都给你买花戴了,你还说我不爱你?”

    陈晨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旁边了,又举起手看了一阵,明明高兴地不得了,嘴里还是哼哼唧唧她没眼光。

    她故意逗他:“我没眼光,然后看上了你,是这个逻辑吗?”

    陈晨挑起一边眉毛:“那是你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为着找着我,你所有的好运气大概都用完了,明天最好去黄大仙烧烧香。”

    “您怎么能是死耗子,”她笑,主动去和他十指交扣,脸上的骄傲中又隐隐带着一种怅然,像藏在了早春的晨雾后面:“你是我的奢侈品。”

    陈晨看着她的笑模样,耳边的喧闹仿佛被一刹那屏蔽,只有无限放大后心花怒放的声音。

    原来自己不是演独角戏。

    他把这隐晦的告白放在心间咀嚼,感到一种欲言又止的甜蜜,比我爱你三个字更甘美绵长。

    他情不自禁地拨开她的刘海,托着她的脸,低下头,额头和她的相触,然后用鼻子碰她的鼻子,最后是唇的碰触,如蜻蜓点水,分离,再相接,然后慢慢加深。

    知道她是慢性子,他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带引,让她熟悉他的味道,习惯他的节奏。

    咬住的牙关,颤抖着,被他柔软的舌头耐心地舔开。

    他朝着她的嘴角吹气,用舌尖摩挲她的牙龈,轻咬她的嘴唇,朝着她的舌头细细吮吸,舌尖在她的上颚画花,柔情万千的吻,变换出千百种花样,十八般武艺都想在她身上施展一遍。

    那些语言描述不了的高兴,用动作来诉说。

    待她气喘吁吁,陈晨才稍稍退开,打趣道:“你嘴巴哄人还可以,这个得加强锻炼。”

    韩梅脸上满是浓情蜜意。她说:“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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