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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你回国了?为了刘女士?”电话里那人说。
韩梅猛地抬头觑向陈晨,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正好也对上了陈晨略显尴尬的视线。
陈晨清了清嗓子,捂住话筒,对韩梅做出“稍等一下”的口型,就转身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她回过神来,在凳子上坐定,才发觉自己刚刚和在座的不少花痴女同事一样,正定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简直就跟个傻瓜一样!
别人只看见了他的金玉其外,只有她,明明吃过了他的亏,竟还有所期待。
之前的心焦如焚,原来不过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
结果,陈晨也没让她等到他回来。
他说所里有急事,接完电话,直接把单先买下就离开了。
其实认识他的时候,陈晨不就是这样的?一颗心好像可以分成三百六十五瓣,每瓣用来爱不同的人。万水千山,哪里都是他的情儿。
对着山珍海味,她只觉食欲全无,酒酣耳热与她格格不入。
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居然在通讯簿里翻出了陈晨的旧号码。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把这个号留着,难不成下意识的,她还在幻想总有一日,能与他如戏曲里一般,能花好月圆,修成正果?
可惜,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一切都过去了,韩梅跟自己讲,还被过去束缚着的只有你自己一个 。
到这一刻,她才终于狠下了心,在“确认删除”上狠狠按下,将那臭不要脸的从记忆卡上永远删除!
以前每到考试,她就恨自己记性不好,总盼自己有特异功能,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长大了,才知道,东西记不住,不过多读几遍罢了,可有些东西,记住了,要花一辈子才能忘掉。
她一晚上昏昏沉沉没睡好。和陈晨的过往,无论开心的,伤心的,颠来倒去,在她梦中纷纷扰扰。
认识陈晨那会儿,韩梅自己也不过是在读的研究生,比学生们大不了几岁,担任了这个半是过来人,半是监护人的角色。
她平常上课还在本部,没课了就到几十公里外的本科部上班。
2010年的大学城不比现在。
它所在的云间区,作为申市的新开发的卫星城,刚从粮油大县转型过来,各种生活配套还没来得建起,学生们要到大卖场采购点日用品,坐公交连上等车,至少得花上大半个钟头。
新生们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读书,还要多给一倍的建校费,无不怨声载道。
韩梅不这么想,她期待这里远离声色,能方便她专心治学。
可真干上了才知道,这高校辅导员,听着挺风光,做的却都是些营营役役,琐琐碎碎的活。俗话说拿的是卖白菜的钱,操不尽卖白-粉的心。
好不容易得着点空闲时间,打算坐下来看会儿书,随时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的电话就纷至沓来,好像就没有什么不该辅导员管的事儿。
大到每月的团日活动,支部高网络平台,校里院里举办活动,小至开讲座动员学生,宿舍检查卫生,违规使用电器,有时连催交一份档案也要管。
能在酒吧一眼认出陈晨,完全得益于这货是有名的缺勤专业户。
说起来,那时候她也嫩。才进学校没两天,连学生都没认全,收到校学生处给院里发的通知,要抓学风建设,整肃缺勤情况,她新官上任,就特别认真,真的逐一去做学生的思想工作。
偏偏陈晨是个极品,院里碰不到人,发短信不回。
她一个号码从上班打到中午,好不容易接通,声音里居然还是刚睡醒的重鼻音:“你是哪里?”
“……我是韩老师。”
陈晨一句“不认识”就把电话挂掉了。
韩梅难以置信,再拨过去,一接通就忍不住自报家门:“我韩老师,你们大三级的兼职辅导员。”
谁知对方冷笑一声,甩下一句:“辅导员也算老师?”便再次挂了她的电话。
韩梅被惹毛了,再打过去,一把工整的女声跟她讲:“您好,110报警服务台。”吓得她一下子挂了电话。
他小子,居然真敢把电话转接到110去!
再之后,就是酒吧里的碰面了。
当她再次掀开学生档案,看着里头那张小一寸的黑白照里,还是止不住的心潮起伏。
谁能想到,那张纯良的脸,眼里那两朵安静的笑意,不过是南美食人花如兰的香味,为的是掩盖那吃人的本性和险恶的用心。
韩梅下了班,在饭堂吃好晚饭,见在宿舍也是没事,就回办公室先把明天的大六考试报名通知单先准备出来。
等弄好,她又顺便在办公室看了一会儿书,等晃过神来,看下表,已经快十点了。
她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才打道回宿舍。
大冷天的,学生们都龟缩在宿舍里不出,教学区里人烟萧索。天地间,唯一精力充沛的,似乎只剩下这呼呼的北风。它穿过建筑物间的缝隙,发出野生动物一样的长啸。
下弦月像是天空被吹得眯缝起来的独眼,漏出一线阴森的光。
韩梅抽了抽鼻子,把快冻僵的手凑到嘴边,哈出的气体变成了一阵白烟,像三魂七魄被冻得现了形。
她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心里毛毛的,赶紧快走两步到车棚。
为数不多的几辆单车中,她一眼就在靠近小卖部边上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
刚蹲下身子准备开锁,她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异响,从似乎是小卖部的方向传来。
她汗毛倒竖,整个人僵住了,连手里的锁头也掉在了地上。
待凝神再听,声音便又没了。
难道是疲劳过度导致的幻听?
这想法才生出来,便立马被一声长达三四秒的巨响推翻。
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无误,是有金属重物被拖动了。
韩梅壮着胆,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了小卖部门前,悄悄将耳朵贴近木门,果然从门缝里听见一串啪啪的闷响。
难道是遭贼了?
她转身就跑,没过几分钟,就把楼管阿姨和巡逻的校警紧急召集到了现场。
此时隔着大门,已经听不见有什么声响了。
三人商量着,还是得开门看看,最好的状况是里头只是进了流浪猫之类。
三个臭皮匠组成临时的侦查小队,小校警充当护法,阿姨负责开锁,韩梅随手抓了根拖把站中间。
门一开,小卖部里乌漆抹黑的,依稀能看见货架歪扭,零食散落一地。
他们的目光顺着糖果,巧克力和薯片游向房间尽头。
洞开的窗口前,白色窗帘被劲风撩起,像被徐徐拉开的舞台幕布,现出演员的身影。
借着从窗外漏进来的街灯光线,韩梅首先看见的是一副赤-裸的男子背部。
那是一张立着的长弓,光滑的,呈流线型,充满张力。
骶骨处微微凹陷下去,这两处医学上被称为麦凯斯菱的小窝,像是美人的眼珠,活色生香地点缀其间,让人生出从后拥抱的欲望。
仔细一看,男子怀里原来抱了个女孩,他的手摩挲在对方的腰上,像是在把玩着什么古玩瓷器,豆腐吃的津津有味。
还以为是出警匪片,到头来是宗风化案。
严阵以待的小校警被这香艳的男色给吓懵了,连着“靠”了几声。
裸背的主人转过头来,双眼被手电的强光晃得稍稍眯起。
韩梅吃惊地看着光束下那张一闪而过的脸,心中只觉得难以置信: “陈晨,怎么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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